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笙在藏书阁中寻了许久也未曾发现那本书中记录了长安的故事。最后还是沈醉爬上最顶层翻了半个多时辰,终于从书架的角落种翻出了一本破旧的书籍。
蓝色的封面上积满了尘埃,吹开灰尘《流波记事》四字赫然写于书面之上。尔笙捧着书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四个人围着桌子站了一圈,盯着书瞅了半晌,霁灵道:“翻开看看。”
尔笙摸了摸书页道:“这书旧得好像一碰就会碎掉。”
沈醉哈哈一笑径直翻开书页:“好歹也是记录仙山历史的书,满是灵气,哪有寻常书籍那么娇气。”随着沈醉的动作,封面一开,众人忽觉一缕夹杂着书香之气的气息拂过脸庞,仿似一声书生的轻叹,而那书中的字迹竟像是才写上去的那般清晰明了。
长渊道:“此书确有灵性,若非一直被尘封于此,假以时日修为灵物也未尝不可。”
尔笙却没心情管这书有没有灵,知道这书不容易坏,下手便不客气起来,她快速的向后阅读着,一心想找长安的资料。然而一本薄薄的书记载了流波数百年的历史,对于致使流波灭亡的这位仙者也仅仅只有几句话的笼统概括罢了。
“永正元年,帝欲杀长安,逼其堕魔。五年,清心修行,归其仙位。八年,流波天灾,长安逆天而为,再堕魔道。十三年,清心修行,归其仙位。十五年,走火入魔。”
尔笙苦了脸:“清心修行?怎么清心如何修行?这书完全没有交代啊。”
沈醉摸着下巴想了想道:“我记得这里应当还有一些记录流波野史的书籍,且分开找找吧。”
尔笙叹息着阖上书,四人各自寻了个角落又翻箱倒柜的找起来。藏书阁顶层的书看似不多,然而却有很多书莫名的躲在犄角旮旯里。按沈醉的说法便是这些书少说都有百来年的历史了,大多有了灵性,兴许是这些书不想再让人翻阅,都找了地方将自己藏了起来。也因此让尔笙寻书的过程更加艰辛。
久寻未果,尔笙憋了一肚子的火,一边趴着摸索着地板裂开的缝隙找书,一边暗自骂道:“这些书都是老鼠么,地缝里,房梁上,你们敢不敢直接打洞钻进墙里边去。”
一个不留神,尔笙一头撞在了书桌上,她还捂着脑袋叫痛,一本蓝色封面的书忽然落在了她的眼前。尔笙定睛一看,正是方才翻过的那本《流波记事》。
她盯着封面四个字看了一会儿,随即无动于衷的将它推到一边,继续翻找其他的书
适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书页哗哗的翻开,恰恰停留在记录了长安事迹的那一页。尔笙晃眼一看,却见书中字体仿似在活过来了一般,渐渐演化成一个个黑色的小人影,在她眼前飘忽而过,她仿似听见来自几百年前的声音,或悲或喜,喧嚣得一如在她耳畔摆开了一出恢弘的戏。
尔笙瞪大了眼,甩了甩脑袋,那些声音画面便又都消失不见。
她直起身子,越过书桌瞅见长渊三人还在各自安静的寻找着书籍,全然没察觉到她这方有什么异常。
重新拾起《流波记事》,尔笙仔细研读起来。她黑色的瞳孔中印出纸张上的黑字,思绪渐渐沉入了书里。
“永正三年,帝欲杀长安,逼其堕魔……”仿似有一个走投无路的穷苦书生,沙哑着嗓音在她耳畔呢喃着潦倒悲伤的过往。尔笙的脑海中忽然映出许许多多她未曾见过的人,他们在故事里诉尽了起伏人生。
眼睑不知为何慢慢变得沉重,尔笙倚在书桌旁,捧着书缓缓沉入睡梦之中。
“这本书上有些许长安的记录。尔笙?”霁灵一边看着书,走出重重书架来,没看见尔笙的身影,她转过书桌一看,才发现尔笙已经张着嘴‘呼哧呼哧’的睡着了。
霁灵眨巴着眼看了她一会儿,向沈醉讨要了他的外衣,盖在了尔笙身上:“再找找其他的吧。”
梦中的尔笙此时已全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她觉得自己如同游魂一般飘荡在浩浩苍穹之中,不知要去哪里。但冥冥之中偏生有股力量将她拉拽着,飞过千重山跃过万重水。最后停在了一座简朴的亭子中。
书写着“十里亭”的匾额之下尔笙看见此时最想寻到的人――长安。
不同于素日见到他时那般满身杀气,冷漠绝然。此时的长安一身宽袍大袖,面容沉静,目含慈悲,仿似一位有所大成的仙人。
尔笙见到他下意识的害怕,但却鼓足了勇气想上前询问破除魔气之法,不料她却怎么也无法跨出一步,仿似被人用绳子紧紧套住,任她如何挣扎也不能上前一分,挣扎了许久,尔笙终是放弃了,无奈的看着下方的长安,却见他手中握着一把折扇,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晌午站到日落直到星辰漫天,长安连姿势也未曾换一个。如同那折扇里有一个大千世界,任他怎么看也看不完。
月上中天,忽然十里亭旁闪过一道黑影,直直扑向长安的后背。
他耳朵动了动,头微微往后一侧,脸颊恰恰撞在一个柔软温热的唇畔上:“长安,长安,今日可有想我?”
长安侧过身子,后退一步,推开了扑过来的那个女子:“不可胡闹。”
“你成魔的那一阵可不是这么死板。”女子扫兴的挥了挥衣袖,举止间尽是妖娆,“你什么时候再成一次魔啊,我想念那般霸气十足的你了。”
香粉气息散了满亭,尔笙仿似也闻到了那阵阵檀香之气。
“我已堕魔两次,这也是第三次修得仙身,不会再堕魔了。你还是早点断了执念,离……”
女子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有一有二必有三。且不说你会不会再堕魔……”女子纤细的手指在他胸膛画着挑逗的圆圈,“你必须得看清楚的是,之前你娶了过我,我是你的妻子,我们有过夫、妻、之、实。”
长安倏地闭上眼转过头去。女子咯咯娇笑道:“长安,别害羞,当时你可半点不害羞。”
尔笙听得瞠目结舌。长安的妻……长安的妻不是那无极荒城中的女怨么!可是女怨不是在无极荒城之中么,怎的会到这里来,怎的又是这副德性,怎的又会与长安做出这样的举动……
尔笙细细思索了一番方才他们的言语,恍然大悟,而今她看见的这些竟是数百年前长安最后一次堕魔之前的景象。
但是她又如何会见到这样的景象呢?
长渊说那本《流波记事》乃是一本有灵之书,难不成是那书带她来看的?但为什么又是她呢……
正想着,下方的长安忍无可忍一般推开了女怨,随即把手中的折扇递给她:“拿去,你的真身,以后别再到流波来了。这里不是妖怪该来的地方。”
女怨睁着眼睛忘了长安许久,道:“我不要,我的真身给你了,随你怎么处置,烧了烤了蒸了煮了都行,别还给我,我不要。”
“你!”
“你若是真的不喜欢我了,便拿我当寻常妖怪处理掉吧,左右你们流波为了除妖而存在的。”
长安眉头一皱,握着折扇却怎么也没办法将它狠心扔掉。
女怨见状弯着眉眼,笑得无比欢愉:“长安啊,我是你的妻,我喜欢你。你也是喜欢我的,不然不会每日等在这里要把折扇还给我了。”
长安仿似生了闷气,转身便走。
女怨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长安,你这名字取得挺好,在嘴里念一遍便像在祈福,好像多叫你几声我就能变得幸运一样。”
“我原来的名字不好,但是后来你给我取的名字也极好。你还记得不,咱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你说‘无’这个字太难听,你说你瞅着我像水底的青苔,柔软得很,你说让我在‘无’字上面加个草字头,你唤我为阿芜。虽然音一样,但是我却觉着好听顺耳了许多。长安,我说的这些你还记得不?”
尔笙想长安应当是记得的,毕竟堕了魔之后不会忘却前尘,回归仙位之后也没理由忘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