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杰换了登机牌,现在是晚上2点,从西宁到t城要两个小时。喝多了容易误事,马百超已经给他表演过一次了,不到一个月,徐少杰又亲自犯了回二。只买到半夜的飞机票,价钱倒是不贵,可是用的是徐少杰自己私房钱,徐少杰实在是没有勇气把这样机票送到孙锦年面前,让他给报了。
票都买了,徐少杰为了那个850块钱的票钱也得回来。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没节操了,850块就让他屈服了。徐少杰捂着脸等着登机广播。感觉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会是以后没有办法面对的黑历史,但他还是没有办法阻止自己踏向t城的脚步。
马百超的脚踝以下都打了石膏,趾骨骨裂,他请了3天假,银行最近的业务比较忙,马百超转正还不到一年,领导不让他请假。无奈之下只得撑着拐杖来上班。脚上的石膏很重,走路不方便,也不能磕不能碰。马百超小的时候踢足球把脚扭了,都是他爸来接他放学,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连个管他的人都没有。马百超觉得自己做人特别失败,他不想这样,却又无力改变,一种自暴自弃的苦涩涌上来。马百超很不舒服,这种感觉就像是徐少杰推开他家的那扇门,就那么利落的走掉,他一个人看着眼前冰冷的门板,徐少杰下楼的脚步声越行越远。
一天的工作结束,马百超把废弃的汇款单收起来,丢在脚边的废纸篓,拿着拐杖往外走。保安小吴帮他推开门,扶着他走了出去。从银行走出来,过了3月天黑的晚了,他撑着往前走了几步,刚准备伸手拦车,忽然发现右手边站着个男生,那个男生穿着冲锋衣,帽子扣在头上,遮住大半张脸,背着一个双肩包,肩膀瘦削,双手叉在口袋里。这件冲锋衣,马百超认识,那天徐少杰第一次来t城银行,就穿着这件衣服。刚推开门,就被自己当成劫匪一棍子放倒了,好像从高中毕业后马百超就没这么痛快的打过人了,还真是个难忘的经历。如果不是知道徐少杰去了青海,马百超几乎可以笃定眼前的人就是他。
马百超看着男生发了会儿呆,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礼貌,他立刻别开眼神。想不到那个男子竟然向他这边走来。男生走到他身边,拉下帽子抬起头,马百超看到了徐少杰的脸,黑眼圈还是那么重,眼睛有些肿,胡子倒是剃的很干净。
徐少杰仰着脸看着马百超,他的表情有些惊讶,眼神里有说不清的情愫,就那样半张着嘴,好像想说什么话。
“你这是不想见我么?”徐少杰想了想马百超刚才的举动。
“没,没!”马百超摇着头,极力的否认。“我刚才看着像你,就多瞅了几眼,只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你来了多久了?”
“半个来小时吧,今天路况好,番阳路拐弯那没堵车。你脸怎么这么红?”
“……”看到徐少杰的一瞬间,马百超的心忽然就麻了,就像是走神的时候忽然被人拽了一把,那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喜悦的感觉。这感觉还没来得及褪去,他就不可抑制的脸红了。马百超越想要冷静,脸就越红。他别开一直盯在徐少杰身上的眼神,岔开了话题。“你怎么不进来?”
“我穿着冲锋衣,不敢进去。”徐少杰歪着头,咧着嘴笑起来,“我怕你再一棍子给我打成脑震荡。”
马百超也跟着笑起来,气氛变得缓和。徐少杰拦了辆出租车。把马百超的拐杖扔到后备箱,扶着他坐进去。徐少杰把包扔在一边,拿起马百超的受伤腿,搭在自己的腿上,用手扶着,这样就不会磕着,撞着。
“你怎么回来了?那边忙完了?”马百超的心里很忐忑,看到徐少杰镇定的模样他更忐忑了。甚至连呼吸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没呢,刚做完数据流图。他们那个厂要做企业资源计划,挺麻烦的。”徐少杰皱了皱眉,马百超歪着头看他的侧脸,总觉得徐少杰又瘦了,脸颊几乎要凹进去了。
“你是回来忙什么?学校里有事?”马百超小心翼翼的询问,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这么乖巧过。
“不是。”
“那是…”
“我回来看你的。”徐少杰转过头看着马百超,眼镜滑到鼻梁上,他没有伸手去推。“我听甜叔他们说你骨折了,还以为你又出去泡小帅哥找借口呢,后来想了想,对于你来说蛋刀的诱惑力好像更大一些,就打电话问了问,还真骨折了。你人品那么恶劣,肯定没人管,我就回来了。等你石膏拆了我就回去。”
徐少杰的直白,让马百超一时无从以对。他隐隐约约也猜到徐少杰是来看他的,但是他不敢肯定。徐少杰那天走的那么绝,马百超以为自己的葬礼他都不会来呢,结果趾骨骨裂,这么点小事,徐少杰就从青海赶回来了。马百超一直是个很自恋很骄傲的人,但是这次却妄自微薄了。他高估了徐少杰,也高估了自己。
马百超的家很快到了,一路上他都在胡思乱想,他甚至连如何对待徐少杰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有办法理智的想。徐少杰就坐在他身边,半眯着眼镜,自己的腿还带搭在他腿上,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那种温暖似乎可以把人渗透。马百超觉得他的心乱了,就像那天被徐少杰从警察局领出来,吃着他剩了一半的方面便,乱的找不到头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迸发而出的感情让他不知所措。
徐少杰扶着马百超从车里出来,打开单元门,马百超驾着拐杖,刚想要往里进就被徐少杰拦住了。“你把拐杖给我。”徐少杰身后的书包已经背到身前,他把马百超手里的拐杖拿出来,放到单元门里面,小心的立住,然后走到马百超身前,蹲下身子。“你趴我背上,我背你上去。”
马百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徐少杰没有他高,瘦瘦的,肩膀窄的总觉得背上双肩书包,肩带就会不停的掉下来。但是自己却放心的趴在他背上。马百超抱住徐少杰的脖子,紧张,却并不感到害怕。“你行么?要不我自己走吧。”
“不行。骨折不能着地,不然养不好,一定不能磕不能碰。”徐少杰一本正经的说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把马百超背起来。
“你怎么懂这么多?你家里有人是大夫?”
“我今天...下飞机之后…百度的。”徐少杰的气息不稳,马百超不再和他说话,只是小心的抱着他的脖子,尽可能让自己轻一点,虽然这是徒劳的。
马百超家在六楼,平时一个人上楼都会气喘嘘嘘。何况背着一个130多斤的男人,而徐少杰一次也没有歇,马百超让他歇一会,他就喘着气说一句,别磕着。这么短的路程,徐少杰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汗水越来越多,从徐少杰的脸颊掉到马百超的手背上。顺着马百超卷起的衣袖的手臂一点点滑进去,马百超觉得这温热的水迹似乎有着炙热的温度,被它触碰过的皮肤甚至被烫的发麻,他知道这是错觉却没有办法从这种真实的感觉里逃离。
马百超不记得有多久没人背过自己了,好像是在很小的时候,那是爸妈都在,有一次马百超发烧了,爸爸就这么背着他,因为难受,马百超一直在他爸爸的背上哭闹,马百超他妈就在旁边跟着一起哭。那么多年了,小时候的马百超一直是同学们羡慕的焦点,他最喜欢过元旦的时候开联欢会,家长和孩子们一起表演节目,他们一家表演小提琴合奏。孩子们羡慕的眼光让马百超无比的喜悦和自豪。美好的家,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事情。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一切都不在了,是从什么时候起,再也没人背过他。
马百超抱着徐少杰的脖子把脸埋在徐少杰的颈窝里,忽然就哭了。他趴在徐少杰的背上大声的哭起来,滚烫的泪水顺着徐少杰的脖子留进去。抱在徐少杰肩膀上的手不断收紧,徐少杰晃了晃,很快稳住了身形。一直背着他往楼上走,明明是很短的距离不知道为什么变得特别长,长得好像从马百超年幼时最好的时光走到了踯躅独行的现在。
马百超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徐少杰背上,紧紧的搂着他,直到感觉到徐少杰越来越明显的颤抖。他这才意识到还在徐少杰背上,连忙挣扎着要下来。
“慢点。”徐少杰的声音和断气了似的,他扶着墙,慢慢弯下腰把马百超放下。看到马百超站稳了,他才松开手,贴着马百超家的防盗门滑下去,如果不是他一直睁大双眼瞪马百超,马百超甚至以为,徐少杰是体力透支晕倒了。
“缓缓。”看到马百超扶着墙站得稳稳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徐少杰使劲喘了口气挺尸一样闭上眼睛。刚才马百超趴在自己背上,忽然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到自己脖子上,徐少杰第一反应是他流口水了,随即发现这流量不对,才意识到马百超是哭了。
只是背他上楼,马百超不是女孩子,而且还是个没节操的渣,肯定不会为了这么点事,就感动的抱着自己的脖子嚎啕大哭。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曾经有一个人这样背着他,但是这份安稳如今已经无处可寻。这种感觉看起来很荒唐,但是徐少杰很了解。比如他一听到《戏说乾隆》的主题曲《问情》就会忍不住鼻子发酸,看起来特别二,徐少杰记得他很小的时候一家人挤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看的就是戏说乾隆,剧情已经记不得了,最明晰的记忆就是,忽然有一天,徐东来和杨淑荣吵得特别厉害,那天郑少秋演的乾隆皇帝正在和他的答应春喜调笑,电视机里欢天喜地,徐少杰的家已经闹的鸡飞狗跳。徐少杰那时候还不知道离婚的意义,只是听着父母在他身后大喊着,他搬着马扎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一边哭。从那起,他再也没看过这部电视剧。徐少杰明白马百超的心里的委屈,他心疼他,就像心疼自己一样心疼他。
休息得差不多,徐少杰扶着门板站起来,马百超已经恢复过来,他看着徐少杰苍白的脸颊,眉头微微的皱着,“你刚才怎么不把我放下来。你那小身板,也不怕我压死你。”
“我不是看你正在兴头上,想让你尽兴么~!”徐少杰呲了呲他的小白牙,冲马百超露出他特有的欠欠的笑容。下一刻,马百超的双手已经掐到徐少杰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