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是在永琮让永璧带话的第三天才进宫的。去济南调查的人直到昨天才回来,因为同行的还有夏家的两位老人,夏紫薇的叔公和叔母。两位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了太大的颠簸,因此耽误了不少地行程。
通过细致的调查,当年夏雨荷确实为乾隆的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夏紫薇。据遣散的夏家老仆所说,夏紫薇在夏雨荷死后,便变卖了家产,遣散了仆人,上京寻父去了,身边只带着一个衷心的丫头金锁随行照顾。昨晚,经过夏家两位老人的辨认,紫薇的身份最终得到了证实。
虽然夏紫薇确实是皇帝的女儿,但乾隆已经认下一个义女小燕子,这不到半年之内再认下一个非常不妥,可他又不愿自己的亲生女儿流落在外,最后只好选了个折中的办法,让紫薇充作远房宗室,顶替一个早夭的女孩儿,由弘昼认作义女,算是还给弟弟一个女儿当做补偿。
弘昼平时虽然不管事,但好歹他名义上还领着宗人府(1)的,再说还有皇帝开后门,修改个宗谱算什么,除了找一个适合的人家费点劲。由于这事不好对外说明,因此只能由弘昼为皇帝背下了这个风流的黑锅。
不到半天的时间,宗人府的官员就找到了一个觉罗家的宗室,家住盛京,父母双亡,唯一剩下的小姐也于半年前患病死去,这位觉罗小姐年龄刚好与紫薇同岁,由紫薇来顶替她是再好不过的了。
安排好了一切,乾隆就打算将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儿接进宫里住上一段时间,至于地点吗,直接安排在皇后那里就好了。反正小燕子从不去皇后那里请安,令妃根本不可能见过紫薇,永琪去请安的时候也见不到女眷,而且……乾隆皱眉,永琪似乎有段时间没去给皇后请安了,反倒是去过延禧宫几回。
昨天,宫里突然住进了一位觉罗氏的格格,当然算是个新鲜事儿了。更何况这位格格虽是位远支宗室,但却是和亲王认下的义女,不仅长相清丽柔美,气度端庄得体,谈吐不凡,比之不学无术整天胡闹的还珠格格可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同样来自宫外,人家那才叫有皇家的气度呢。
永琮身边有小贵子这个人形八卦站台,宫中一有什么八卦消息,他总能第一时间从小贵子那里听到。算算时间,这个新来的和亲王义女,听说最近颇让皇阿玛欣赏的多才多艺的觉罗格格,应该就是让小燕子和永琪等人忙着找寻的夏紫薇了。
由于乾隆的有意放任,小燕子天天拉着永琪陪她出宫,开始时是寻找柳青柳红,因为当福伦到顺天府要人的时候,顺天府尹无辜的说人早就放了,这偌大的京城要找两个人也是很不容易的。
永琪陪着小燕子去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柳青柳红兄妹(当然了,人还在皇上手里掐着呢),福家派去济南找紫薇和金锁的人也暂时没有消息,永琪心疼小燕子,放下了所以的事情,天天带着小燕子出宫玩耍散心,到最后逐渐演变成了二人的谈情说爱。
其实福家本来不打算派人去济南找的,毕竟这小燕子既然已经被错认成了格格,真格格没了信物,又离开了京城,那小燕子被拆穿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可后来看到五阿哥看小燕子那充满着爱慕的眼神,又见到他俩黏在一块的情形……
福伦只好下令去找,算是给五阿哥一个人情吧。但他在心里也打了另一个算盘,想这真格格也是个单纯好骗的,不然哪会随意的将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交给个不熟悉的人。这找到真格格后,把这真格格养在福家,兴许他家也能出个额驸出来,那福家抬旗的事不就有指望了吗?
永琮听着王喜报上来的情报,不屑地撇撇嘴,永琪这人还真是朽木不可雕,他还以为上回永琪到养心殿要官是有什么打算了,结果这才没几天,他又跑去天天和小燕子谈情说爱去了。这小燕子的魔力就真有这么大,大到永琪将所有的事情都抛诸脑后去了?
下了早朝,永琮刚回到毓庆宫,就接到乾隆召见他的旨意,快速的换下了朝服,永琮连早膳也没吃就飞快地赶往养心殿,也不知道皇阿玛这会儿召见自己有什么事儿,可别耽误了时间,让皇阿玛久等。
来到养心殿乾隆却什么也没跟他说,永琮狐疑地跟在乾隆身后,径直来到永和宫,他们到达的时间有些早,来给皇后请安的宫妃们还没散,见到皇上一个个含羞带怯的,让站在乾隆身边的永琮看得直发抖,十几个女人统一维持着一个差不多的表情,那场面还真是有够寒颤人的!
简单地打发走嫔妃们,永琮跟着乾隆在永和宫里坐了下来,早晨起的太早,永琮只吃了碗粥,在朝房里等的那一会早就消化光了,何况还在上朝的时候站了那么久,这会总算是吃到东西了。保持着优雅的礼仪,却以乾隆两倍的速度喂饱了自己饥饿的肚子,永琮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筷子。
刚一抬头,就看到皇阿玛和皇后望着他吃惊的表情,永琮想到刚才自己一副饿死鬼投胎似的表现,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他也不是故意的嘛,谁让他现在正是男孩子长身体的时候,根本禁不住饿,不免多吃了点(您确定是一点?),好吧,是很多,但也不用这样看着他吧,他对自己的餐桌礼仪还是很自信的。
“永琮,你吃这么多没事吗?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半晌,皇后终于打破了令永琮有点尴尬的沉默。
“没事的,皇额娘,儿臣只是早上没吃什么东西饿了,再加上皇额娘这里的东西实在好吃了,因此才多吃了些。多谢皇额娘关心,儿臣没有问题。”永琮笑了笑,然后迅速转移话题:“对了,皇阿玛,您上回说金川土司莎罗奔要来朝,是什么时候?”
乾隆怎会不知道永琮这是在转移话题,笑着呷了口碧螺春,顺着他说道:“明年三月就到,不仅是来朝贡,他还打算为其独生女儿塞娅选婿。”顿了顿,故意调笑道:“怎么,永琮对这个塞娅感兴趣?可惜了,莎罗奔可是打算让他的女婿跟着他回金川的,永琮你是没有机会了。”
⊙n⊙b汗“儿臣只是好奇的问问,没有别的意思,还请皇阿玛不要误会。”
坐在一旁的皇后闻言笑着道:“呵呵,永琮害羞了呢,今年正是大选之年,永琪、永、永琮、还有永璇也都到了年龄了,这福晋还没有呢,皇上心中有了什么中意的人家吗?”
“啊,鄂弼家的不错,左都御史观保之女可以作为侧福晋,……兆惠和尹继善的小女儿今年也要参选吧?其他的你先挑出来,等皇额娘回来决定。”乾隆想了想对皇后道。
永琮一边坐立不安地听着乾隆和皇后讨论,一边用心将乾隆说过的名字记下,衡量着这些人家在朝中的地位和姻亲的关系网,毕竟这些人中将会有自己的未来福晋在里面。
可不能小看这些,在古代,人们对妻族的选择是非常重视的,因为通过联姻,不仅可以逐步形成一张休戚与共、俱损俱荣的姻亲网络,同时还能够充分利用庞大而无形的人际脉络。因此慎重地选择一个好的联姻对象,对个人未来的帮助无疑是巨大的。
不过永琮虽然能够接受联姻,但对将来的婚事还是会有些忐忑,不知道福晋的性情如何,长相怎样,喜好什么等等等等,毕竟这是他两世以来的第一次婚姻,因此永琮贪心地希望自己能同结发妻子一起执子之手,与子白首。
走了会儿神,永琮急忙将注意力拉回到现实中来,永琮感觉有点奇怪,不知皇阿玛今日拉自己到永和宫来做什么,难道说是为了让自己听着他们对福晋人选的讨论?
随着乾隆与那拉皇后的谈话告一段落,乾隆忽然道:“怎么不见紫薇?”
“啊,紫薇格格初入宫,臣妾怕她不懂宫中规矩,让容版纸趟チ恕;噬舷衷谝俊被屎蠹〉阃罚谑嵌陨肀叩那琏┓愿赖溃骸叭デ胱限备窀窆矗噬弦!
原来如此,永琮挑了下眉,笑得有深意地望着乾隆道:“这紫薇格格就是王叔的新认的义女了吧?”
“是啊,说起来永琮应该在弘昼那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这个紫薇可是知书达理的好孩子,也难怪弘昼福晋那么喜欢,非要认作女儿。朕考虑着你兰馨姐也嫁了,皇后未免有些寂寞,就想着让这个紫薇格格进宫来多陪她聊聊。”乾隆回了永琮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今天让你们见见面,也是昨天紫薇要求的,说是要好好谢谢你呢。”
“皇阿玛说哪的话,儿臣不过是举手之劳,哪需紫薇格格记挂。”
父子俩插科打诨间,紫薇也到了。永琮望着走进来的紫薇,心中满意地点点头,紫薇的变化很大,虽然温婉清丽的长相没变,可举手投足间那柔弱忧郁的小家碧玉的感觉尽去,取而代之的是端庄与高贵,眉宇间还多了一丝坚毅的英气,看来自己和王叔给她制定的改造计划还是满成功的。
照这样看来,宫里有皇后看着令妃,紫薇对付小燕子和永琪就绰绰有余了,自己刚好能腾出不少精力放在朝堂上,他可不像永琪那么闲,为了谈情说爱什么都不顾了,礼法亲情全都不管,也不知道他的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
紫薇对永琮是感激的,落井下石易,雪中送炭难,当初要不是有他的帮助,自己现在根本就没有认父的机会,也许此时还在某个角落伤心的哭泣,或是被某些人杀人灭口,更或者在祀天的时候追着车队,然后被侍卫们当成刺客乱棍打死?她无法想象……
对于小燕子紫薇是厌恶的,没错,不是恨,只是厌恶而已。倒不是她有多么的善良大方,可以轻易地原谅欺骗和伤害自己的人,只不过是当初自己轻信在先,明知道这个小燕子是个女骗子、女飞贼,却还是轻易地相信了她的鬼话,这是咎由自取,也没什么好说的。
怪只怪她娘教给她琴棋书画,却忘了告诉她世道艰辛,人心难测,自己种出的苦果自己尝,在和亲王府的那段日子里,紫薇才知道自己有多无知,空学了一身无用的本事,却不懂得半点常识。本来自己只要拿着信物到宗人府就可以,自己偏偏跑去太常寺(2),浪费了不少时间不说,最后碰到了小燕子,给自己认父这条路平白增添了许多波折。
或许这合该是自己命里终有的劫,不然她总有一天会为自己的无知而付出沉重地代价。就这一点来说,自己是应该感谢小燕子的,是她给自己上了生动的一课,让自己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好歹结拜了一场,本来紫薇已经打算放过小燕子,前提是她不再来招惹自己,可入宫的第一天紫薇就改变了主意。她从没见过像小燕子这样可恶的人,看看她顶着夏雨荷的女儿的名义在宫里都干了些什么?夏雨荷未婚生女,不会教育孩子,每天除了情爱就不想其他,这些紫薇都知道,可再怎么不好那也是她的娘,更何况她人都已经死了,却还要因为小燕子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说什么自己都不能原谅。
紫薇已经让金锁打听过了,小燕子当初是令妃劝皇阿玛认下的,令妃又和皇后不和,连带着小燕子也不止一次的说过皇后的坏话。五阿哥天天带小燕子出宫,她不相信他对小燕子的身份毫不知情,据说他还总是与永琮过不去,也是自己的敌人之一,为了报答永琮对自己的恩情,只要帮皇后扳倒了令妃,五阿哥及小燕子自然就完了,她才不会为了这种人脏了手,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