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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血红色的泪

    年轻人面露幽怨,那婴灵一次不死心,竟然又想重新试一次,结果还是被禁制弹了回去,婴灵受伤了,面部呈现深青色。

    左穆看着孩子,又看着青年,面露怜悯。

    青年怨恨地“望”着左穆,“为什么为什么要保护这个人渣,为什么――”

    青年的声音带着一丝飘忽。

    婴孩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此时他尖锐的手指已经变得正常,胖胖的肉肉的,他小手擦着嘴角的血渍,慢慢地爬回青年身边。

    青年抱着婴灵,似乎感觉到婴灵受伤了,他模样伤感绝望,接下来,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他将手指头放在婴灵手里,婴灵咯咯笑着吸吮着青年的手指,一股白色的气从青年的手指中流到婴灵嘴里。

    左穆心一颤,却听一旁观摩的清玄道长不可思议地说:“这婴灵在吸食他的鬼气!”

    是的,青年人用自己的鬼气补充婴灵的身体,果然,婴灵的身体慢慢好转,面色恢复正常,青年人的身体却变得有些透明。

    这是鬼气透支的表现。

    婴灵吸食完后,“咯咯”笑起来。

    小孩咯咯的笑声在漆黑的夜里是那么诡异,可怖,偌大的别墅,回声一声一声。

    左穆拿着桃木剑迟迟未动,事实上此时他只要两张咒符,无论是婴灵还是青年,都会消散,这件事就这样解决了,可是左穆不愿意这么做。

    左穆将视线放在了不远处坐在沙发的王世文夫妇身上,王夫人云想容神色极为得意,眉宇间似乎有些不正常的癫狂,至于王世文,则是想哭非哭,想笑非笑的古怪表情。

    小食有些不耐烦了,这两个小鬼竟然敢在他面前蹦q,左穆这个家伙竟然还不赶紧将这两个碍事的家伙收拾了麻利回家!

    左穆察觉到小食的心思,然后制止了小食的动作。

    他侧头,平静地看着青年和他的孩子,说道,“何必如此执着,你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若再一意孤行,会魂飞魄散。”

    “何必执着……何必执着……”

    青年反复重复着,然后指着左穆凄厉地笑道:“你懂什么,你可知道我有多恨,苍天不公,他玩弄我,抛弃我,还害死我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光鲜亮丽的活着,我,还有我无辜枉死的孩子,这笔账,我找谁讨还!”

    青年转过头,怨恨地“盯”着王世文,双眸的位置是两个黑漆漆地洞,十分的骇人,他飘到禁制外面,恨恨地看着王世文,“你可知道,我恨不得食你的肉,喝你的血……”

    “毅然……”王世文怔怔地看着青年,“你竟然如此恨我?”

    青年厉声说道:“我恨不得将你五马分尸!”

    王世文和青年的对话别墅所有人都能听到,想容脸色铁青,她的表情狰狞扭曲,比刚才的婴灵更加可怖。

    “哈哈哈――”云想容笑了起来。

    王世文愣愣地看着云想容,似乎觉得云想容疯了,一旁的清玄道长似乎也是这样的看法,左穆收起了桃木剑,就像看戏一般冷冷旁观着这一切。

    只见云想容指着青年说道:“不男不女的贱-货,赶紧带着你的贱-种从我家滚出去!”

    云想容面部狰狞,她一点都不惧怕青年还有她怀中的婴灵,因为她一点都没有要踏出禁制的意思,她知道,这些东西伤不了她。

    她笑得十分的得意。

    “林毅然,你是个怪物,明明是个男儿身,却能生出孩子,哈哈哈,你活着都斗不过我,死了更别想!”

    云想容癫狂地说道。

    王世文对着云想容大吼,“云想容!你给我闭嘴!”

    哪料到云想容直接扇了王世文一巴掌,此时云想容高傲宛如女王,她冷笑着看着王世文:“你是什么东西,你就是我云家的一条狗!

    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云家给你的,王世文你别忘了,是你跪在我爸爸面前求娶的,不是我云想容想嫁的!”

    王世文十分狼狈,他看着面无表情的青年林毅然,又看着鬼神不怕的云想容,回忆自己的前半生,只觉得非常窝囊和后悔。

    一个大男人,竟然抱着头哭了起来。

    “我后悔,我早就后悔了……”王世文抱着头,哽咽地说道。

    林毅然看着王世文痛哭,鬼能夜视,王世文每一个表情他都看的非常清楚,脆弱的王世文和记忆里那个天之骄子差得很远。

    林毅然突然觉得,这个人真的很陌生,甚至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爱过他。林毅然转过身,抱着婴灵飘到左穆面前,他说:“你是对的。”

    左穆笑了,“是么?”

    林毅然温柔滴看着自己怀里的婴灵,他的孩子说道:“这个不是我爱的王世文,欠我的那个男人不会哭,也不会露出这么窝囊的表情。”

    王世文的哭声戛然而止,似乎有些不太置信。

    左穆丝毫不意外林毅然想开了,他有些可惜地说道:“你是个很好的人,可惜走弯了路。”

    林毅然笑了,他对左穆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地真相:“我是被人害死的,小成也是。”

    小成指的是林毅然怀里的婴灵,作为“母亲”,林毅然给自己的孩子起了一个名字,左穆忍不住看了一眼王世文,果然王世文脸色苍白,似乎想到了什么。

    林毅然安抚着婴灵,声音飘忽地说道:“我生下来就和别的小孩不一样,我身体里有男人的器官,也有女人的器官,他们都叫我怪胎……

    可是我父母从来不介意,我父母是中学教师,他们带着我来到陌生的地方,希望重新开始……我最害怕体检,因为每次体检都是一次灾难,我不停的换地方,我父母不断换工作,后来,我认识了他,那年我才十五岁。

    明明是他先引诱我的,我父母却因为我受尽嘲笑,双双去世,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他,他却告诉我他要娶别人。

    我带着假发,东躲西藏,好不容易剩下了小成,可是,可是为什么,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小成还是没了,我只是肚子疼,出去了一下,回来的时候,回来的时候小成就死了……

    没有人,没有一个人帮我……我好恨啊……”

    林毅然又哭又笑,声音无限哀怨,从他眼睛地地方缓缓地流出了红色的血泪。

    那个叫小成的婴灵看到自己“妈妈”哭了,也跟着哭了起来。

    鬼泣,一声声不间断,让人害怕,也让人心酸。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闪过电光,轰隆隆的雷声响起,不一会儿,竟然下起了雨,漆黑的别墅,白色的闪电,凄惨的哭声拌着雷声,敲在人心尖上。

    左穆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听到的一句话,午夜下雨,人间有冤。

    想起往事,林毅然愤恨地看着王世文,凄厉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我,为什么,为什么连小成也不放过!杀人凶手,你这个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王世文一愣,随即辩白,“不是我,不是我!”

    王世文摇头,但是林毅然一点也不相信,他此时对王世文已经绝望,王世文在他心中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杀人凶手。

    为了得到更高的地位,王世文抛弃了自己,为了让自己永远闭嘴,王世文派人杀了他还有他的孩子。

    左穆看着近乎癫狂的林毅然陷入了沉默,他看到了坐在王世文旁边,诡异地沉默着的云想容,此刻左穆无比想知道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左穆看到云想容在笑,在非常得意的笑。

    “毅然……”王世文哑声说道,他站了起来,抬脚要走出禁制,脚却在接近禁制线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看着青年,声音无限凄苦,“毅然,我真的不知道……”

    这一刻左穆同情林毅然因为直到最后关头,这个叫王世文的男人还是不敢迈出禁制,左穆不知道当年的王世文是不是也是这般惜命,若真是如此,只能说林毅然真是爱错人了。

    畜生!

    左穆听到小食在自己耳边说道,沙沙作响的咒符,还有头顶泛着金光的八卦阵。

    林毅然失望地闭上了眼睛,他的脸颊还有残留的血渍,他抱着婴灵,在婴灵耳边说着什么,清玄听不到,小食听不到,左穆也听不到。

    如此,似乎是在交代遗言。

    闪电和雷鸣,屋子里一下亮一下黑,寂静无声。

    左穆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也有一个女子,她再忘川等了一个男人几百年,她说那个男人对她很好很好。

    她的男人是西凉国的王,娶了西凉国的公主,这个女人苦守寒窑十八年,只得到了男人给予的十八天的欢愉。

    女子不知道,在她死后,她喜欢的那个男人给她举行了盛大的葬礼,葬礼之后,男人和公主非常幸福,世人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女子一直在忘川旁等,其实男人已经投胎轮回,轮回后的鬼魂女子也见过,可是女子就是没有认出男人,因为那一次次擦肩而过,女子没有看到她期待的饱含深情的双眸。

    那男人早就变了心,也早就忘记了女子,自然不会有什么爱意的双眸,也不会认出女子,可这一些女子偏偏不肯相信,所以她一直等一直等。

    左穆真的希望,林毅然不要像那忘川边的女子那般执着。

    只见林毅然抬起头,空洞洞的眼睛代表他根本就看不到,可是他却准确的找到了王世文的位置,只听他幽怨地说道:“王世文,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想遇见你了。”

    听这样的口气,竟然是想开了。

    左穆观看林毅然的面相,只想叹息,王世文这个人,是林毅然此生的劫数,若是这个劫数闯过去了,林毅然这辈子都会很幸福,真是可惜了。

    林毅然嘴里的释然让王世文心一颤,也许是意识到了什么,林毅然怀里的鬼婴开始撕心裂肺的哭泣。

    “毅然,你要做什么?”但听王世文叫道,他再次向前迈出了一步,马上就要到禁制外面去了。

    左穆心里一颤。

    林毅然似乎毫无察觉,他平静地“看”着王世文,“从今天起,你我再无瓜葛。”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哭泣的婴灵,然后对左穆说道:“道长,孩子就交给你了。”

    他的身体渐渐变成了雾气……

    怨气消减时,即魂归故乡时。

    清玄暗道不好,这倒霉的林毅然竟然因为常年滞留人间,阴曹地府来不及收,竟然要魂飞魄散了!

    左穆当即抽出一张符纸,挥动桃木剑,念道: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头者超,无头者升,j殊刀杀,跳水悬绳,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由汝自招。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随着一声声“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林毅然即将消散的身体再次聚拢成实体,一个白色的人影从地上冒了出来,抓住了林毅然的身体。

    中间速度极快,若不是清玄又修为在身也不会看到。

    这俨然是地府的白无常!

    清玄从未见过真正的地府大鬼,待想要重新看清楚的时候,只见那白影对着左穆行礼,左穆点点头,说了一声“辛苦了”。

    那白影没有理会婴灵,因为婴灵的阳寿未尽,地府不能收他,他还要在人间待几十个年头。白影抓着林毅然,林毅然挣扎着,他看着婴灵又看着左穆,然后笑了,一团白雾飘到了左穆的掌心,左穆眼神露出一丝诧异,随即了然,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小心翼翼将白雾放入了瓷瓶里。

    王世文和云想容皆是肉眼凡胎,他们看不到白无常具体的样子,只能看到林毅然消失,王世文走出了禁制,他茫然地望着四周,唤着“毅然毅然”,但是无人应答。

    此时,只见地上被遗忘的婴灵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在王世文踏出禁制的一瞬间,张开了大嘴,露出了獠牙,身体对着王世文冲去。

    “啊――”王世文的身体被婴灵穿透,嗓子里发出了痛苦的嗷嚎,婴灵再次穿进王世文的身体,王世文抱着脑袋,此时他觉得脑子快要炸开了,想要冲出禁制扶王世文的云想容停住了脚步,张着嘴,嗓子里发出恐惧的叫声。

    清玄心想,那婴灵当着师叔祖的面,竟然还想要附身。

    左穆又抽出一张符纸,对着王世文的头顶扔了过去,符纸直接贴到了王世文的头顶上,左穆默念《驱鬼咒》,只听王世文嗓子眼儿里发出了婴孩的叫声。

    “啊――啊――”金光一闪,一个浑身是血婴灵从王世文的身体里滚了出来。

    “咯咯咯――”看到王世文痛苦打滚的样子,婴灵在地上笑得打滚,似乎极为愉悦。

    左穆摇头,指尖变出一缕红线,红线似有感应一般,缠绕着婴灵的身体,婴灵没有挣扎,浑身动弹不得。

    他在笑,纵然身体不舒服,婴灵还是在笑,看着左穆,双眸很清澈。

    一瞬间,左穆读懂了婴灵眼神的意思,不仅左穆懂了,左穆身旁的小食和清玄道长也懂了。

    婴灵在用眼睛说:谢谢。

    清玄身体一僵,目瞪口呆地看着左穆,不会吧,不会是他心中想的那样吧。

    左穆拿着木剑,一步步走向婴灵,只听云想容指着婴灵尖叫:“杀了他,杀了他!”

    左穆仿若未闻,他看着婴灵,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目光,他对婴灵摇头,“虽然他和你有仇,但是杀你的确实不是他。”

    无论是林毅然还是婴灵都以为昔年是王世文找的人将他们杀害,纵然林毅然对王世文有情,无边的怨气还是将王世文的身体蚕食。

    纵然王世文有错,但是这个懦弱的男人绝对不会去杀人。

    因为他没有杀人的勇气,连主谋都算不上,顶多是一个借刀杀人。

    婴灵一愣,似乎不敢相信,左穆摇摇头,说道:“我是修道之人,从不说假话。”

    婴灵眼神露出一丝茫然。

    左穆淡淡瞟了一眼王世文,对婴灵说道:“我告诉你仇家是谁,你可愿跟我走?”

    婴灵仔细端详了一番左穆,点了点头,左穆笑了。

    左穆掌中凭空出现了一个酒葫芦,拧开瓶盖,将瓶口对着婴灵的身体,婴灵的身体化成了一缕白烟,流进葫芦口内。

    “道长,那那厉鬼……”云想容亲眼看到那鬼魂进了左穆的葫芦里,但是终究不放心左看看右看看,还是忍不住问道。

    “在葫芦里。”左穆淡淡地说道,他并不想搭理这个女人。

    云想容一噎,看左穆的眼神有些冷。

    左穆径直走到王世文旁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丹药给王世文吞下,双手结印,一团白色的雾气慢慢地融进王世文的头颅。

    左穆说:“愿你多做好事,偿还昔日孽债。”

    说完,左穆转头,看着云想容,“王太太,既然府上冤魂消失,我等也该离开。

    临别夫人且听在下最后一言,多行不义必自毙,望夫人珍重。”

    云想容气得脸都青了,她指着左穆,“你,你……”

    左穆冷笑,一甩袖子,“清玄小食,收摊子走人。”

    说着,无比潇洒地向门口走去。

    小食嗷呜一声跳到左穆的肩膀上,清玄老道一肚子疑问,看了看左穆又看了看云想容,似想起了什么,对着木桌上的东西大叫道:

    “唉唉唉,师叔祖,你你别走得这么潇洒,烛台我一个人拿不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