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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六十七

    深夜,光线昏暗的酒吧中龙蛇混杂,充斥着烈酒微醺的气息。

    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靠在吧台上借酒浇愁,喝得眼神迷离,却依然用有些打晃的手抓住酒瓶,不断往嘴里灌着辛辣的液体,喃喃道:“令扬……令扬……”

    这人正是久寻展令扬而不得的伊藤忍。几个月来,展令扬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杳无音讯,如同人间蒸发,完全没有半点踪影。伊藤忍在苦苦寻觅的过程中,逐渐从愤怒、暴躁到失望,最终竟是濒临绝望。

    他不断地想起自己之前询问展御人消息的时候,展令扬曾说的那句“代价也许是你再也看不见我了”,脑海中出现无数种可能,对展令扬的失踪又是焦急又是痛悔,无力之下躲入酒吧,终日醉生梦死。

    一瓶烈酒下肚,伊藤忍把空酒瓶随手一扔,猛地一拍吧台,醉醺醺地冲着服务生吼道:“再来……再给我来几瓶酒!”他身体摇摇晃晃,语气却是魄力十足,打了个酒嗝,命令道,“嗝――越烈的越好!”

    “砰”地一声,他随手丢掉的酒瓶绊在一个彪形大汉的脚下,让他在踏上的之后一个打滑,险些狼狈地摔一大跤。

    “我cao!”大汉狠狠踹了地上的酒瓶一脚,怒喝道:“这是哪个狗娘养的丢的?”

    大汉背后的小弟忙指着吧台前烂醉如泥的黑衣男子道:“彪哥,是他,是这小子!”

    彪形大汉勃然大怒,上前揪起伊藤忍的衣领,将他拖起来,威胁道:“好小子,敢惹老子,够胆!想活着离开,趁早给老子磕几个响头!”说着捏紧了拳头,骨骼噼啪作响。

    伊藤忍冷哼了一声,用醉醺醺眼睛扫了他一眼,不屑道:“你算什么玩意?!给我――嗝――给我滚远点!”说着一挥手,如同驱赶苍蝇般在彪形大汉面前甩了甩。

    “找死!”彪形大汉被怒火烧红了双眼,把他往吧台边上一推,扬起肌肉纠结的手臂,硕大的拳头狠狠砸下!

    伊藤忍晕乎乎地想要闪躲,身体却被过量的烈酒弄得绵软无力,眼看带着凛冽风声的拳头就要袭上他的脸颊,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却猛然扣住彪形大汉的手腕,让那个硕大的拳头在离伊藤忍仅有几公分远的地方硬生生停了下来。

    彪形大汉死命挣脱,却觉得扣住自己的那只手如同铁箍般坚固,死死压制住自己的行动。他吃了一惊,凶狠地望向忽然插手的这人,只见一个年轻俊秀的黑衣男子站在自己面前,脸色冷冽,一手扶住那个醉得摇摇晃晃的男子,另一手紧扣在自己的手腕处,半点也没有放松。

    这个年轻男子正是宫崎耀司。

    “小子,识相的话就赶紧放开!”彪形大汉的拳头被那双白玉也似的手扣住,进不得退不得,在手臂上不断加大力气,憋得满脸通红,却都如同泥牛入海,半点效果也无。大汉奋力挣脱了一阵没能得逞,终于恼羞成怒地举起另一只拳头,恶狠狠地道,“放开!不然我揍死你个小白脸!”

    宫崎耀司淡淡扫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大汉只觉得方才被抓紧的手腕一阵酸疼,抬手一看,古铜色的紧实肌肉上竟胀起一圈骇人的青紫,他不由得为面前这人的力道倒吸了一口凉气。

    宫崎耀司拖起身边烂醉如泥的伊藤忍,对着仍堵在面前的大汉冷声道:“让开。”声音虽然不大,却饱含威势,让大汉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见宫崎耀司拖着人就要走出酒吧大门,彪形大汉猛地反应过来,头脑一热,大吼一声道:“站住!得罪了老子就想跑?门都没有!”一挥手让自己身后的几个小弟围了上去。

    彪形大汉其中一个小弟和酒吧老板有几分亲戚关系,在之前大汉被困住的时候就机灵地跑到后台求援,此时一群身材健硕的保安也正好急冲冲地跑出来,一起阻拦宫崎耀司的脚步。

    宫崎耀司半点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拖着伊藤忍直接朝门口走去。

    有几人扑上去想要制住他,只听得“乒砰”、“唉哟”几下,倒地与呼痛之声不绝于耳,不过片刻,上前的几个人全都摔得七零八落,宫崎耀司衣衫半点不乱,继续稳稳地走向门口。

    有人猛地将一个酒瓶摔到地上,大吼道:“拼了!一起上,和这小子拼了!”一群人拥上来,再次将宫崎耀司团团围住。

    酒吧老板被吵闹声吸引,走出来随意张望了一下,一扫之下见到宫崎耀司被围在众人中的身影,正好透过缝隙瞥到他衣角上的一片不起眼的银色绣纹。一个念头闪过老板的脑海,吓得他顿时冷汗淋漓,冲着自己的手下大喝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能开这样的酒吧,自然是黑白两道上都有几分脸面的人,对庞杂的势力很是了解。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本人,但是传言却是听得极多。此时将店中的男子和那人的传言一对应,老板立即对他的身份有了几分确定,只是这种可能让他几乎骇得魂飞魄散!

    老板腿脚有些酸软地跑到宫崎耀司面前,陪笑道:“大人,大人――我这帮手下都是莽夫,有眼不识泰山,我代他们向您赔礼道歉,请您千万不要怪罪――”说罢对着愣在原地的那群保安喝道,“还不快给我滚开!”

    宫崎耀司平静地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迈开步子,拖着还在醉醺醺呢喃道“再给我一瓶”的伊藤忍,从众人散开的那一条道路中慢慢走出了酒吧的大门。

    “娘的,这小子年纪不大,打架倒是挺在行的。不过怎么这么大派头?”等到宫崎耀司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时,彪形大汉才向汗湿衣背的酒吧老板问道,“老板,他是什么人,连你都得罪不起?”他知道酒吧老板的背景极硬,等闲帮派中人根本不在他眼中。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恐怕是……是双龙会的黑龙……”老板抹了一把冷汗,声音有些发颤。

    一时间方才动过手的人身体全都僵住了。

    双龙会黑龙,那个传说中最年轻的日本黑道教父,那个让整个黑道天翻地覆、血流成河的男人。

    “扑通”一声,刚刚冲得最起劲的那人脚下一软,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上。

    ……

    帝国大厦楼顶天台。

    宫崎耀司拖着醉醺醺伊藤忍走出楼梯口,一松手,将他扔在地面上。

    伊藤忍趴在地上,迷糊地转了个身,喃喃道:“令扬……再一瓶……最烈的……”

    宫崎耀司冷冷地望着他颓废的模样,转身接了满满一桶水,一扬手,“哗啦”一声将冷水全部淋在他的身上。

    伊藤忍趴在坚硬的地板上,深秋萧瑟的风吹过他湿透的身体,夜晚的气温很低,很快他被烈酒烧起的体温就变成一片冰凉。

    伊藤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晕乎乎的头脑因为寒意而清醒了几分。

    “宫……宫崎耀司……你这条走狗……”伊藤忍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脸上迷糊中露出一个恶意的笑,恨恨道,“哈,令扬不见了……你很开心吧……快给我酒……给我酒……”

    “啪”的一声,宫崎耀司劈手重重给了伊藤忍一个耳光。

    伊藤忍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本来就摇摇欲坠的身体支撑不住,狼狈地坐倒在地。

    他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傻傻地注视着冷然望着自己的宫崎耀司,一时酒醒了大半,半晌没有说话。

    宫崎耀司冷笑一声,道:“怎么,不继续喝下去了?”他抬了抬下巴,往日温和的神情中充满了不屑,道,“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伊藤忍,你还是个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夫!”

    伊藤忍只觉得一阵怒气冲上头来,猛地腾身跃起,举起拳头对着宫崎耀司横冲直撞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他整个人都被宫崎耀司掀翻,重重地摔在地上。

    宫崎耀司拍了拍手上沾上的水滴,轻蔑道:“原来就只剩这点本事了么?”

    伊藤忍被气得咬牙切齿,愤怒地大喝一声,翻身霍地站起来,再次朝着宫崎耀司扑过去!

    他被酒精泡得酸软的身体动作有些迟滞,轻易被宫崎耀司踹倒。腹部的阵阵疼痛昭示着方才宫崎耀司的那一脚毫不留情,他趴在地上,“哇”地一声将不久前下肚的烈酒呕出了大半。

    伊藤忍伸手抹了抹嘴边的残渍,感到一丝血腥气从口中隐约透出来。他面前的宫崎耀司神情冷淡地望着他,似乎对他的狼狈与痛苦视而不见。

    伊藤忍再次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挥拳向宫崎耀司打去,这一次手臂却被牢牢攥住。宫崎耀司一错身,将他的手臂反锁在身后,拖着他走到天台的护栏边,将他摔在墙壁旁,揪着他的衣领,道:“看清楚了吗?这里是帝国大厦的顶层,离地面两百多米,跳下去必死无疑。”

    伊藤忍抿着唇,愤愤地看着他。

    宫崎耀司冷笑道:“伊藤忍,不就是找不到展令扬了么?成天醉生梦死,浑浑噩噩,你真是有出息得很啊!”顿了顿,他又厉声道,“不想活了你早说!我给你指条明路,从这里跳下去就可以了,一了百了,干净利落!”

    “滚开!”伊藤忍甩开他的手,怒道,“你给我滚!你这个刽子手,逼走令扬的混蛋――”

    宫崎耀司扬手一拳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伊藤忍抹去嘴角的血迹,晃晃悠悠地站立着,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猎猎长风扬起宫崎耀司墨色的衣角,那双深邃的眼睛在夜色中如同天际的星辰,明亮璀璨,却又清冷疏离。

    那张伊藤忍所熟悉的俊秀脸庞上不见平日温柔的神色,连唇边的笑容都带着一丝冷意,含着些微的讽刺,傲然决然。

    “伊藤忍,让我滚,你还不配!”宫崎耀司摇头,讥嘲道,“呵,我看你表现出这些凶狠与强烈的自尊,不过是为了隐藏背后的懦弱与无知――这么多年,你竟然是半点长进也没有。”

    “伊藤忍,我看不起你!”

    说着,他讽刺地看了伊藤忍一眼,道:“怎么,靠你那帮‘蓝影’的乌合之众找不到展令扬 ,于是就灰心丧气,一蹶不振了?”他说着冷哼一声,又道,“你的本事真是让人失望。实话告诉你,就算现在把他找到又怎样?我作为双龙会总长,既然能赶走展令扬一次,就能赶走他第二次。就凭展令扬树敌无数的德行,你就靠那些乌合之众,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他的。”

    “乌合之众?!你说我的‘蓝影’是乌合之众?”伊藤忍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捏紧了拳头,却没有再冲动地冲上前去。

    良久,他的脸上扬起了然而讽刺的笑,缓缓道,“宫崎耀司,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说我最好的出路是老老实实回到双龙会和帝国财阀,接手那堆腐朽的烂摊子么?”

    宫崎耀司默然无语,平静地望着伊藤忍的暗含一丝狂乱的眼睛。

    伊藤忍望着昏暗的天空,忽然扬声冷笑道:“好!既然令扬不在身边,我便如你所愿,做做那见鬼的白龙又何妨?!宫崎耀司,你心甘情愿要把手头的权力交给我,我又岂能不接受?”

    他抬手轻轻扣住宫崎耀司的颈项,动作竟是分外柔和,慢慢感受着手中那脆弱的位置上血流的脉动,轻声道:“我想清楚了,其实有一点你说得很对――等到我羽翼丰满的时候,才能完完全全护住我爱的人,再不用看旁人半点脸色。”

    半醉半醒间,他的神情有些恍惚,恍惚中又带着一分阴狠与决然,扣住宫崎耀司颈项的手缓缓收紧,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狠狠道:“你记着,到了那个时候,若你再敢伤令扬一分一毫,我必会将你――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