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胎如何?”玄凌坐在飞雨馆的外殿等消息,见许太医出来急忙问道。
许太医满头是汗,回道,“启禀皇上,贵人是受了刺激才会胎气振动,幸而贵人的底子好暂无大碍,只是不能再有大的情绪起落,以防龙胎有损。”
听到孩子没事,玄凌和朱宜修双双松了一口气。
朱宜修道,“有劳太医了,吕贵人的胎一直是你照料的,皇上和本宫的希望就全托付给你了。”
“微臣自当竭尽全力。”
“皇上,既然吕贵人这儿已经没事儿了,不如来臣妾的松风轩歇息吧,一晚上吵吵嚷嚷的。”华嫔趁机道。
朱宜修也不欲多和她浪费口舌,早点把来龙去脉搞清楚才是正事,道,“瞧着时辰也不早了,皇上是要去华嫔那儿还是回水绿南薰殿呢?”
玄凌问李长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皇上,丑时刚过。”
“那离早朝也没多久了,还是回朕自己那儿吧,华嫔那儿朕得了空再去。”
玄凌御驾离开飞雨馆,朱宜修看了眼慕容世兰,道,“华嫔还想留下来照顾吕贵人的龙胎么?”
“嫔妾不敢,照顾妃嫔是皇后娘娘的职责,嫔妾岂敢僭越,先行告退了。”说完,朝朱宜修敷衍的屈膝行过礼数,华嫔搭着颂芝,风情万种的走了。
“你们也都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朱宜修对其他人道。
“是,臣妾 (嫔妾)告退。”诸妃各自离开。
进到内室,只有巧心,还有另一个年纪小些的侍婢桃儿在照顾吕盈风,见了朱宜修,二人忙不迭的行礼,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嗯,免了。”朱宜修坐到床边对吕盈风道,“你不必动,躺下就好。”
吕盈风垂泪道,“嫔妾今日丢尽了脸面,再没脸出去见人了……”
“胡说!你是贵人,是皇上的妃嫔,何需这样贬低自己?”朱宜修佯怒道。
吕盈风神情悲中含怨,道,“娘娘,嫔妾虽不是名门世家出身,可也从小也学过礼义廉耻,怎会纵容奴婢偷盗!今日之事分明是有人陷害嫔妾,还请娘娘替嫔妾在皇上面前分辨,洗刷不白之冤!”
朱宜修道,“今日之事各人心中自有论断,皇上并非不知道是非曲直,只是众目睽睽不得不做个样子出来。你放心,事情迟早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本宫也一定会帮你。只是你也需自己珍重,来日方长。有些事不必急于一时,得从长计议。”
后者感激她纡尊降贵亲自来宽慰,应道,“多谢娘娘,嫔妾一定会听娘娘的话,平安把孩子生下来。”
坐会外间的榻上,朱宜修对飞雨馆的奴婢们正色道,“吕贵人身怀龙裔,你们伺候时需得格外尽心,切不可马虎。若然本宫知道有谁敢对主子不敬,干出些吃里扒外的事情,一定严惩不贷。”
等到自己的光风霁月殿,朱宜修坐在榻上半眯着眸子假寐。
只听得烛花轻声爆裂,剪秋在耳边道,“娘娘,娘娘……”
“你回来了,怎么样?”朱宜修眼眸未睁开,低声道。
剪秋回道,“一切如娘娘所料,薛选侍和华嫔联手设局诬陷吕贵人。若是吕贵人心智软弱,保不住龙胎最好;否则即便皇上不怪罪,等孩子落地也会厌弃了吕贵人。”
“哼……主意多半是薛选侍出的,本宫素日倒少留意她,没想到她居然和华嫔攀上了。”朱宜修冷笑道。
剪秋讽刺道,“耍心眼也不挑挑时候。吕贵人怀着龙胎,再大的罪过皇上都会一笔勾销,等孩子落地,更是只有亲近没有疏远的。薛氏蠢钝,难得华嫔竟然会用她,可见也不是个聪明人。”
朱宜修斜倚在榻上,道,“华嫔为人骄纵,薛氏善于逢迎,又比何氏多了些小聪明,她当然如获至宝了。这两个人玩火**不必理会……倒是吕贵人,没让本宫失望……”
“娘娘慧眼,吕贵人能靠上娘娘的荫泽是她的福分。”剪秋道。
两人正说着,绘春进来道,“娘娘,冯贵人来了。”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朱宜修道。
“冯贵人说有要事禀告娘娘。”
朱宜修对剪秋道,“华嫔连自己后院都看不住,手底下又尽是些目光短浅之辈,早晚祸及自身……”
“娘娘说的极是。”剪秋扶着朱宜修起身往前殿。
朱宜修出现在前殿时依然是一副亲切又不失大方的模样,道,“冯贵人这么晚来本宫处有何事啊?”
“嫔妾今日身子不爽,故而未能出席晚上的夜宴,特来谢谢娘娘。”冯若昭下拜屈膝,恭声道。
“冯贵人言重了,本宫知道你身子弱传话去朝露阁准允你不必出席是份内之事。贵人无须兴师动众深夜来访。”朱宜修关切道,“你身子不适可请了太医诊脉?起来回话。”
“谢娘娘关怀,嫔妾来此一是谢娘娘的体恤,二是来向娘娘请罪。”冯若昭未敢起身,道。
“请罪?冯贵人何出此言?本宫有些糊涂……”朱宜修面露疑惑道。
“嫔妾冒昧前来是想向娘娘揭发华嫔诬陷吕贵人的阴谋!”
“什么?”朱宜修虽然早已知道她的来意,仍是装作震惊的模样,“嗖”的一声从座上站起,道,“冯贵人此话何意?还请直言!”
“请娘娘明鉴,嫔妾今日未能出席宫宴,便派人去提前知会华嫔,谁知嫔妾的侍女含珠竟无意中听到华嫔与薛选侍命锦绣到时做伪证诬陷吕贵人纵仆偷盗,实是为了使吕贵人心智动摇,伤及龙胎。嫔妾不忍皇嗣有损,无奈人微言轻故而深夜前来告知娘娘。”
殿里陷入一片压抑的静谧中。
冯若昭一番话听起来言辞恳切,但句句都在撇清自己,只为自保。若是真担忧皇嗣有损,何不当时就站出来揭发,等到现在来无非是想拿这件事做个敲门砖,以求朱宜修能帮她脱离华嫔的掌控而已。
朱宜修哪里会这么容易如她所愿,遂道,“难为贵人你一片心意,但这件事情皇上已有定论,本宫只怕也使不上什么力了……”
冯若昭听了忙道,“可吕贵人是冤枉的,是华嫔和薛氏蓄意陷害……”
朱宜修道,“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本宫明白贵人急公好义,你今夜来访也是帮本宫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本宫心中有数,相信吕贵人也会感激贵人你的。”
“嫔妾虽身份卑微,可也愿意为娘娘您效劳。”冯若昭大礼拜倒。
朱宜修见她如此识趣,莞尔一笑,亲自扶起她道,“谁对本宫好,谁在打本宫的主意,本宫一清二楚。本宫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人……华嫔她爱热闹,你身子弱,本宫知道你怕是不能静心调养。可如今正在风口上,贸然把你迁到别处反而落人口实,你还是耐心再等些日子,本宫会把此事放在心上的。”
冯若昭见朱宜修未松口不免有些失望,但能得到她的许诺也不算空手而归,遂道,“娘娘若能成全嫔妾,嫔妾感激不尽,日后一定尽心尽力,报答娘娘的厚爱。”
“夜寒风重,剪秋,取件披风来给冯贵人穿上送她回去。”朱宜修转头对冯若昭道,“时辰不早了,先回去吧。”
冯若昭躬身告辞。
“娘娘,依奴婢看这冯贵人敢在背后出卖华嫔,娘娘您可不能太相信她了。”剪秋送完人回来后说道。
朱宜修扬手抚了抚鬓角略松散下垂的发丝,道,“本宫心中有数,区区一个贵人,谅她也翻不出本宫的掌心。本宫乏了,有事等明儿见了皇上再说。”
朱宜修吩咐小厨房煮了荷叶羹,携剪秋一道去了玄凌的寝殿。
“臣妾给皇上请安。”
玄凌道,“小宜无须多礼,快起来。”朝朱宜修伸出手示意她过去。
后者平身后走到他身旁,道,“皇上政务繁忙,臣妾本不该来打扰,只是今日厨房里煮了新鲜的荷叶羹,臣妾想着皇上夏日里多半没胃口吃那些油腻腻的御膳就自作主张送来了。”
玄凌笑道,“朕都闻到那一股荷叶的清香,未尝而先闻其味已经是食欲大开了。予沣和元安可有进一些?”
“皇上放心,臣妾已经叫他们先吃了些,这会子正和庆成郡主还有予泊一道玩呢。”朱宜修笑道。
“庆成和予泊……”玄凌沉吟道,“汝南王这两个孩子倒和朕的皇子帝姬亲近。”
“正是呢,原就是堂姐弟的,怎能不亲厚呢。臣妾知道皇上也很看重和汝南王的兄弟之情,予沣和元安作为子女自然是和父皇一样了。”
玄凌道,“你有心,把孩子们也教的很好,省了朕不少麻烦。”
“皇上为国事操劳,臣妾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尽些力了。”朱宜修谦虚道。
“国事,说起国事,叫朕在这盛夏里更加烦躁。”玄凌神色中闪过一丝愠色,道,“才平定的西南土司之乱仅仅几个月又有死灰复燃,蠢蠢欲动的迹象,番邦蛮夷果然是无法诚心归附于朕”
朱宜修听出他话中有话,心知吕盈风之事是要就此揭过了,道,“既然他们不肯臣服于□□,那皇上派人将其彻底剿灭就是了。”
“谈何容易,朝中将才虽多,可一时竟也挑不出好的。”玄凌语气微带苦恼之意。
“朝中良将如云,皇上只管挑个最合适的就是。”朱宜修只能给他铺台阶。
玄凌顺水推舟道,“朕想一事不烦二主,慕容世松之前就出兵平叛,当地的情况也最为熟悉还是由他去好了。”
“皇上英明,慕容将军之前在京中养伤,想来伤势也该痊愈了,正是为国尽忠的时候。”
玄凌满意道,“果然还是小宜最懂朕的心思。”
“臣妾女流之辈哪里懂朝政的事情,皇上过奖了。”朱宜修应付道。
“对了,吕氏的胎可安好?”
朱宜修道,“皇上放心一切安好。”
“她的婢女虽有错,但朕不会怪罪于她,你叫他安心就是。”玄凌大度道。
“皇上宽厚,但昨日之事有了些变化,臣妾不得不多嘴一句,有人说锦绣是被人收买诬陷吕贵人的。”朱宜修道。
玄凌怔了怔,一副被揭穿的口吻道,“幕后指使查出是谁了?”
朱宜修看着他,道,“皇上睿智,相信皇上也知道是谁做的了。”
“不过是件小事,说来也都是她们爱使女儿家的小性子。朕有大事要做,不愿与她们计较。”玄凌的意思很明显。
“那吕贵人到底心中不安,觉得面子上下不来……”朱宜修试探道。
“吕氏的脾性朕知道,不过三五日自己就会想开的。她又身怀有孕,越发不能为这些个闲事忧心。这样,朕明发旨意,晋她为嫔,赐号‘欣’,算是安她的心。”玄凌不以为然道。
“臣妾先代欣嫔谢皇上隆恩。”朱宜修道,“臣妾稍后自会去告诉欣嫔这个好消息。”
“嗯,小宜多费心。后宫里人多了,难免是非也多起来。华嫔是世家出身,难免娇惯些。只要不离大谱,你就睁只眼闭只眼吧。”玄凌对朱宜修道。
“臣妾明白。”
看来天意运数仍然会转回她应有的轨道上,人力再纠正也无济于事,先让慕容世兰得意一阵吧。朱宜修在心中这样打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