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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五十一

    蓝洛正摆出一副迷人笑容,欢快地朝着长廊那头的黑发美人走去,忽然一个低沉中带着戏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蓝洛,你又皮痒痒了是不是?”

    声音虽不大,听在蓝洛的耳朵里却如同骤然炸出一个响雷,顿时让他的身体僵住了。

    “小叔叔,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蓝洛回过头来,赫然见到一个暗金色头发的男人站在后面望着自己,正是上任“炎狼”首领、他和唐纳森最敬重的小叔米歇尔。

    因为米歇尔保养得宜,虽然浑身散发出成熟稳重的气息,已过四十七岁的他从外表看去却如同仍未过不惑之年一般。此时他脸上的表情无喜无怒,竟也莫名的有种让人胆寒的威慑力。

    “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就想上前,蓝洛,你还是太莽撞,难道七年前的教训还不够深刻?”米歇尔的语气十分严肃,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蓝洛,自然而然的散发出阵阵寒气。

    七年前的教训,指的是蓝洛将当时组织最新研发的一粒子弹“海拉”随手赠送给一个讨人喜欢的黑发美少年,结果不久“海拉”就出现在了“炎狼”的敌方手上,让蓝洛猝不及防地遭遇重创,至今未愈。

    蓝洛虽然在私人问题上有些随便,但毕竟是“炎狼”中举足轻重的人物,立刻收敛了情绪,眼中因为见到黑发美人而产生的灼热在一瞬之间完全褪去。

    “小叔叔教训得对,是我思虑不周。”蓝洛的神色也严肃起来,道,“这人能出现在这里,不知他的身份是――?”

    “你不知道?”米歇尔的眼中浮现出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如果不是我及时提醒的话,你恐怕会对他下手吧?――小心唐纳森和你翻脸。”

    蓝洛一怔,随即恍然大悟:“竟是三弟念了好几年的那个人?可惜了,我好不容易看上一个,竟让人抢先一步。”

    远处的宫崎耀司原本看着蓝洛想要上前搭话,却忽然见米歇尔出现拦住蓝洛,心知自己不便打扰叔侄两人的交流,于是也只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谈话的二人。

    蓝洛飞快地扫过他站在花园中的修长挺拔的身影,叹道:“三弟眼光不错,比当年的我强多了。”

    “我知道这几年来你一直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米歇尔提醒他道,“现在罪魁祸首近在咫尺,你有什么打算?”

    蓝洛的神情中含着一丝讥诮,正想答话,眼角余光却瞥见紫色裙角在远方分岔路口处一闪而过。

    那人影正是从流金水榭出来的展令扬。

    展令扬并没有发现花园这头交谈的两人,但敏锐的米歇尔和蓝洛却已经发现了他。

    望着那个悠哉游哉的人影,蓝洛眼中的怒意翻涌而出,随即被他生生压制了回去。

    “我本来不想急于算账的,可惜他居然自投罗网。”

    “蓝洛,暂时不准轻举妄动。”米歇尔见他浑身透出浓重的戾气,警告道,“就算他再怎么没有实权在手,他毕竟是展家的人,是展初云最看重的外甥!”

    蓝洛深深看了米歇尔一眼,神情复杂地道:“小叔,我明白。”

    米歇尔脸色沉了沉,道:“你不明白。你当我仅仅是为了讨初云欢心就阻止你去报复的人么?”他的眉头皱起,像是想着什么让人嫌恶的事情,道,“展令扬对于初云的意义并不只是一个外甥这么简单――他是初云姐姐展落阳留下的唯一血脉,更是她临死前留给初云的一道束缚。展爷对他也怀着一些愧疚――你贸然对他动手,恐怕会招来展家的全力报复。”

    蓝洛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难以按捺住自己的不甘,语含讽刺地道:“呵,说起来,展令扬和展初云长得倒是有几分像,尤其是那双凤眼――小叔,你确定你没有因此心软?”

    “笑话!”米歇尔冷哼一声,断然否决道:“虽然我是对初云这般相貌的人动了情,平生也最欣赏黑发美人,但不代表我像龚冀轩那个男人一样喜欢赝品,更是拿心上人的双胞姐姐当替身!”

    龚冀轩,是台湾飞鹰集团的总裁,也是展令扬的亲生父亲,当年让展令扬身为黑道千金的母亲展落阳飞蛾扑火一般,甘为其情妇的男人。

    然而在展落阳爱他爱得死心塌地,甚至能放弃尊严的时候,龚冀轩对这个女子从来就没有过半点爱情。

    因为,很少有人知道,龚冀轩心中始终惦念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展落阳,而是她的双生弟弟,展初云。

    龚家三子中,龚冀轩最宠爱的不是名正言顺的婚生子,而是身为私生子的展令扬,绝大部分原因是展令扬和自己的小舅舅相貌轮廓相似,而且和母亲的杏眼不同,展令扬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和展初云的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因此,龚冀轩破例给这个身为私生子的孩子取了“季”字辈的名字――龚季云。

    米歇尔为了展初云而专门去学的中文虽然尚显生涩,却能猜出龚冀轩这个情敌取的名字背后的寓意。

    龚季云,其实也可以念作――龚记云。

    ……

    从小叔米歇尔的只言片语里猜到一些端倪,蓝洛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站在另一面的宫崎耀司本无心探听他们的谈话,但米歇尔方才的那一句话不知不觉提高了些声调,正好钻入他的耳中,让他也不由得一怔。

    虽然对展令扬调查得细致,但有些陈年旧事他却并不是那么清楚,这次通过米歇尔吐露的事实,他顿时明白了一些从前看不清的东西。

    当时他曾疑惑过,展爷和展初云对待展令扬的态度很奇怪,虽然有维护,却总是带着一种痛惜与隔阂,如今看来,展令扬在他们的眼里,更多的是展落阳生命的延续和寄托。

    宫崎耀司的脸上浮现微微的讽刺。

    难怪展令扬十九岁时还保留着那份幼稚:爱撒娇,爱出风头,爱摆出任何时候都不变的笑脸,爱抱住一个人偷懒、耍赖、滔滔不绝,就像刻意在引人注意一样。

    或许,他只是太过缺乏安全感。

    在外公和小舅舅的眼里,他是母亲展落阳的影子;在父亲的眼里,他是小舅舅展初云的影子。

    他们在他身上看见的都是别人的影子,而不是展令扬本身。

    宫崎耀司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并不同情展令扬的遭遇,只是忽然想起一句话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此言不虚。

    他忽又想起展令扬对伊藤忍暧昧不明的态度,想起伊藤忍对展令扬执着的追求,想起展令扬面对自己时暗含敌意的眼神,一时心中不禁有些烦乱。

    ……

    一晃已到入夜时分,宫崎耀司和唐纳森吃完晚餐之后,蓝洛带着他的爱犬费南多灰溜溜地进入流金水榭,一进门就哀叹道:“三弟,你收留我和我的狗吧!那群小鬼每日骚扰什么的,太烦人了!”

    见宫崎耀司站在唐纳森身边,长身玉立,灯光勾勒下五官显得愈加精致,爱欣赏黑发美人的蓝洛不由得习惯性地多看了几眼。

    唐纳森的脸立刻黑了:“你还有你的那条狗想住进来?窗户都没有!”

    蓝洛皱眉恳求道:“我还无所谓,但费南多是真的快被折腾得撑不下去了,你就让它呆在这里吧。”牧羊犬费南多讨好地在唐纳森脚下转圈,拼命摇着尾巴,看来这几天是真的被曲希瑞整怕了。

    唐纳森狠狠瞪它:“你忘了我养狐狸呢,再来条狗怎么成?”他想,上次好像还看见这只狗想要欺负自己的宝贝狐狸来着,千万不能姑息。

    正在屋内软垫上打滚的黑色小狐狸立刻竖起耳朵,张大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这边。

    牧羊犬费南多“嗷呜”一声扑到小狐狸面前,狗腿地趴在地上,做讨好状。

    小狐狸傲娇地一扭头,拿毛茸茸的大尾巴对着它。

    蓝洛忙道:“三弟,你看见的,我家的狗绝对不会欺负你家的狐狸……”

    “不错――”米歇尔也走进来,拎起四爪乱晃的小狐狸道,“唐纳森,我送你的狐狸,谁敢欺负?”

    唐纳森终于松口将被曲希瑞蹂躏了好几天的费南多收留下来,蓝洛为爱犬的暂时得救长舒了一口气,道:“不知那帮小鬼在干什么,赶快让他们滚蛋吧!”

    唐纳森想到东邦三人房中的监视设备,道:“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罢用自己的计算机联通了桑亚那斯城堡的监控系统。

    画面中,安凯臣正在床上沉睡,曲希瑞在写着什么,而展令扬则正在吃着零食。

    一切似乎无懈可击,可在场的几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敏感地觉察出异样――画面有一种细微的违和感。唐纳森寒声道:“看来摄像头已经被人动过手脚。”

    【原来早在赴桑亚那斯堡邀约之前,展令扬已算准炎狼组织必会监视他们在堡内的一举一动,所以要机械发明改造天才安凯臣,事先替他们六人分别制作了“迷你生活影集”。

    在他们六人个别的迷你生活影集中,全都拍摄他们平日生活起居的各种动件,然后安装于东邦人自制的超迷你芯片中,让他们六人分别携手自行运用,装置于他们想蒙混敌人监视的监视器中。如此一来监视者从监视屏幕上监看到的影像,就是他们植入的画面,而非监视器实际拍摄到的画面。】

    唐纳森眼中的光芒森冷,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了一阵,通过权限接通了东邦众人房间内更隐蔽位置的监控设备。

    这些没被展令扬他们处理过的摄像头显示,他们房间内空无一人。

    “人呢?”蓝洛的眼睛危险地眯起。对展令扬的怨恨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所以对这个人的去向,他格外关心。

    唐纳森沉默了片刻,调出计算机上截留的东邦手表通讯器上交流的信息,通过程序破译出来,只见上面显示着“今晚九点半,花园东南角小聚”。

    “东邦三人应该在那里。他们的潜伏能力倒还可以,要不让守卫去打草惊蛇一下?”

    宫崎耀司挑眉道:“不必,太麻烦。”他取出一个u盘大小的装置,连接到计算机上。黑色的装置上信号灯闪了两下,宫崎耀司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计算机的音响中便传来一阵清晰的谈话声。

    “今天战况如何?”

    “哈哈,今天我给那条狗催眠让它以为自己是猫,还让它两条腿走路,那时蓝洛大叔的脸色真好看!”

    蓝洛恨恨道:“是曲希瑞那小兔崽子的声音!”

    唐纳森目光闪了闪:“小狐狸,你什么时候在他们身上装上窃听器的?”

    宫崎耀司淡淡微笑道:“啊,今天碰见展令扬时,心情不好,留了几个微型装备在他身上,除了窃听器还有定位仪、小摄像头的。如果还想要图像的话,我现在可以调出来。”

    通过用装备窃听消息什么的,从来都不是东邦的专利。可以说对于从小接受各项实用技能系统训练、还对机械尤为精通的宫崎耀司来说,东邦的那些手段都是他玩剩下的。

    如果不是有捧杀的念头,他怎会容忍这群人嚣张至斯。

    唐纳森、蓝洛和米歇尔一时间均默然。米歇尔暗中拍了拍唐纳森的肩膀,道:“你眼光是不错,可是我看这小家伙不比我家初云好搞定,你加把劲吧。”

    唐纳森摸了摸自己脸上还没痊愈的淤青,想到宫崎耀司外柔内刚的性子,心中大是赞同。

    计算机中,展令扬、安凯臣和曲希瑞的对白不断地传出来――

    展令扬笑道:“小瑞瑞玩得很愉快嘛,要加油哟!但是别忘了我们的主要任务。”

    曲希瑞道:“怎么会忘了呢?我一直记得自己的任务是取得高纯度毒品‘无暇’的研发资料,并加以破坏。现在我正在接近蓝洛大叔。蓝洛大叔肩上有旧枪伤,我正好借给他治疗的名义进入‘无瑕’研发中心,反正这事情蓝洛大叔可以说了算。那道伤口困扰了他这么久,我治好他,今后他还得感激我呢!”

    安凯臣道:“我的任务也在进行中。负责‘闪电’研发的史蒂夫已经对我开始感兴趣了,还算顺利。”

    展令扬拍手道:“呵呵,我们一定要保证成功!【如此一来不但可以打击炎狼组织的战力,降低对詹森和曼姬夫人的威胁,还可以做为我们东邦事成之后和炎狼组织谈判、全身而退的有利筹码。】”

    【“无瑕” 是一种纯度极高的毒品,“闪电”是一种可射穿防弹衣的枪械,均是炎狼组织正在秘密研发的项目。展令扬的计划便是要善长枪炮弹孳研发改造的机械天才安凯臣,和医学天才曲希瑞分别找出“闪电”和“无瑕”的研发中心,然后混入其中,参与闪电和无瑕的研发计划,从中加以破坏并取得有力的证据。】

    蓝洛咬牙道:“混蛋!”在黑道上,间谍什么的虽然常见,但却也是最遭人痛恨的,何况这群人这么明目张胆。

    唐纳森抬手止住他的抱怨,几人继续监听着展令扬、安凯臣和曲希瑞三人的对话。

    安凯臣问道:“其他人那边怎样?”

    展令扬道:“我联络过了,君凡要通过赤虎搜集“炎狼”偷税漏税的证据,现在已经通过踢馆引起那老伯的注意;向以农负责对付‘炎狼’组织首席神偷夜行鬼,已经给他下了战帖,布下陷阱;烈的任务是在纽约赌钞不夜城’中穿针引线,破坏其与‘炎狼’旗下赌场间微妙的平衡,目前已经和‘不夜城’老板见面,相谈甚欢。”

    曲希瑞喜道:“这么说大家的进展都不错了?”

    安凯臣笑道:“这是自然,这世间还有我们东邦联手做不到的事情吗?”

    曲希瑞又道:“呐,这可不见得,令扬不是负责去让炎狼大叔退婚,好让珊曼莎小姐名正言顺脱身的么,现在还没什么动静。”

    安凯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令扬身上独特的魅力,或许炎狼大叔已经被迷住了。”

    曲希瑞道:“这倒是,我看尤金大叔和鬼面大叔面对令扬的时候感觉也很不一样!”

    安凯臣道:“谁叫令扬这个怪胎总有一种打动人心的特质呢?还记得我们总结过的么,初次见到他的人,总是不出两种极端的反应:极度喜欢和极度厌恶。我看这些人虽然面上表现得冷冰冰的,却不得不承认令扬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吧。”

    曲希瑞笑道:“要不让我想办法你和蓝洛大叔见个面,他一定会喜欢你的。”(蓝洛:“老子没那么饥不择食!就算喜欢黑发美人也不会再爱这种让人消化不良的!”)

    展令扬道:“这倒未必,我看那几个大叔的态度还不够热切,这样游戏就没那么好玩了哎,还得再加把火,越乱越有趣,不是么?”

    安凯臣道:“哈,那就交给你了,展大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