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格格去后两个月,雍正皇帝薨。
宝亲王成了皇帝。
宝亲王府里一片沸腾。
宝珠呆呆坐着,有些不可思议。听说大行皇帝前几日还精神抖擞,并无丝毫病态,怎的如此突然,一夜之间就,驾崩了?
乾隆心里也有些难过。虽然自入了容嬷嬷的身子就再未见过雍正,可毕竟是自己的阿玛,平日里虽不得见,但多少总能听到些他的消息。尤其是以前,自己还年轻的时候,并不大懂得皇阿玛的心思,只觉得他严酷太过,心中并不十分服气他。可不论是做幽魂飘荡的那些年,还是这些重生的时日,都让他对这个父亲有了全新的认识。尤其是站在旁人的角度,看着雍正对“自己”的宠爱,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然后呢,就是看到新帝对自己先帝的丧礼那样敷衍,看到他面上故作的悲痛连眼中的窃喜都无法掩饰,心里顿时涌上了一阵悲凉。
似乎,自己年轻的时候,自己刚刚登基为帝的时候,真的是这样不孝的呢。
皇阿玛!乾隆以袖掩面,哭得极尽哀痛。
上辈子没做到的,虽然现在不再有那样的资格了,可他还是想真真切切为自己的皇阿玛哭上一场。
他此时隐约的记起,似乎皇玛法的葬礼,是那样的极尽哀荣,而自己的皇阿玛的葬礼,却这样,被自己随便就忽视了。
那个时候,自己心里想的,大约是,终于没有人压在自己头上了,终于可以,让心爱的高氏,扬眉吐气了。
高氏?
心思如电闪,曾经早已忘却的事情,竟在脑中闪过一丝模糊的印记。
虽然记不大清楚了,可似乎,这些日子是发生了些什么事的。
究竟是什么事呢?让自己对着宝珠大发脾气,最终改了决定,把原本就不是特别情愿给她的贵妃位干脆收了回来。
乾隆顿时升起了一股危机感。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呀,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想不起来!
乾隆已经气得想要砸自己的脑袋玩了。
跟高氏那个包衣奴才一起封贵妃,在他眼中那都是对他家宝珠的侮辱,何况还要比高氏矮一截?不行!绝对不行!
“侧福晋,最近您可要当心点儿了,尤其是对着高侧福晋的时候。”乾隆给宝珠猛打预防针。
“容嬷嬷,是出什么事儿了吗?”宝珠有些懵懂。
“侧福晋,现在王爷成了皇上,有些事儿,可就麻烦了。据说你们两个侧福晋是都要被封贵妃的,可是,高侧福晋素来自视甚高,皇上也是糊涂了,居然答应了她让她做唯一贵妃的话,幸亏福晋和太后心里清楚,这才劝通了皇上。可是高侧福晋必定是不甘愿的,指不定还要怎么做呢,您可不得小心吗?”乾隆拼命的提高宝珠的危机意识。
宝珠一愣,倒没想到福晋和太后会愿意这样抬着自己,不过想来也是有她们的打算吧,“我知道了,不过皇上愿意封谁那是皇上的恩典,哪里是咱们能够置喙的呢?况且,皇上本就不喜欢我,就是勉强封我做了贵妃,只怕心里也会更加讨厌我的吧。”
乾隆一愣,想想自己本就最厌被人逼迫,若是真的被迫封了宝珠为贵妃,只怕心里对宝珠只会更加不耐。
可是,要他亲眼看着宝珠矮人一截,尤其还是矮高氏一截,平日里还得对着她行礼,心中就一阵不乐。
罢了,宝珠心里对这些不甚在意,还是自己谨慎一些,帮她防着点儿吧。
没多久,高氏就自动上门了。
乾隆虽然觉得自己有把握挡回高氏的招数,可宝珠虽然平时不争不夺,可不代表她的脾气就好了,根本还是个倔驴子,乾隆还是很担心宝珠犯了倔劲儿坏了事儿的,只能求着宝珠装病了。
可惜宝珠是个连装病都装不像的,在第n百次被乾隆挑出毛病以后,倔劲儿又犯了的宝珠干脆一桶冷水浇上来,在乾隆心疼的目光中,终于发起了热。
乾隆心疼得脸都抽抽了,这个样子,也不必挑剔她哪儿不像了,明明都快烧糊涂了。
但心里不是不悲催的,怎么朕就教导出这么一个死心眼儿的,笨呀笨呀!虽然笨蛋能让自己放心,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教出的人是笨蛋,乾隆还是觉得很没面子的。
哎!以后宝珠有了孩子一定不能让她来教,这么笨的额娘,万一教出的孩子也是笨蛋可怎么办?还是自己操劳一些吧。
乾隆硬生生逼着自己对高氏自称奴才,“回高侧福晋的话,主子现在还没醒来呢,恐怕是招待不周了。侧福晋有什么吩咐的,不如由奴才转告吧。”
高氏面带笑容,牙却咬得紧紧的,这个该死的老奴才,虽然自己只是侧福晋,但旁人看在爷的宠爱的份儿上,都是把那个侧字省略掉的,只有这个该死的老太婆,每次都会把那个侧字念的真真切切的,自己还不能说她什么,只能狠狠的剜她一眼。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珠妹妹还没有醒吗?真是,皇上这些日子忙得很,也没有空来探探珠妹妹,我也劝过皇上几次,只是皇上实在脱不开身,我怕珠妹妹因此心里难过,倒伤了皇上和珠妹妹的情分,才特来瞧瞧珠妹妹。”在高氏眼中,那拉氏就是头蠢猪。
乾隆眼皮子狠狠跳了几跳,这女人说的都是什么话,一边咬牙一边还要庆幸,幸亏宝珠听不到,要不然,只怕铁定是会硬邦邦几句话扔过去,正好就给了高氏告状的机会。
对,没错,想起来了,上辈子似乎就是高氏对自己哭诉了宝珠对她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语,然后自己就过去训斥宝珠,宝珠自然不认,然后,就是不欢而散,宝珠的贵妃位没了。
可恶的高氏,她分明就是摸清楚了宝珠的性子。虽然宝珠为人不爱争强掐尖,可却是自尊心极强的,只要认定了自己没错就绝对不会服软,又是个直肠子,不会说软和话讨好人。对这样钉是钉,铆是铆的人,想下套子那简直是件太过简单的事情了。
现在想来,高氏就是这样一步步把宝珠在自己眼里变成坏人的吧。
好吧,既然宝珠肠子不够弯弯绕,就让朕来收拾你。
高氏,朕不是宝珠那个傻丫头,你就好自为之吧。本来还想着,反正你寿数不长,也掀不起什么大浪,可现在,朕不会再姑息你了。
宝珠烧退了以后,精神还是不大好,富察氏体谅她大病初愈,允许她大安了以后再来请安,不过宝珠在向富察氏道谢之后,仍坚持每日的请安。这让富察氏心情好了许多。
虽然高氏一心想找茬,可宝珠的身体状况摆在那里,只要以身体不适想要休息了为借口,高氏也不能总去勉强一个病人听她罗嗦。
再看下人那里,乾隆看得极严,一点儿空隙都不敢让高氏捉到。虽然他也想过让高氏偷鸡不成蚀把米,但想想现在那位皇帝陛下对高氏的心意,他很确定自己是很难让高氏吃多大的亏的,甚至还可能反而让宝珠受到牵连。
于是,一直到册封的日子,高氏都没能捉到宝珠的小辫子。
雍正十三年九月二十四日,诏立福晋富察氏为皇后,诏封侧福晋高氏为慧贵妃,侧福晋乌拉那拉氏为娴贵妃,诏封格格黄氏为仪嫔,格格苏氏为纯嫔,赐封珂里叶特氏为海常在;陈氏为陈常在。追封格格富察氏为哲妃。
乾隆元年九月二十八日,仪嫔黄氏薨。十月,行哲妃、仪嫔追封礼。同年,赐封上驷院卿三保之女金氏为贵人,海常在晋封海贵人,柏氏封柏贵人,又封府邸侍妾裕氏和张氏分别为裕常在和张常在。
乾隆二年晋封纯嫔苏氏为纯妃;诏封贵人金氏为嘉嫔;晋封陈常在陈氏为贵人。十二月初四行皇后册立礼。贵妃、纯妃、嘉嫔册封礼。
乾隆很是得意的看着宝珠终于成了贵妃,不必再屈居高氏之下了。
至于皇帝那多少有些不情愿的神情,以及高氏眼中的不甘,乾隆刻意无视了。
进封当日,乾隆很是激动的亲手为宝珠梳头上妆。经过这么些年的练习,那个只会被人伺候的皇帝,终于也学会伺候人梳头打扮了,虽然一开始有些不情愿,但现在,能给宝珠做这些,乾隆心里倒是极乐意的,古有张敞为妻子画眉,今有乾隆为爱人上妆。乾隆一时觉得自己真不愧是风流才子呀。
宝珠长得明丽,不管是富察氏还是高氏,和她的差距那都不是一丁半点儿的。乾隆看着她一身正装,觉得她生生把皇后和高贵妃都压下了一头。
可惜,皇帝可不这么觉得,在皇帝眼里,他的高贵妃那般娇弱美好,比旁边装树桩子的呆板的皇后和娴贵妃都比下去了。
皇后嘛,贤惠温柔,又生了他最喜爱的嫡子永琏,皇帝看着她也不觉碍眼。然而娴贵妃,气质不讨喜,性情不讨喜,除了家世好,又得太后的青眼,她还有什么,凭什么和高氏站在一起?
想着自己被迫无奈封那拉氏为贵妃,皇帝就恨得牙根痒痒。当年皇阿玛还在的时候,自己不能做主也就罢了,可现在自己是皇帝了,还是不能自己做主,对宝珠就没什么好脸色了。就连原本觉得还有可取之处的脸蛋也觉得面目可憎了。
虽然乾隆帮着宝珠赢得了这一仗,得到了贵妃之位,但是,皇帝对宝珠却更加不喜,宝珠所居住的承乾宫也在很多年里,几乎成了冷宫的代名词。
不过,宝珠一直就没有得过宠,因此也并不在意。高氏见宝珠虽然与自己同为贵妃,却一向深居简出,除了请安基本上在宫里就见不到她的人,便觉得心中快意,又觉宝珠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便把之前那一点儿不忿丢到了脑后。
她的目标是皇后,怎么会把一个不受宠的贵妃放在眼里?
于是,宝珠很是平静的过了好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