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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五十六

    宫崎耀司望着海因茨飞速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谨慎地收好手中刻印着黑龙的小盒子,闪进屋内的视觉死角,研究这个男人给自己带来的讯息。

    他通过微型指纹识别装置开启了盒子,反复查看了内部的一些装备。

    果然是失忆之前的自己留下的后路。

    盒子虽然极小,里面的东西可谓五花八门――有几种无色无味的能放倒不少人的药物,有布兰登堡的整体布防图,有记录着目前失忆的他急需了解的各种讯息的储存工具,还有专门针对白虎门防护体系设置的通讯仪器。

    宫崎耀司花了将近一个钟头,迅速浏览了一遍储存工具中精炼过的各种讯息,对自己的背景与处境有了大致的了解。

    凌乱的记忆碎片隐约对应了上去,印证了讯息的真实性。宫崎耀司闭着眼沉默了一会儿,又将自己得到的信息反复梳理了几遍,思考着自己目前的出路。

    历来白虎门门主都拥有异能,传说中能够掌控人心与记忆,这在黑道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宫崎耀司很清楚,目前的自己这种记忆被封印的状态,正是由于赫尔莱恩对自己施加了他的“移情术”而造成的。

    移情术类似于催眠,却比催眠更上一个层次。

    它之所以被这么多人所敬畏,关键在于它的不可抗拒与不可破解。

    赫尔莱恩从不轻易出手,但只要是他看上的猎物,从来都不可能在他的“移情术”下逃脱。

    而在成功施术之后,除了赫尔莱恩,没有人能够解开他种下的暗示。即使能够将施术的始作俑者杀死,也不能对身在“移情术”中的人有丝毫的影响。

    因此,宫崎耀司从获取的资料中看得出,从前的自己在赴约之前并没有心存侥幸,并不认为自己能够顺利从白虎门门主的异能下逃脱。

    但即使明知这是一个圈套,他却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只因,伊藤忍还在赫尔莱恩的手里。

    伊藤忍,永远是宫崎耀司的死穴。

    储存器的上方,光幕凝成小小一片虚影。画面上冷酷俊美的少年手持黑色□□,孤僻地站在小巷的阴影中,目光落在远方,光影刻印出他面部桀骜的棱角,有一种冷硬岩石的质感。

    宫崎耀司出神地看着这片虚幻的影像,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触碰,结果只能抓住一片空气。

    莫名的情绪在胸口不断翻涌,左冲右突找不到出口。

    宫崎耀司怔怔地望着这个在记忆中熟悉又陌生的影子,久久沉吟,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在赴约之前,也曾为解开白虎门门主“移情术”做了一些准备。

    既然移情术的效力和催眠类似,那么,在被施加移情术之前就预先将自己催眠一遍,在移情术发挥效力之后,再解开当初的催眠暗示,双方抵触之下,或许能够换来一分转机。

    是试验,也是冒险。

    他不知道这种方法是否有效,不知道会不会打草惊蛇,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后遗症,但目前来看,他也只能赌一把。

    白虎门门主赫尔莱恩当初远赴美国将伊藤忍绑回来的目的,显然就是威胁宫崎耀司前来赴约。如今他已经被困在维纳斯花园中,被“移情术”封印了过往的记忆,那么对于赫尔莱恩来说,被利用完的伊藤忍如何处理,完全就看他的心情了。

    宫崎耀司实在不敢想象,如果赫尔莱恩随意吩咐将伊藤忍处死,自己将会陷入怎样的绝望。

    他努力将自己的心情稳定下来,默默闭上眼,将微型发声装置装在耳廓中,深吸了一口气,将呼吸的频率缓缓放到最平稳的状态,手指轻轻按动了装置的开关。

    ……

    当宫崎耀司解开催眠暗示的过程进行到尾声的时候,一场震天响的惊人爆炸就在维纳斯花园的西面轰然响起。

    宫崎耀司猛然睁开眼,迅速扫过周围的环境,闪身到利于观察的位置,望着西面滚滚升腾的暗色烟尘。

    暮色四合,远望过去,那团冲天而起的烟幕格外的醒目,犹如示警的烽火。

    宫崎耀司无心去探究这场爆炸的起源。他抓紧时机,暗自观察着维纳斯花园的防卫状况。然而让他失望的是,由于维纳斯花园位于白虎门的心腹区域,守卫的防护格外的严谨,近乎无懈可击,就连突如其来的爆炸也没能让守卫出现一丝一毫的紊乱。

    这种表现,无愧于白虎门布兰登堡“最坚实的堡垒”的美誉。

    众所周知,白虎门布兰登堡有着无可挑剔的防御体系,应用的几年来,已经让无数信心满满的入侵者折戟沉沙。这套防御体系是由道上声名赫赫的天才机械师“诺亚”设计的,这也是诺亚的第一份出道作品。

    然而从自己留下的讯息中得知机械师诺亚就是自己另一重身份的宫崎耀司却不得不苦笑――这难道就叫自作孽么?

    原来是自己做了个最结实的笼子,最终把自己关在里面。

    自己亲手设计了这个防御体系,宫崎耀司自然了解要从中钻空子有多么困难。

    但,这是坏事,也是好事。

    对于身手高超又了解地形的人来说,冒险出入并非完全不可能。海因茨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想必也是从师父弥赛亚那边拿到了设计图纸,研究出了最合适的方案。

    作为设计者,宫崎耀司纵然失去记忆,却也很容易根据自己的经验从防御体系中找出最容易突破的位置。然而,他孤身一人固然可以脱身,却没有办法将伊藤忍也一道带走。

    所以,他现在也只能等待最佳的时机。

    ……

    在外界的传说中,白虎门门主赫尔莱恩一直是个身在云遮雾绕里的传奇人物。

    他掌控着不同寻常的力量,如同神一般的居高临下,能将所有人的记忆与情感在手中肆意辗转玩弄。

    他性情冷淡孤僻,沉默寡言,常年独自待在白虎门的禁地维纳斯花园中,足不出户。一直以来,与他日夜相伴的只有他的那只白虎。

    有传言说,他的力量来自于神的赐予。他常年独居在那片美轮美奂的禁地中,是为了保持精神上的纯粹与宁静,以便更好地聆听神的谕旨。

    然而传说毕竟只是传说,人们往往因为敬畏神秘的力量而看不清事实。

    没有人知道,赫尔莱恩罕有迈出维纳斯花园的大门,并不是因为自矜身份。

    其实,真相只有一个――赫尔莱恩,他是个宅男。

    他不喜欢出门,不喜欢说话,总是面无表情,也只是因为他实在太懒。

    因此当宫崎耀司为了试探而走到赫尔莱恩栖身的屋子门前,看到里面的场景时,一贯冷静如他也不由得愣住了。

    浅亚麻色头发的男人斜靠在柔软的白色大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怀抱着一份爆米花,吃得津津有味。

    地板上七零八落地堆着几筒吃完的薯片盒子,好几包未拆封的饼干与泡面,一箱听装可乐,以及一架限量版的ps游戏机。

    他对面的大屏幕上赫然是白虎门内的监控画面。

    画面上的景物洋溢着浓郁的中国风味,宫崎耀司根据自己方才得到的信息大概能判断出,这上面显示的正是位于白虎门总部西隅的“从虎园”。

    从虎园中包含着五座各有特色的阁楼,分别是傲风阁、狂风阁、御风阁、冽风阁与擎风阁。

    此时的画面中,傲风阁内,一个蓝眸的俊美混血少年一脸傲慢地将内侍递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对着内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斥,甚至逼迫内侍咽下他制作的奇特药丸,用来实验药物的效果。

    宫崎耀司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人的身份资料――伊利斯公国王子,东邦成员之一,曲希瑞。

    曲希瑞的脸上带着诡谲的笑意,满足地看着内侍在自己眼前腹痛难忍,浑身冷汗淋漓,半爬半跄着逃走,而他只是专注地记录着这个他最新研发完成的药丸的药效和症状。

    看到自己人被欺压的这一幕,赫尔莱恩的脸上半点波澜也没有,只是伸手从怀中的爆米花盒子中掏出一把,塞到嘴里,一派平静看戏的模样。

    甚至他还觉得这份戏码太乏味,按了按身旁的遥控器,屏幕上的监控画面就像转换频道一样从曲希瑞所在的傲风阁转到从虎园中的另一座阁楼――狂风阁。

    狂风阁中,新上任的阁主向以农打架打得正酣。他用言语挑衅本就对他空降担任阁主位置不满的众内侍,在众人忍不住上来动手的时候,仗着自己出众的拳技,将众人狠揍一顿,嚣张地扬长而去。

    “啪”的一声,赫尔莱恩又嚼了一□□米花,面不改色地用遥控器切换了画面。

    冽风阁内,一脸冰霜的雷君凡用自己的中国功夫将阁内的内侍统统点穴,让他们定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而他自己则坐在一堆“塑像”中,慢悠悠地翻着书。

    见到这个情景,赫尔莱恩海蓝色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无聊,继续用遥控器换台。

    御风阁中,南宫烈正和白虎门中唯一女性长老葛丽丝姬聊天,双眼不断地放电,浑身透出风流魅惑的气质。

    “幼稚。”赫尔莱恩百无聊赖地嘟囔了一声,继续换台。

    切换出来的属于擎风阁的画面是一片荒芜,满地都是爆炸肆虐过的痕迹。赫尔莱恩挑了挑眉,海蓝色的眼睛望着屏幕,只见他的心腹左右手――白虎门执行总长肯,以及参谋长监执行副长那瑟西斯两人围在废墟周围,拉着爆炸的始作俑者安凯臣,望着被夷为平地的白虎门标志性建筑,急得跳脚。

    赫尔莱恩面对着自己心腹的狼狈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可疑的恶趣味。

    门口的宫崎耀司若有所思。

    他向前挪了两步,忽然发现那只体型庞大的西伯利亚白虎趴在房间内的一角,头顶笼罩着一层如乌云般的厚重怨念。

    白虎的身旁堆放着一大摞打开着的厚厚的文件,身侧还开着一盒红色的印泥。

    白虎长而有力的尾巴精准地一撩,一份文件就被它扫落在地。白虎的右爪在印泥盒中拍了一下,沾了一爪的朱红后,“啪”地一声盖在文件的右下角,清晰地印下一个梅花样的爪印,就像一枚特制的印章。

    被压榨的免费劳动力望了一眼主人的背影,头顶怨念的乌云加厚了几层。

    长尾巴又一扫,另一份文件飞落在原本的那一份之上,白虎的右爪抬起,在印泥盒中再次拍了拍。

    宫崎耀司依稀记得,白虎门的印鉴,正是虎爪梅花模样……

    原来,这就是真相么?

    赫尔莱恩懒洋洋地靠在软绵绵的大沙发上,望着屏幕上肯与那瑟西斯急得团团转的模样,海蓝色的眼睛微眯,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

    宫崎耀司想起这个人在传说中被神化得异常高大、让人只能仰视的形象,又想起自己当初为这个人标注的“冷淡孤傲”、“深不可测”的评语,无力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