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十三

    双龙会本家。

    道场。

    伊藤广季坐在休息席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场上和教官切磋的宫崎耀司小包子。

    宫崎耀司此时的外表只有四岁稚龄,正是长得最可爱的年纪,加上身上一袭雪白色的练功服,愈发衬得他粉雕玉琢,惹人疼惜。

    他正认认真真地和教官过招,锤炼自己的身手――他必须重新适应战斗,凭借这副重生而来的身体。

    虽然如今幼童的身体在各方面都有诸多限制,但他毕竟有前世的记忆,与人交手的经验极为丰富,加上在重生后也没有放下过对自己新身体的锻炼,因此他在格斗训练上表现得极为出色。纵然教官从不敢看轻这个宫崎家的小少爷,却还是不得不为他所表现出来的能力感到大吃一惊,暗叹宫崎家又出了一个天才人物。

    场上,宫崎耀司轻巧而迅捷地运动着,就像一道白色的闪电,快得让人抓不住。

    虽然面前这个孩子长得粉嫩可爱,那小胳膊小腿的样子,就算被打中也不痛不痒,但教官却感觉自己每每出招之时,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克制住了,又像是陷入沼泽一般,行动得有些艰难。

    宫崎耀司的神情极为专注,动作灵巧而敏捷。即使知道对方不是自己“这个年纪”可以对抗的,他却还是坚持与教官不断周旋着。那张白皙可爱的小脸因为运动而泛起红晕,汗水在行动中点点甩落,闪着晶莹的光,如同碎落的水晶。

    场边的伊藤广季望着这一幕,依然面无表情,背后那条看不见的尾巴却一直摇晃得极为欢快。

    呼的一阵风声,宫崎耀司晃了一个虚招,忽而从后方直袭教官的肋侧!

    教官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察觉不妙,身体一转,猛地一个肘击回了过去。情急下,他竟忘记克制力道,坚实如铁的手肘毫不留情地撞过去,狠狠地落在躲避不及的宫崎耀司肩膀上!

    四岁幼童的小小身躯哪里经得起这样大的力道?宫崎耀司小包子顿时被向后击飞出去,啪的一声重重跌落在地上。即使他在电光石火间及时调整应对,避免了绝大部分伤害,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痛得脸色发白。

    然而宫崎耀司毕竟是做过多年黑龙的人物,心性极为坚忍,哪里会将这点小伤放在心上。他拍了拍练功服上沾染的灰尘,从容地站了起来,抬头望着教官行了个礼,微笑道:“教官果然好功夫,耀司输得心服口服。”这一本正经的姿态由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摆出来,实在是有趣得很,让教官失手伤人的惶恐愧疚也消减了不少。

    这面气氛一片和谐,场边的伊藤广季却猛地跳了起来。

    自家狐狸宝宝被欺负了?!

    岂有此理!

    他快步跑上去,拉住宫崎耀司小包子的衣袖,有些急切地想要查看他被伤到的地方。

    他没有开口说话,因而宫崎耀司也只是以为他也忍不住想上场动手。他不禁皱起了眉,在伊藤广季的小脑袋上轻轻拍了拍,担忧道:“广季,你的伤刚痊愈,身体需要再调养一下。乖乖的等几天再开始体能训练,好么?”完全是一副好爹爹的关爱口吻。

    伊藤广季这次却没有听话。他倔强地伸手将雪白的练功服拉开一角,看见耀司包子白皙的肩上多出了一块刺眼的淤青,眼神顿时变得幽深起来,透着一股凶狠的味道。

    假如伊藤龙之介看到这一幕,必定会推翻往日对伊藤广季的所有评价。

    此刻的伊藤广季眼中透出的,分明是一种如凶兽般的野性,以及铭刻在骨子里的疯狂。

    还没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他就像一枚上膛的炮弹般,猛地朝着呆立在原地的教官扑了过去!

    《忠犬守则》第一条:胆敢欺负主人者,咬杀!

    教官猝不及防地被撞翻在地上,伊藤广季张口狠狠咬上他的肩膀外侧――与耀司包子伤处相对应的地方,一口白生生的牙齿深深刺入他的肉里,伤处甚至开始渗出血来,可见下口之重。

    教官望着挂在自己身上目露凶光的小男孩,目瞪口呆。

    宫崎耀司嘴角抽了抽。

    “广季,不得对教官无理。”

    伊藤广季松了口,回头望了自家狐狸宝宝一眼,不甘不愿地爬起来,面无表情地从教官身上践踏而过。

    “嗷!”

    教官忽然嚎叫一声,屈起身体,泪汪汪地护住两腿间那个脆弱的地方。

    在某处毫不留情地踩了一脚的伊藤广季头也不回,径直朝着宫崎耀司走了过去。

    小忠犬一脸纯洁地回到主人身边,继续温顺地摇着尾巴。

    伤不起的教官默默地趴在地上泪流满面。

    宫崎耀司望了望天,唇角微微扬起。

    今天的天气,似乎很不错。

    ……

    夕阳西下之时,教官一瘸一拐地从道场离开。

    伊藤广季连忙捧着柔软的毛巾,送到做完训练的宫崎耀司小包子面前,为他擦拭着额上的汗珠。

    宫崎耀司没有拒绝他的动作。等到他放下毛巾,才道:“广季,谢谢你。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今天你对教官动手的时候,犯了好几个错误。”

    伊藤广季一呆,乖乖地耷拉着耳朵接受教导,纯黑色的眼睛里却透出一点委屈。

    道场的门外,遗落了随身物品的教官去而复返,无意中听到自家少爷在教训这个可恶的小鬼,顿时在心底无比赞同地狂点头:还是宫崎少爷好啊!不仅长得可爱,还如此明辨是非……

    “第一,你这样做固然是出了一时的气,却容易给外人留下顶撞教官,不尊师重道的坏印象。做事给人留下把柄,是很愚蠢的。”

    伊藤广季乖乖点头。

    门外听墙角的教官:哼,就是这样!现在小鬼的素质有待提高啊。

    “广季,你要记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到月黑风高的时候,再用麻袋套住他的脑袋痛揍一顿,不是更隐蔽么?”

    伊藤广季若有所思。

    正在不住点头的教官僵住了。

    “第二,你不应该动口咬人,就算牙口很利也不妥当――”

    伊藤广季鼓起腮帮子:呜呜,咬人这是……本能反应。

    教官想着小鬼那口森森的小白牙,碰了碰自己肩膀上的牙印,默默地倒抽一口凉气。

    “――这样太脏。”宫崎耀司小包子嫌弃地下了结论,“真要动手的话,下次还是选刀枪匕首一类的吧,更加干净卫生。而且杀伤力更大,灭口都足够了。”

    伊藤广季恍然大悟地看着他。

    教官:……

    “第三,最重要的是,作为伊藤家的小少爷,这种事情你亲力亲为,实在是落了下乘。”宫崎耀司小包子继续对自家年幼的小忠犬进行洗脑,“要报仇的话,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懂吗?”

    看着伊藤小忠犬茫然无辜的眼神,宫崎耀司小包子微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教导道,“好吧,我会示范给你看的。”

    教官从门缝中看着他那张精致小脸上如沐春风的笑容,忽然觉得背后有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

    当日。

    宫崎耀司小包子在给自己肩膀敷药的时候小脸泛白,双眼蒙上一层水雾。宫崎政一看着他白皙肌肤上那片刺眼的淤青,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没有多久,那个一脸凶相的教官欺负了乖巧懂事的耀司少爷的消息,不胫而走。

    北岛苍“哐当”一声摔了桌上的镇纸。

    织田靖彦“砰”的一拳重重打破了沙包。

    宫崎景明“啪”的折断了手里的笔杆。

    樱井希“呲啦”一声撕开了手里的文件。

    ……

    据说,当日,教官一脸扭曲,仓皇地离开了双龙会本家。

    据说,当日,教官被双龙会总长与副总长召唤,离去时走得一脚重一脚轻。

    据说,当日,教官路遇白龙大人,陪同一脸亲切的白龙大人练习了半天的飞镖。

    据说,当日,教官走过樱井庄园附近,被人从后面用麻袋套住,狠狠捱了一顿拳脚。

    ……

    第二日格斗课上,鼻青脸肿的教官默默地仰视着面前神情十分淡定的宫崎小少爷,如同仰望着一头不能招惹的洪荒巨兽。

    场边静坐的伊藤广季看着这一幕,想到耀司包子昨天的谆谆教诲,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