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夫君第二日在床上睡到日上三竿,用过午膳方下地走动了一下,苏晓烟不忍他只在屋中绕着桌子转转,索性关了堂屋的门,让美人夫君能在堂屋里转两圈,坐在大炕上,看着苏小小穿着连身的单衣四脚朝天的活动手脚。
苏小小身子瘦瘦小小,声音也微弱轻细,动作自然也不大,苏晓烟心疼他,早早地在堂屋里烧了炭炉,没烧大炕是怕小孩子烤多了上火,加上秋天干燥,还在屋里放了一盆水。
此时堂屋中的温度刚刚好,很温暖,所以便只给苏小小穿了贴身的单衣,方便他活动手脚。
美人夫君坐在大炕上,伸出手指给儿子抓着,或许是因为哺乳的关系,苏小小对他的气味很敏感,每每在他身边就会高兴,时不时地对他的爹爹露出可爱的笑靥。
柳叔盘坐在一旁,一边给苏小小做衣服,一边不时逗逗他。
苏晓烟忙前忙后包揽了这家里所有的活,这个世界里女人的力量明显强于男人,偶尔她会看看大炕上的父子俩,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苏晓烟还要忙着给美人夫君琢磨食单,他受过伤、怀了孕、生过孩的身子要趁着月子里好好补补,还只能温补,食疗自然是最好的办法。
在苏晓烟看来,营养全面最重要,偏偏美人夫君嘴刁,不但挑食还刁嘴,他起初不说,只是对了胃口多吃几口,不对胃口便不吃;后来,他在她面前放开了些,便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她要哄着骗着才能让他吃几口。
所谓骗,只是她想着法儿的将他不吃的胡萝卜、青椒、葱、姜、蒜等等融合在食物中,让他在不察中吃掉,这洋县地方小,能选择的不多,她猜想,以后怕是会冒出更多他不吃的东西。
每隔几天,苏晓烟还要避着柳叔,三更半夜地给美人夫君准备洗澡水,不能盆浴,只能淋浴;柳叔依照惯例让美人夫君卧床养月子,不赞成他下床走动。
苏晓烟知道生产三日后就可下床走动,五日后她就和柳叔磨了许久才让他勉强同意美人夫君每日下床走动走动。
或许因为她在柳叔面前的相护和背着柳叔的纵容,美人夫君在两人独处时,对苏晓烟温顺了许多,让她颇有些受宠若惊。
苏晓烟不但绞尽脑汁地编排美人夫君的食单,还在回想前世的婴儿食品,苏小小虽然没有内伤,可毕竟是早产儿,先天不足自然要后天弥补,满月后,除了他爹爹的乳汁以外,也能吃些果汁,于是,洋县的秋天能买到什么水果,苏晓烟已经开始向舅奶奶打听。
非但如此,上街买菜的时候,她也会拐到客栈去找连婶,连婶经常往来铜梁镇,镇上的品种应该比洋县更多。
美人夫君只觉得月子里的日子时间难捱,在床上的日子比较多,每日里除了药汤还有苏晓烟熬的补汤,灌满了汤水的肚子自然容不下太多吃食。
可是,每天被苏晓烟哄着吃饭,看她煞费苦心地为他准备膳食,既要顾及他的胃口,还要顾及对小小的影响,更要按照她说的什么营养搭配。
每天夜里,他看书时,她就拿着毛笔,皱着眉头在炕桌上奋斗,不会的字就来问他,如此一来,她认字的速度倒是大大提高了,看来,这女人的本事还是在这吃食之上。
而这个月对于苏晓烟来说却如飞逝,忙碌中,不知不觉就迎来了苏小小的满月日。
苏晓烟早早就把美人夫君写好的帖子一家家的送了出去,舅奶奶家、老汤大夫和陶掌柜及客栈众人都亲自送了去,卢姐等人的就托舅奶奶穿了消息回去。
满月的这一天,苏家的小院里热热闹闹、满满当当地摆了三大桌,柳叔挨个地发红蛋和红长生果(染红的花生),苏晓烟一大早起来就把菜式准备了大半,该拌的拌好,该蒸的蒸好,该炖的炖上,只剩几个待炒热菜。
于是,开席前,苏晓烟抱着苏小小来到院子里,走了一圈,襁褓里被塞满了小荷包,接着是县里请来的理发师傅给苏小小剃了胎毛,留了前面的聪明发和后面小小一撮撑银发,落下的胎毛用红布包好,给了苏晓烟。
接着,柳叔抱着苏小小回屋,苏晓烟进了厨房,利落地把菜炒了出来,叶子和连叔进来帮忙上菜。
说起来,苏晓烟不由感激万分,陶掌柜为了这一天,居然客栈关门一天,已有的住客不包膳食,大堂关门从偏门进出,客栈里只留了叶子的娘看着,其他人都来给她贺喜。
卢姐更是带了许多山里的土产和许多崭新的婴儿衣物,是村民们对苏小小的心意,采买队就坐满了一桌。
剩下的两桌则女子一桌,男子一桌,众人互相招呼,个个笑容满面,齐口夸赞这位苏小妹手艺好,人更好,福气也不是一般的好,如今有夫有儿,羡煞旁人。
美人夫君没有出席,只是一人静静地呆在房中,听着院外的热闹,这就是平民的生活,虽没有精致的亭台楼阁,没有华丽的衣饰被褥,却也没有死板的陈规默律,没有惹人生厌的虚伪奉承,她们平凡却善良真诚,或许,这些才是她们应该保护的。
苏晓烟也没有让美人夫君露面的打算,理由是她家夫君身子弱,不能见风,单薄的理由引来了众人的取笑,一片取笑声中,她只是傻笑,却不愿为美人夫君引来麻烦。
苏晓烟隐隐觉得,一旦知晓美人夫君的身世和姓名,或许她们之间的缘分就会走到尽头,所以,她从不问……也不敢好奇,美人夫君当初的衣裙她早已尘封箱底,希望永无重见天日之时。
苏晓烟今日多喝了几杯,因为她高兴,酒量本就不大,却因为席间的热闹与兴奋,喝高了;怎么会不高兴,她苏晓烟如今也是有夫有儿万事足了。
前世不是有这么一句,老婆孩子热炕头,她如今不也是夫君儿子热炕头了,虽然这么说显得她很没有志气,她却真的这么觉得,此生足矣!只要能守着他们父子,她已无遗憾。
曲有终,宴席有散时,苏晓烟歪歪倒倒地送走了来恭贺的众人,被柳叔扶着进了屋。
“看看把她高兴的。”柳叔无奈地将苏晓烟扶上炕。
抱着儿子坐在炕上的美人夫君连忙下了炕,将儿子放在悠悠里,转身看着半躺在炕上的苏晓烟,笑得有些无奈。
蹲下身,美人夫君替她脱鞋,动作生涩笨拙,好容易才脱了一只鞋。
柳叔直起身看到,欣慰的笑了,“小小睡了?”
“嗯,吃饱没多会儿就睡了。”美人夫君一边答着,一边和另一只鞋奋斗。
“你身子不好,别累着,我来吧。”柳叔想上前搭把手。
“干爹也累了,歇着吧,我来就好。”美人夫君终于脱下了那只鞋,把苏晓烟的脚扶上了炕,有些气喘吁吁。
柳叔退了一步,看美人夫君提着小炉子上的水壶,往盆里兑了些热水,绞了布巾,笑了笑,就出去了,院子里,叶子和连叔留下,正帮着收拾,柳叔也去帮忙了。
美人夫君替苏晓烟擦面,看着醉的只会傻笑的女人,手痒地忍不住,掐了掐通红的脸颊。
脸颊上的疼痛让酒醉的苏晓烟睁开了眼,迷蒙中在她视线里晃动的人影让她下意识地抬手,抓住了美人夫君的手腕。
“放手。”美人夫君朝她瞪眼。
熟悉的声音进入耳中,因为酒精的而迟钝的神经半天才辨别出这声音的主人,手中一用力,美人夫君就被拉着趴在了她身上,她一双手臂牢牢地将他抱在怀里,闻见他身上熟悉的清香。
“快点放开。”美人夫君一手还捏着湿布巾,听着院子里柳叔他们的声音,不敢大声骂她,这人怎么就发酒疯了。
“不要,我永远不放手。”苏晓烟将头埋在他的肩窝,因为酒醉的大舌头,语音模糊,好似撒娇一般。
美人夫君挣动的身子突然停了下来,永远……不放手……她的声音犹在耳边,可是永远是多远?他不知道;不放手?他也不想放开她的手,只是,他能否选择?
美人夫君趴在她怀里,半撑在她身上抬起头,她的脸红红的,闭着眼,清秀的好似个男孩子,神情更是带了几分娇憨,偏偏就是这个瘦瘦弱弱的清秀女子,替他撑起了一片天空,给了他一方温暖。
“乖,外面有人。”他忍不住亲了亲她的下巴,学她哄他的言语。
“夫君,你会永远陪着我和小小吧?”苏晓烟迷蒙着醉眼,看不清眼前的人,却问出了平日里不敢问的话。
美人夫君静默不语,房中也只剩苏晓烟略显急而重的呼吸,很久很久,久得苏晓烟扛不住醉意睡去。
“不如随缘。”悦耳的声音低柔如叹息,被院外的笑语吹散。
美人夫君没有挣开她的怀抱,紧紧捏着手中的布巾,贴在她的怀中闭上眼,已不去在乎是否会被柳叔撞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