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孟莉蹬着三寸高跟,一步一摇曳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刚走到门处,就听到清洁机器工作的声音。
她眈了一眼正在工作的小七,换了一个人,算那家清洁公司实相,知道要换一个年轻一点的男人来。她高傲地扬起下巴,眼睛呈45度向下蔑视,看向小七。这一看,却再也收不回视线。
眼前身形修长面容俊挺,正在做地毯保洁的小七,夺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虽然小七穿着大众保洁那土里土气的工作服,却丝毫不影他本身的气质。从美国到国内,从金发碧眼的西方男人,到俊美儒雅的亚洲男人,她见过很多,可是像眼前这个周身都仿佛散着天然浑成沉静无息的男人,却是第一次。
目光透着万分的惊艳,她抱着双臂站在门外,就像打量一件上等艺术作品一般,细细地琢磨着小七好一会儿。
小七似乎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灼热的光线似要射穿他的身体,他下意识地蹙起眉头,缓缓回过身,看到门外立着一个女人,脸刷得跟墙壁差不多白,一张嘴唇涂得犹如血盆大口。
他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脸刷成这副模样,还是像韩秀那样脸上绝无一点添加色彩的看上去舒服一些。
陈孟莉对上小七那一双沉静如冰的眼眸,心头猛然一震。这个男人可真是人间极品。
“你是哪个保洁公司的?好像以前没有见过。”陈孟莉故意清了清嗓音,端出一副高贵女王的架势,走进办公室,走近小七。
小七原本不想理这个女人,但是韩秀在来这里之前,跟他说了一大通服务准则,重点归纳为四个字――微笑服务。
对陌生人微笑,他暂时还做不到。于是,他淡淡地应声:“大众新来的。”
“原来是新来的啊,难怪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小七的声音清清冷冷,这样的态度,让陈孟莉的心尖又是一颤,她就是喜欢他这副爱理不理清冷的样子,于是追问他的名字。
不提今天早上韩秀与那位王经理讨论的事,只凭直觉,小七就不太想搭理这个女人,她看他的眼光带着□□裸的贪婪,似要将他全身上下剥光光。虽然不是很喜欢唐泽齐这个名字,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不想说这个名字。他想起韩秀听到他真实名字的反应时,是暴走的。
074和您去死。真的很像。
他沉静了几秒,极其冷淡地回答:“074。”
您去死?!
陈孟莉在听到之后,一张俏脸变得红一阵白一阵,面部表情异常扭曲,之前对小七存有好感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这个保洁员不过是长得帅一点,居然敢当面骂她您去死,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敢这样对她说话的。
她气得猛跺了一下脚,快步上前,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本事敢这样对自己的客户这样说话。
谁知鞋跟太高,她又急于走向前,步调一个不稳,狠狠地向前栽去,正好跌趴在了小七的胸前。
先是惊愕,再是惊喜,她刚想用手在他精瘦结实的胸膛前好好摩挲一把,谁知,身前依靠的力量在下一秒猛地一下子完全抽离了,她跌了个狗吃屎。
所幸,这地面铺得是地毯,若是铺得是地砖,怕是这重重的就一摔,只怕她要有好几天不能以面示人了。
陈孟莉抬眸羞愤地看着明明离着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小七,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别说扶她一把,更过分的是,明明接住了她,却一声不说,莫名其妙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就好像她身上有什么传染病菌一样。
她愤怒地盯着眼前那一双拖鞋,抬起眼眸怒瞪小七:“你,扶我一把,会怎样?!”
小七面部平静,不见内疚,冷冰冰地回答她:“根据公司员工守则,除了脚下的这片地毯,这里的东西我都不可以触碰。如果陈小姐你有软骨病的话,建议你去看医生比较好。”
东西?居然说她是东西,还软骨病。
“我是人不是东西,我也没有软骨病。”话一口,陈孟莉突然觉得讲错话,挣扎着爬起身,“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东西的东西。”
小七深蹙起眉头,疑惑地问:“你究竟是想表达你是东西还是不是东西?”
“啊――”陈孟莉暴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你们负责人呢?我要投诉!我要投诉!”
韩秀闻声后,匆匆赶向陈孟莉的办公室。
她心中不停地喊着,坏了,果然不能单独留下那个家伙,这不就给她惹麻烦了。
韩秀尚未走进陈孟莉的办公室,便听见小七淡漠的声音传来:“若要人尊重,则必先自重。”
她的心头猛然一震,原本想要责备他的所有话语,卡在喉间全数吞下。
若要人尊重,则必先自重。这句话,再合适不过对陈孟莉这位不懂得尊重人的大小姐说了。仅是这样的一句话,她知道她不能将所有过错都归结于小七。虽然小七的脑子有点不好使,但是从接触的这一周以来,她差不多渐渐明白,做任何事,说任何话之前,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她深吸了一口气,迈进门,看见小七正将清洁机的电源线收好,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惹事的征兆,而陈孟莉正双手抱胸地盯着小七看,原本一张妆容精致的俏脸却因为气愤变得有些扭曲。
韩秀敲了敲门,脸上露着着职业的微笑,柔声说:“你好,陈小姐,我是大众保洁的负责人韩秀,请问您对我们服务有什么不满意?”
“韩秀?!”陈孟莉瞪着一双怒眸看向韩秀,这个名字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悉?没有多想,她便语带嘲讽,“你就是大众保洁的负责人?你能代表你们公司的最高层吗?”
“可以。不知陈小姐对我们的服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韩秀保持微笑。
陈孟莉仰起面孔,眼睛呈向下45度角蔑视韩秀,冷哼一声:“我不知道你们公司是怎么培训员工的?上个月的那位,在我办公室里打扫的时候居然乱翻我桌上的东西,这个月的这位,”陈孟莉抬起涂着褐色指甲油的手指指向小七,“就是他,服务态度极奇恶劣,对客户说话明嘲暗讽。有这样对待客户的吗?你们公司就不能招一些素质高一些的人吗?如果付不起员工工资,只能招一些素质低下的人来干活,我看你们公司也差不多可以关门了。”
韩秀听了,不气反笑。她差不多能够理解,为什么全公司那么多员工,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来这里服务。
这个女人可真是一个无敌极品。
她淡定从容地先是走向小七,示意他将机器先拖出去。
小七点了点头,便将机器拖出门外。
她这才直视陈孟莉,说:“原来陈小姐对我公司人员素质不是很满意。其实我不知道所谓怎样的素质才能达到陈小姐的‘高’标准。如果说有人每天都不小心将自己的欧米茄手表丢在车上,然后言之凿凿地指责员工或者某位路人甲,拿了自己的手表,并对其进行人身攻击,不知道这种行径算是素质高呢还是素质低下呢?”
韩秀的话一出口,陈孟莉的脸色变了又变。
上个月那天,那位保洁员清扫完她的办公室,她就发现自己的手表不见了。那天本来心情就不好,手表不过是个导火索,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将手表落在哪了。谁知道孟礼那么多事,将手表丢在他车上的事说出来,弄得她很尴尬,加上大众保洁那几个长相凶神恶煞的男人吵着要讨说法,事情闹到那种地步,她怎么可能轻易低头认错,只好在言语上多加讽刺。
向来都是她口舌占上风的,却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女人,不过是个类似保洁工人的包工头,居然敢这样嚣张,这样敢以这样的态度对自己的客户说话。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怎么这样跟客户说话?一个服务态度恶劣,个个服务态度恶劣。你们公司怎么尽出你们这些低素质的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以拒付你们所有的保洁费用。你们公司负责人的电话是多少?我要打电话投诉你们。”陈孟莉语调又快又急,十分尖锐。
韩秀难以抑制地喷笑出声。
轻咳了三声,她露出很抱歉的表情,对陈孟莉说:“不好意思,陈小姐。鄙人就是大众保洁的最高层,也是创始人。你想投诉谁,尽管跟我说,我会洗耳恭听。不过,我要提醒陈小姐的是,我公司与贵司签得服务合约是三年,今年才刚是第二年的开始,所有服务费用于每季度预付,也就是说,这次的服务费用上上个季度已经付过了。你可以拒付下下个季度的服务费用。”
陈孟莉冷笑:“我说什么公司的员工态度这样嚣张,原来老板就是这种没素质没文化的德性。就凭你们这样的服务态度,还想我们ec再继续合作?我一定会解约的。”
韩秀扬了扬眉,脸色也沉了下来,嘴角微弯,冷冷地说:“可以。如果ec对我们有任何服务质疑,都可以提出解约,但是作为服务签约人,我,拒绝与你谈解约。我们这个行业的服务人员,也许大部分年纪偏大,也许没有高门槛的一纸文凭,但是我们有我们的双手与自尊,我们有我们存在的价值。如果我们公司失去为ec服务的机会,我想别的公司也不一定能接好贵司这笔单子,因为我们对ec的某些高管人员的人品深表怀疑。对不起,陈小姐,今天ec的服务已经结束,我们还要服务下一个客户,关于解约的事,我会与贵司的陈董亲自谈。”
说完,她转身离开这件让她生气的办公室,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转身对陈孟莉说:“我的学历是大学本科。”就算她的学历只有小学文化,也比这个女人强很多。
陈孟莉气得一张脸铁青。
韩秀瞥了一眼,昂走挺胸走出了办公室。只是一转身,她的内心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面对再难缠的客户,她可以保持微笑,沉着应对,今天却是第一次跟自己的客户翻脸了,而且还是公司的重要客户。
明明在进这间办公室前,就在心中说过千遍万遍,不管陈小姐说什么尖酸刻薄的话,她都要挺住。但是这位陈小姐一开口说话,就让她的忍耐力飙到了极限。
她知道保洁这行业,在大众的眼里都属于那种最低等的工种,但是对许多没有学历,只能靠出卖自己劳动力的人来说,这是何其不公。每个人都有付出,只不过付出的形式不同。那些从来都不付出自己劳动力的人,是凭一张嘴,根本没有资格评价他们。
自尊比钱更重要。
她一直看好他们的职业,他们愁的不是客户,而是越来越少愿意付出劳动力的员工。所以,她不会让自己的员工被人无缘无故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