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天上突然飘来大片的云彩, 云层厚厚的,压抑的让小狼们心生胆怯。
格瑞特看看天上, 就吩咐下去注意避雨,他招呼着伊莱文, 并让族人散去,“伊凡,布莱尔,你们到岩洞里休息一下吧,看天色要下暴雨了。”
伊凡擦了擦头上的汗,祈祷了一下午,刷了那么多治愈术, 他也觉得累了, 站起身,声音沙哑,“恩,说起来你们这里经常下雨吗?我在南草原倒是没遇到过。”
布莱尔在旁边扶着伊凡, 递过一个小木桶, 伊凡仰头,清冽甘甜的水减轻了喉咙的痛苦。
格瑞特一边陪着伊凡和布莱尔,一边解释道,“我们这里的厚云层都是从东草原刮过去的,中央草原有着圣山,挡住了水汽,西草原最西边是沙漠, 也没啥水汽,只有我们东草原的水汽才能使南草原那边下雨,可是大部分的云层在我们脑门顶上就下过了,所以南草原的降雨量并不高。”
伊凡点头,这个道理他也懂,他生活的那个大陆上花语平原后方的大峡谷雨水也不多。
噼里啪啦!!!
就在说话间,天上的云层越压越厚,一道耀眼的闪电突然暴起,天色快速阴沉了下来,电蛇在苍穹中恣肆狂放的舞动着,声音震耳欲聋。随即几分钟不到,大大的雨点就倾泻下来,砸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土坑。
伊凡愣愣的看着洞穴外面灰暗的天空,想起之前的诊断,神色复杂。
布莱尔看着发呆的伊凡,想了想就走到格瑞特身边,“说起来我们打算在东草原逛逛,你们这里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吗?”
格瑞特擦拭身上雨水的动作一动,“你们要离开?”
布莱尔点头,“刚才在来的路上,五花得到情报,阿贝尔已经成为战狮族的族长,然后他带着战狮族的狮子们向北草原走了,所以我们在东草原的任务算是结束了,我和伊凡本来就是在这边历练来着,不过对这边的环境不是太了解,所以……”
格瑞特闻言笑道,“没问题,东草原还是有不少美丽景色的,比方说塔克米斯大峡谷,那里的日落非常迷人,而且这边还有很多独特的材料,伊凡是祭司,他肯定需要这些东西吧?”
布莱尔一听立刻急切的点头,“对对对,这些伊凡都需要,麻烦你给我介绍一下吧~”
“好。”
布莱尔和格瑞特聊着天,等到格瑞特大致将东草原介绍了一遍后,布莱尔突然道,“我在白狼族的时候听说你最近要结婚?”
格瑞特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即若无其事的道,“怀特说的?那是假的。”
“可是怀特说的有鼻子有眼,还说你阿爹已经将这个消息传达给了很多部落族长来着……”
格瑞特立马变色了,他猛地站起来,“什么?!”
他冲到布莱尔身边,“你说的是真的?!”
布莱尔不明所以,“当然是真的,要不你去问问五花?他的消息比较灵通。”
格瑞特立刻转身冲出了岩洞,倾盆大雨下,他的身影异常焦躁和狼狈。
伊凡收回远眺的视线,想起今天下午帮助格瑞特诊治他姆父时,那种异样的违和感,叹了口气,转身坐在布莱尔身边,不说话。
布莱尔担忧的道,“伊凡,是不是要出事了?”
伊凡笑了笑,“你的感觉还是那么敏锐。”
布莱尔挠挠脑袋,“是格瑞特吗?”
伊凡摇摇头,“这是他们的家事,不要搀和进去,我们在这里休息一天,明天看他们这里有什么不需要的材料金属,可以的话我们拿了东西就走。”
布莱尔奇怪的道,“不在这里参加格瑞特的婚礼吗?”
伊凡笑的意味深长,“也许是葬礼哦~”
布莱尔一愣,“葬礼!?”
伊凡笑而不语。
***
草原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不过天上的云层依旧没散,估计晚上还会下雨。
晚上吃饭的时候格瑞特的脸色异常的差,布莱尔想起伊凡的叮嘱,没有再去询问原因,而是和其他小狼崽玩耍起来,伊凡则去找灰背狼族里的祭司,了解狼族的传承文化。
灰背狼族的祭司是一位年纪不小的老人,他身边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的是他的小孙子,下一位祭司的内定人。
老祭司看到伊凡来访,非常开心,伊凡从草药书里看到的草药在这块大陆上有的有,有的没有,有的名字没变,但有的名字改的完全不一样,而且这里的条件这么差,没有试剂瓶,没有坩埚,没有专用的点火的火炉,更没有工具齐全的试验台,那么这里的祭司是如何配置药物,辨识陌生物品的?
伊凡非常好奇,而老祭司也对伊凡的独门诊断方法极度感兴趣,两人越聊越投机,渐渐的就忘记了时间。
夜晚外面又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一直在旁边学习的小狼崽祭司早就忍不住睡着了,老祭司停下讨论,慈爱的往小狼身上盖了一层厚厚的皮袄,苍老的面容上沉淀了岁月的宁静,火光映衬着他那有些下垂的干瘪的皮肤,黑白之间,阴影之下,深刻的线条好似过往人生的痕迹,如刀般锋利。
伊凡也停住了话语,目光落在虚空中国一点,静静的听着外面叮咚的雨声,突然道,“格瑞特的姆父是怎么回事?”
老祭司微微一顿,脸上流过丝丝哀伤,“那是一个错误。”
伊凡没有回头。
“他的姆父希望格瑞特能结婚,毕竟种族的延续非常重要,但很显然,格瑞特这个孩子不愿意。”
伊凡的表情如外面的阴雨夜色一般深沉,“可这不是他弑父的理由。”
老祭司闻言,竟然呵呵的笑起来,“这就是我们狼族的传统,新成长的狼想要成为族长,必须脚踏上任族长的尸体才可以。”
“那他没必要只是因为不愿意结婚就对他姆父动手。”伊凡挑眉,“鉴于他父亲早就死在他的挑战仪式上了。”
老祭司那细细的眼眸里映衬着火光,一闪一闪的,直透人心,“如果……那真是他的父亲的话。”
伊凡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几乎都死了。”老祭司慢慢的道,“告诉你也没关系,如果……如果格瑞特那孩子有你的支持,凭借着你现在获得的声望,你应该可以帮到他。”
“你应该知道,格瑞特的姆父是怀特父亲的半兽人弟弟,但最开始,格瑞特的姆父想要嫁的并不是上一任灰背狼族长,而是一头普通的灰背狼。”
“他们在决定结婚前就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可就在他们要跟各自的父亲说时,那头灰背狼在每三年一度的狼族大赛里死掉了。”
“与此同时,格瑞特的姆父非常伤心,同时心中满是仇恨,仇恨的目标就是当时杀死了那头灰背狼的上任灰背狼族长,可没想到,上任白狼族长转眼间将就他嫁了过去,嫁给了他最痛恨的人。”
“所以……格瑞特其实并不是上任族长的孩子,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灰背狼后裔。”
老族长慢悠悠的道,“那个孩子后来知道了这件事,在即将举行族长继承仪式时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想要放弃,但格瑞特的姆父却不愿。”
“他忍了二十多年,昔日最爱之人的孩子终于长大,终于可以报仇了,他怎能允许格瑞特后退?!”
“他来到我这里哭诉,说一旦这件事暴露,那不仅他的生活会遭到打击,而白狼族与灰背狼族之间的关系也会变的仇恨起来,所以……格瑞特的姆父来我这里讨要了一瓶白露。”
伊凡挑眉,“白露?”
老祭司淡淡的道,“喝了那个东西,在身体血液流速达到一定程度后会变得狂暴急躁,最后失去理智。”
“当然,有时效,不过这点时效足够格瑞特直接杀了他父亲了。”
“从那以后,格瑞特和他的姆父就形如陌路,只在族人面前掩饰一下而已。”
伊凡默然无语,“那之前为什么会传出来他恋父呢?”
“因为……他使得养父没有了后代,所以就有他自己结束生父的延续,一命抵一命。”
“非常公平。”
伊凡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既然是一个错误,那你为什么还要给他白露?”
老祭司的眼中满是悲戚与无奈,“因为格瑞特……是当时灰背狼族里最强的。”
“最强的灰背狼就是族长,这是千百年来留下的传统,不能违背!”
伊凡眼中讽刺的意味更加浓厚,“那你现在又为什么希望我能帮到他?”
老祭司转头,看着身旁熟睡的狼崽,慢悠悠的道,“因为我当初忘记了,我是头狼。”
“我们狼啊……骄傲恣肆,不可一世,我们的尊严比生命更重要,我们的骄傲无可比拟,我们的自由谁也不能剥夺,我们的意志永不改变。”
“所谓的传统不过是帮助我们生存在大草原的捷径,这些传统存在的根本目的是为了让我们狼们活的是狼!!”
“所以……格瑞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我们狼本来就是随心所欲的,任性妄为的,如果我们的传统禁锢了这一点,那么传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老祭司的声音好像从远古而来的钟声,沉重而坚决,“而这一点,才是我们狼族的本质。”
“我们是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