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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四章.一起睡

    荒城之中并无日夜之分,但进荒城的人在之前再如何大罪大恶,毕竟都还是人,习惯了白天活动晚上休息的生活,所以每当到了一个固定的时辰,城墙上挂着的大钟便会被敲响,响彻整个荒漠,以示一天中时辰变迁。

    女怨给尔笙和长渊安排的住所在外面看起来不过是一所普通的小屋,然而里面却与外界寻常百姓的家全然不同。屋内只有一个黑乎乎的地洞,顺着阶梯走下去,下面才是真正的起居室。荒城无夜,人们习惯在黑暗的地方睡觉,这才有了住在地底的习惯。

    尔笙点亮了蜡烛,在漆黑的洞里静静坐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实在是睡不着,便抱了被子想悄悄潜入长渊的屋里。不料她刚刚出了门,又在屋外看见了女怨。

    尔笙撅嘴道:“你又要干嘛?”

    女怨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你要与他睡做一堆?”

    “当然。”尔笙以为她又要捣乱,忙摆出了戒备的姿势,“不要以为你一次又一次的打断我与长渊亲热就真的能分开我们,我们早就睡做一堆过了!”

    “你们是相互喜欢的。”女怨幽幽道,阴沉的声音听着依旧可怕,但却比往常多了一分真实,“我能感到……”

    她垂了眼眸,转身离去,身形在风中看起来竟有些萧索。一时,尔笙仿似真的看到了长渊所说的那种心情――羡慕,她在羡慕着他们。

    尔笙望着她的背影眨巴着眼道:“若想找男人了,直接动手不就是了。”

    “尔笙?”长渊在屋里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开门出来,看见尔笙抱着被子站在门口,出声询问,“一人睡觉害怕吗?”

    尔笙胆肥,哪会害怕一人睡觉,只是想与长渊呆在一起罢了,她随口应道:“嗯,害怕。”随即自觉的往长渊屋里面挤,“咱们今晚睡一起吧。”

    她说完这话便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地洞里面去,独留长渊一人在外面呆了呆,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红晕蓦地爬上了耳根。长渊伸手捂住心口,听着越发稳不住的心跳,苦恼的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那种事……我尚无经验……”

    但事实证明长渊是想多了。

    当他拘束的走进地洞,尔笙已经把自己的被子在床上铺好,乖乖的钻了进去,拍着身边的空位道:“长渊快睡吧,今天可真是累够了。”说完便自顾自的捂了脑袋,呼呼睡去。

    长渊傻傻的站在床边,向来淡漠得迟钝的他此时竟生出了苦笑的冲动。

    当真只是睡一起呐……

    一时间,长渊竟不知自己心里的感觉是松了口气还是莫名不满。

    那一“晚”,荒城中飘散着一个幽怨的歌声,飘飘扰扰,入了无数人的梦境。

    长渊躺在床上,斜着脑袋打量尔笙熟睡的鼻眼,一如他这些年来所做的一样。无方中的仙人们都说这些年尔笙长变了许多,但是在长渊看来,尔笙与他初见时并无二般,一样直白得有些鲁莽,而眼眸从来清澈有神,个性迷糊却半点不糊涂。

    若要说变,怕是他变了吧……

    他看见尔笙时越来越想咬她,脸颊,嘴唇,都想咬一咬。像一口咬下去能尝到蜜一样……

    翌日,城墙上的钟敲响之时,尔笙手中正握着长渊的一缕头发,像是怕他跑了般,拽得死紧。而长渊仍旧睁眼将她望着。等尔笙睫毛微颤,眼瞅着要醒了,长渊才闭上了眼,假装熟睡。

    尔笙在他耳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扭了扭身子,手指仍旧拽着他的头发,拉得他有些疼痛。

    半晌后,尔笙终是彻底清醒了过来。她看见身边的人,呆了呆,第一件做的事竟然是捏住了长渊的鼻子,修行到长渊这个地步,便是屏息个几月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既然尔笙想玩,长渊总是舍不得拂了她的心意,于是便装作气短的睁开了眼。

    “怎么了?”长渊被捏住鼻子,声音显得有些奇怪。

    尔笙怔怔的放开手,道:“我看看是不是真的长渊……还好,是活的,是热的。”

    长渊听得心中一动,不知为何竟有点心痛的感觉。他摸了摸尔笙的头:“我以后都陪着你,可好?”

    “你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

    面对尔笙对自己的质疑,长渊有点应付不来,噎了许久才道:“我之前没有让你看见我,一是因为身上尚有封印未解,无法恢复人身,不通人言,二是……见你在无方生活得确实快乐,如此度过一生,也未尝不好。”

    “和长渊在一起才是最好的。”尔笙道,“虽然师父师姐也都对我很好……但他们不是长渊。”

    或许尔笙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只是执拗的认为长渊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像一种雏鸟心结,认定了便再难改变。

    长渊唯有摸了摸她的头,想咬她的冲动再次冒了出来。

    他起身离开床铺,快得有点仓皇:“且先……去梳洗梳洗吧。”

    尔笙乖乖的下了床,跑到长渊身边,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际踮起脚“叭”的一口亲在了他脸上,道:“反正我就是喜欢你,就要和你在一起。”说完,也不管被偷袭的那人是何表情,大摇大摆的从地底走了出去。

    只点了两盏灯的洞中,长渊摸着自己的脸颊,垂眸怔了许久倏地咧嘴傻傻笑了起来。

    荒城中除了时刻飘散与天地间的风沙还有人便再无其他活物了。

    尔笙闲得无聊,荒城中其他的人更是闲得无聊,没过多久,尔笙便与守护荒城的守卫们混熟了,这些守卫都是在荒城呆了许久的人,早没了进城来时的狠戾劲儿,一天天混着日子,直到命盘寿数尽了,便能死了。

    他们喜欢从新来的人嘴里询问外面的世界,听听又出了哪些新鲜事,发现了哪些新鲜的东西,那种生命循环不息,世界生机勃勃的气息在荒城是全然没有的。

    尔笙喜欢讲故事,任何一件小事在她讲来都显得趣味十足,听得一群人全神贯注,情绪都被尔笙带着走,听见她入无方又差点被赶出去,都在帮着她咒骂寂悟迂腐,听见她摔了师姐的东西,被收拾了也为她同情的叹息。

    每当她在人前讲得眉飞色舞之时,长渊总会站在一群人身后,温和的望她,脸上没有笑,只是神色出奇的温和。

    这样过了几日,在尔笙与守卫们都渐渐熟悉起来的时候,女怨突然传来话说,送长渊出荒城的时机快到了,并允许尔笙一同与长渊出去。

    尔笙本以为还要多与女怨磨上一阵子,不料她这么便宜的答应了自己,还深感诧异了一阵,长渊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口气:“她虽是怨气凝聚而成,但心肠却不坏,同为女子,她自然知道在这里的苦,不会多为难你的。只是你今后切记不可犯下什么大错……”

    长渊后面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尔笙打断了,她只听了前半段,道:“荒城这么的苦,她既然可以把我们送出去,为何不把自己送出去?她喜欢这里么?”

    长渊遥遥望着荒城高大的城墙道:“兴许是有什么放不下吧。”

    尔笙不解:“我听那些守卫们说,在他们来之前很久女怨就已经是城主了。有什么放不下会心甘情愿的在这种地方呆上几百年?”

    长渊摇头说不知,尔笙独自想了一会儿,又道:“不过如果是长渊待在这里,我也可以心甘情愿的陪着。”

    长渊摸了摸尔笙的头,将那句“我也是”埋在了心里。

    他不擅长说这样的话,正因为都没有说出去,反而记得更牢,也实践得更彻底。

    当天他们去见了女怨,她依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无极荒城每五十年可由我打开一次,特赦一人,放他出去。但每次有资格出去的人都不愿意再出去了。”

    在荒城之中待了五十年,对外面的世界没有一分了解,出去又能怎样呢,他所熟悉的,都已经不一样了,对于他们来说,那个世界或许又是一个“荒城”。

    “我这里累积了许多名额没用,看在你们情况特殊的份上,分给你们两个。”女怨给了两人一人一颗红色的药丸,“此药能助你们走过荒城外的结界。明日钟响之时,城门大开。你们走出去就是,切记,不可回头。”

    当“夜”尔笙辗转难眠,兴许是想到明日便要从这地方出去了,心里难免激动,翻到半夜,忽闻外面渗进来一曲阴森的吟唱,仿似在招魂,唱得人心里发毛。

    尔笙更睡不着觉了。

    她知道女怨爱好每晚都嚎上这么两嗓子,偶尔起夜听见了也没甚在意,奈何她今晚唱得实在凄凉了一点,尔笙想起自己与长渊的那番对话,觉得女怨兴许也是个可怜的人,便披了外衣,翻身下床寻着女怨的房间而去。

    长渊睡在她身边,见尔笙出去,眨巴了两下眼睛,翻了个身,将脑袋贴在尔笙方才压过的枕头上,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