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十一

    窗外雷声阵阵,大雨瓢泼。

    宫崎耀司抱着伊藤广季安慰了许久,又温柔地哄了他半天,才让他慢慢安心地睡了过去。

    伊藤广季睡得有些迷糊,白日里板得死死的小脸皱成一团,多了几分孩子气。宫崎耀司起身想要离开的时候,他似有所感地拧了拧眉,手臂收紧了些许,像是在阻止宫崎耀司的动作。

    宫崎耀司看着他像刚出生的幼犬般微微蜷起的姿势,心里有些好笑。他扯过一旁的被褥,将它轻轻塞到伊藤广季的怀里,代替自己的身体。睡梦中伊藤广季不安地咕哝了两声,抱紧了怀里的事物,蹭了蹭,又沉沉睡了过去。

    宫崎耀司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小心地抽身站起,脚步轻悄地离开了房间。

    过了许久,不知梦到了什么,伊藤广季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睛。他揉了揉迷蒙的睡眼,怔怔地看着自己怀里,原本香香软软的狐狸宝宝已经变成了卷成一团的被子,记忆中的那些温柔相伴就像一场消失无踪的美梦。

    伊藤广季孤单地抱膝坐在床上,对着空荡的房间,幼小的脸上慢慢地染上黯淡。

    ……

    彼时,宫崎耀司的房间中。

    “小家伙――”宫崎政一笑眯眯地捧着杯子走进来,望着正抱着一本厚厚书籍的宫崎耀司小包子。

    宫崎耀司抬起头望着他,望见他手里那杯温热的牛奶,鼻尖轻轻皱了皱,配着他此时粉嫩的包子外貌,样子极是可爱。

    牛奶什么的,最讨厌了!

    想起还是小婴儿时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宫崎耀司小包子在心底恨恨地戳小人。

    “小家伙,不喝牛奶长不高的哦。”宫崎政一一脸哄骗小朋友的慈祥笑容,将杯子递到宫崎耀司小包子的面前。

    长不高长不高长不高……坑爹的长不高!

    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式,宫崎耀司悲愤地接过牛奶杯一饮而尽,在心底默默磨牙。

    宫崎政一的眼光极好,他看中的女性都很是优秀。他已故的妻子宫崎优自然是风华绝代的大家千金,他为儿子选择的“代理孕母”樱井希也是秀外慧中的美人。

    只是,她们的身形都颇为娇小玲珑――宫崎优的身高勉强接近一米七,而樱井希的身高更是刚过一米六。

    而世上有种东西,叫做遗传。

    宫崎耀司小包子想起前世自己好不容易锻炼出来的个头,又想起海因茨加文唐纳森他们动辄一米九以上的身高,内心的小人无限的羡慕嫉妒恨。

    在宫崎耀司小包子暗自磨牙的时候,宫崎政一的目光转到了他方才正在阅读的那本书的封面上。

    《爱的教育――献给世界上所有的父亲母亲》

    宫崎政一的眼皮跳了跳。

    自家小包子捧着这本比砖头还厚的大书认真研究的场景,让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想了想,他问道:“今天你见到伊藤家的那小子了?”

    “嗯。”宫崎耀司点了点头。他心念一转,大概猜出了父亲的意思。

    宫崎政一抚摸着他软软的黑发,道:“小家伙这是想要找玩伴吗?的确,一直以来本家没有同龄的孩子和你一起玩,是太寂寞了吧。明日我给你多找几个伴吧。”

    宫崎耀司明白他始终对和伊藤忍有关的人存在芥蒂,“找玩伴”的目的是让他疏远伊藤广季,心下不由暗叹一声。

    “广季很好――”宫崎耀司小包子努力摆出最纯洁诚恳的神色,抬头望向宫崎政一暗含忧虑的双眼,用符合幼童年龄的口吻道,“他很有趣,很可爱的。我很喜欢他,更喜欢和他在一起。”说着亲昵地环住宫崎政一的手臂,蹭了蹭。

    他不是不知道父亲的忧虑,只是实在没有办法撇下那个无助的孩子。他不知道如果自己将伊藤广季丢下,他究竟还能不能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

    宫崎政一望着宫崎耀司小包子明璀晶亮的眼睛,一时间竟没办法拒绝他的请求。他目光沉了沉,垂下眼帘,敛去其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暗自想着:罢了,不过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崽子罢了,未必便会像他父亲那样长成一条白眼狼,也构不成多大的威胁。若是不识抬举,再收拾起来也不迟。

    宫崎耀司小包子敏感地发现了他低垂目光中神色的变幻,却不动声色,只是靠着他乖乖地坐着,用那双明亮的眼睛望着他。

    宫崎政一沉吟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笑了起来,用轻松的语气道:“小家伙,既然你对他感兴趣,就让他陪你一阵子吧。”

    宫崎耀司暗自松了一口气――若是宫崎政一执意要和伊藤广季过不去,他的确会有些为难。他心念暗转,面上却做出欢喜的样子,抱着宫崎政一的手臂,笑容灿烂,说着“那就太好了”。

    宫崎政一看着他脸上开心雀跃的神情,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时间不早了,小家伙,别想那么多了,还是早点休息吧。”说着在他的小脑袋上宠溺地轻轻拍了拍,拿起桌上的空杯子,离开了房间。

    宫崎耀司安静地目送他远去。良久,他转过脸去,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似是穿透了重重屋宇,落在远方的院落中。

    不知道那个寂寞的孩子怎么样了,睡得还好么,他想。

    回忆起那个孩子身上骇人的伤痕,以及那死水般没有波澜的眼神,宫崎耀司无奈叹了口气:纵然他护得住他一时,却终究管不了他一辈子,只好盼望这孩子能快些长大了罢。

    然而,他实在没有养包子的经验。自己过往的经历也显然无法应用在伊藤广季的身上。

    那就……继续学习吧。

    书中自有黄金屋……

    想着,宫崎耀司小包子歪了歪脑袋,又抱起了那本厚厚的《爱的教育》。

    ――真沉啊。

    身体年龄仅有四岁的耀司包子艰难地抱着这本重量堪比板砖的大书,神情严肃地翻开了扉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