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教主有毒 > 25、二十二计

25、二十二计

    出发前一日,牧谨之命人备好了出行的四轮马车,马车为匹配教主逼人的气势,自是从大处到细节都走富丽堂皇钱势逼人的路子,车厢比常人所坐要大上两倍还有余,车轮漆成亮金色,四周绘有白教图腾,两边车窗挂有薄如蝉翼的纱帘,一眼看去像一块会移动的金砖。

    仇韶尚不及提出意见,跟在他身后一步的青年却大步跨前,二话不说撩开帘子上了车厢,目光如炬,左右环顾厢内状况,而后单膝跪地,一个一个的抽开暗格,仔细检查里头的物件是否齐全。

    吴凌的这番警惕过头的举动,倒像是衙门出来的仵作,生怕这车厢里暗藏了什么玄机,非要掘地三尺将毒瘤挖出来一样。

    而真正的毒瘤此刻开了口,牧谨之闲闲的靠在车厢边上,漫不经心的冲仇韶微微一笑:“啧啧,吴护法的心可真细,尊主现在后悔带我,还来得及啊。”

    吴凌检查完毕,躬身跳下,下落的位置恰好停在仇韶与牧谨之中间,视线冷淡的扫过对方:“出门在外,总是多备些心眼为好。”

    牧谨之:“哈哈,不过也有句话叫过犹不及。”

    两人相争,旁人受累,若是平常他是绝不会浪费时间在言语口舌之争上,但大约是明日之后这颗毒瘤会被杀人灭口的缘故,仇韶对此人也生出几分格外的容忍。

    他神色不变,一句话就阻止了两人的明枪暗箭。

    “本座出门,不坐马车,这么娘么兮兮的玩意,谁爱坐谁去坐。”

    这当然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却不是最主要的。

    最关键的问题当然是,当他把牧谨之干掉后,谁来驾马车呢?

    难道还要去雇佣一个马夫?这未免也太麻烦了。

    此言一出,两位护法皆是一滞,牧谨之先一步笑了起来,“尊主,这样的话这一路就要跟着属下风餐露宿,雨淋日晒了。”

    翌日,天还朦朦亮,白教气魄威武的教门前,站满了送行的人。

    秦长老絮絮叨叨的叮嘱,按照这个势头,要听完叮嘱得一个时辰。

    牧谨之微笑:“长老,要不要再写诗做赋一首?我洗耳恭听。”

    秦长老:“你这怎么说话的!上赶着去投胎啊!跟你说的记清楚没,教主爱吃的记住没,带的衣服够不够换洗?教主想找人决斗你就跟他说要战帖,没战帖人家不干的,记得能拖就拖,不能拖你陪他去……”

    在两匹马掀起飞尘,扬鞭而去后,目送的人也逐渐散去,只剩下白发苍苍的秦长老与右护法吴凌。

    两人的视线顽固的停留在远方,远方是早已空荡的大道,朝阳初显,万物苏醒。

    秦长老嘴唇动了动,吐出一句浑噩的颤抖:“老夫只盼……只盼韶儿这一路毫无收获,永远不要知道,一辈子都不要想起来……”

    吴凌没回话,他像一个守卫者一般笔直的站在白教教门下,身姿挺拔,晨曦微光拂过他紧抿的唇角,黝黑的眼瞳里像暗藏了常人难以察觉的坚定冷峻,仿佛只要他一天站在这里,这儿就无坚不摧,无人可破。

    “现在的我们,不会被任何人击败,他不会,我也不会,我们都不会。”

    一幕幕熟悉的景色在马蹄声响中重重后退,一个时辰后,前方已是一片荒郊野地。

    两匹马自是千里挑一能日行千里的神驹,若是马不停蹄,日落前能赶上在城镇里洗上热水澡好好修整一晚。

    但仇韶的忍耐显然并不足以支撑与心头刺并肩骑行一整日的程度。

    他收慢速度,对牧谨之吩咐道:“在这休息会。”

    牧谨之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鼓胀,像凌空飞展的翅,听到仇韶的话,他忽然微笑了起来:“尊主这是在体恤属下吗?那未免也太小看属下的体力了。”

    仇韶冷笑:“体力这种东西,恰到用时方恨少,左护法放心,本尊总不会让你白走一趟的。”

    敬你是白教的一条汉子,留你一身体力,不占你半点便宜,让你死的其所,死的公平。

    牧谨之立刻露出几分带着沉思的表情,而后又恍然大悟的扬眉浅笑:“原来是这样啊,属下明白了。”

    仇韶不着痕迹的蹙起了眉毛,不懂牧谨之有何可笑的,这个男人总是这样,笑容廉价,好像万事都能嬉笑间风吹湮灭,他不理会对方的调侃,径自下马,马通人性,仿佛是知道自己能休息片刻的缘故,欢乐的扯出舌头,在仇韶脸颊边上滋滋有味的添上了一把。

    这一舔,立即将他的散在肩头的碎发一并粘在了侧脸上。

    对待动物,仇韶向来是宽容大度容忍无线的,他拍拍马头:“自个去玩。”

    他自然觉察到对方追随着自己的视线,牧谨之适时的为他递上手绢,“那尊主先且休息,那边有条河,属下去生火烤鱼。”

    仇韶找了棵枝叶浓密的大树,他盘腿坐在树荫下,风吹木叶,午日的阳光自树梢漏下,安静地撒在他淡金色的锦绣长袍上。

    牧谨之速度极快的从小溪里捞出几条肥白大鱼,捞上岸后用石块一敲,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挽起袖子开始刮鱼鳞,仇韶基本没进过几次厨房,吴凌有次看玩笑,还说过他是圣人之言没记住过几句,君子远庖厨这句话,倒是记得尤其深刻。

    心腹大患虽在刮鱼,但他也没有丝毫轻敌之意,观察着牧谨之下手的习惯,速度,刀尖切入鱼肉的角度……

    等等,他两眼微瞪,那几条明明已经被挖走了心肝脾脏所有内脏的鱼居然蹦跳了起来。

    还在动!

    仇韶心头一震,而那几条鱼还在顽强的挣扎,鱼眼毫无表情的看着仇韶这边,因为动作激烈,连带着腥臭的水都溅到了他的衣袍边上。

    “它们……好像在动。”

    仇韶委婉的开口。

    牧谨之哦了声:“对啊,动是正常的,不是有一句话叫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吗,大概鱼也继承了这种秉□□,怎么,尊主没烤过鱼吗?”

    那几条鱼还在朝仇韶所坐的地方拼命跳动,仇韶忍无可忍,略略的撇开了头。

    远门,他是经常出的,但总是一路上有人伺候着,就算是与人决斗比武,他也会先派人规规矩矩送上战帖,然后再等对方诚诚恳恳的接他们吃住,再妥妥帖帖的将对方打败,舒舒服服的回家。

    像今天这样,露宿野外,生火烤鱼倒是头一遭。

    原来鱼死去竟是这般境况,如果是人的话,脖颈、心腹,背后,头颅,稍有一处重伤都是即刻死亡,如果死去的人也会像鱼一样如此坚贞不屈不肯闭眼,那真是……

    他顿时心有余悸的舒了口气。

    虽然人在活着的时候拢赖氖焙蛉椿嵋馔獾母纱唷

    牧谨之此时已经将鱼串上烤架,涂上携带的香料盐巴,很快顺着轻风,就闻到诱人的烤鱼香气。

    牧谨之似乎懂的一个真正的江湖人,就是那种身无分文,只凭一把武器一条性命就开始闯荡世界的江湖人的生存精神,粗糙,无畏,什么都不在乎――

    仇韶的视线镇静的停留在牧谨之因为挽起衣袖而露出的精壮手臂上,上面伤痕累累,是剑疤,并且下手的人功力极强,每一条伤疤用的力道都是一样的,不至于致命,但又能留下一道若隐若现的疤。

    配上牧谨之深瞳俊眸的样貌,应该能算得上风姿夺人。

    而这里也同样风景秀丽,鱼肥水美,是个永世长眠的好地方。

    牧谨之手艺是相当的不错,鱼肉烤的鲜嫩入口,鱼皮酥脆,大约是看了鱼死前的情景,仇韶吃的不快,小心翼翼的避开了烤鱼的眼睛,从尾巴那块吃起。

    牧谨之鱼腮帮上的嫩肉挑出来,夹给仇韶:“尊主,吃这块肉最嫩。”

    仇韶抿唇不语。

    牧谨之语气温柔:“怎么不吃呢?回去瘦了,秦长老可要怪罪属下的。”

    仇韶哼了声,不去动那块嫩肉,继续吃鱼尾巴。

    “哦……尊主是觉的鱼很可怜吗?”

    看来,揣摩上意一直是牧谨之擅长的把戏,可惜,他揣中的,只是他仇韶波澜万千的心底一丁点的心意。

    牧谨之这个人似乎对别人的冷漠有着视而不见的能力,男人一边吃鱼一边靠仇韶坐着的地方挪进了一步,一副这个距离好说话的姿态:“其实呢,尊主要这样想,鱼可比咋们强多了。”

    仇韶:“…………”

    “真的。”牧谨之朝仇韶笑,尚未灭尽的篝火将男人俊美的脸印得暖烘烘:“鱼儿们下一窝崽子,那数量可就多的去了,老人说多子多福,这样一看,鱼儿是不是比咋们强太多了?”

    “……有多少。”

    牧谨之眨眼:“一胎至少成百上千吧,如果我们白教有这种力度,那一统江湖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这话仇韶不爱听了,他直视对方眼睛,突然语气肃然说:“现在也行。”

    “嗯?”

    “现在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本尊并未虚言。”

    牧谨之含笑点头,仇韶收回视线,本要继续专注啃鱼,却被旁边的男人哎哟一声给吓了一跳,只见牧谨之手中原来拿着的串鱼的棍子掉在了地上,牧谨之突然半弯着身子,单手捂腹。

    “怎……怎么了?”

    这是仇韶第一次见到牧谨之露出痛楚的表情,因为太过突然,仇韶只能怀疑是鱼中有毒。

    牧谨之维持着弯腰的动作,半晌,摸了把脸,做了个无事的动作。

    “劳烦尊主关心了,无妨,就是刚刚的鱼又在腹中弹了几下。”

    仇韶一惊,手上的鱼也掉在了地上。

    牧谨之自我检讨,口气诚恳,眼神充满了要亡羊补牢的关怀,:“大概是属下为了追求鲜嫩,烤的时间太短了点,以后肯定小心,尊主您……没什么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