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
当朱宜修听到剪秋唤她的声音,愣了下,难以置信的开口说了句,“……剪秋,是你吗?”
“是奴婢,娘娘,您怎么了?”剪秋有些担心的望着主子,“娘娘,您别吓奴婢,奴婢知道您为皇上和大小姐的事伤心,可也不能伤了自个儿的身子啊,您现在可是双身子啊……”
朱宜修听了心腹的话,颤抖着慢慢摸上自己的腹部,丝帛轻柔的覆盖下那滚圆饱满的线条,她几乎用上了残存的全部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哭出来。
孩子,我的孩子!这会儿你还在娘的身上,还在娘的身上!
剪秋从没见过自家主子这幅模样,只当她是伤透了心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跪下来道,“娘娘,为肚子里的皇子您也要保重啊,万一有个什么,奴婢就是死了也没脸向三夫人交代。”
朱宜修闭了闭眼,稳住心神,把手伸给剪秋。后者忙扶着她起身。
“剪秋,我没事,你别慌里慌张的,要让别人晓得了,还不得在背后笑话我。”朱宜修发话道。
“奴婢知错,再不敢了。”剪秋立马收拾了表情,变回平时的沉稳。
朱宜修看着尚显青涩的剪秋,到最后,也只有这个自小跟随的侍婢愿意陪她。语气不禁柔和两分,“我饿了,拿些开胃的点心来给我。”
剪秋见朱宜修面色沉静,不见半分悲戚,只当她已经想通了,喜不自胜,立刻福了福身带上绘春出去张罗。
留下朱宜修在内室,描金绘彩的帐子缀着宝石珠子攒成的花朵,轻薄如蝉翼的粉色纱帘微微摆动,果盆里摆放的新鲜瓜果清淡的香气一丝一缕的在室内飘散。
各处陈设雅而不俗,一切都表明朱宜修回到了过去。
想不到自己竟能有这样的造化,老天还能让自己重来一回!
朱宜修摸着肚子,站在等身高的镜子前,乌黑的发丝盘成圆髻,只带了两只翡翠玉钗,一派温和沉静。
回忆上一世正因气不过姐姐柔则与皇帝私定终身,到手的后位拱手他人,导致五内郁结难产伤了根基,自己无法再育,更使得孩子先天不足,这才早早夭折了。她暗暗下定决心,这一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为了不值得的事情伤了孩子。
“孩子,娘这回定当护着你,再不教你受半分委屈。”抿着薄唇,朱宜修眸光精亮。
回过神来,剪秋已在外间的桌上摆了各色精致小点,小心翼翼的扶着朱宜修在桌前坐下,一举一动,屏气凝神,生怕惊到了她,惹得朱宜修忍俊不禁,比起后来老成持重,不苟言笑的凤仪宫掌事姑姑,刚入宫两年的剪秋还未脱去稚气,平添了几分可爱。
“剪秋,现在外头都说什么了?”吃了个奶油松糕,又喝了些莲子粥,朱宜修感觉精神好了许多。
闻言,剪秋恭敬回道,“回娘娘,皇上执意要迎大小姐入宫,正跟太后犟着呢。太后被气的不行,已经宣御医去请脉了。”
好姑妈,被自己儿子违逆的滋味如何?朱宜修听了冷冷勾起嘴角,也不多言。只说了句“知道了。”便要起身到外头逛逛。剪秋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随时听候召唤。
因怀着孕也不敢走远,正值春季,凤仪宫花圃内里培植的牡丹姹紫嫣红,满园国色,叫人流连忘返。朱宜修便在一个石凳上坐下,倒忙坏了剪秋,又是端热茶,又是放软垫,忙着不亦乐乎。
“别忙了,弄得人仰马翻的,这样就很好。”看剪秋还想加件披风,不胜其扰的朱宜修开口制止。
主子一反常态的冷静从容令剪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初听到皇上看中了大小姐,剪秋还为自己主子不平,好容易进了宫又怀了孩子,眼瞧着皇后就是自家主子的了,偏又是大小姐从中作梗,穿得花枝招展的进宫,搏了皇上中意。
剪秋打心眼里瞧不上朱柔则,有婚约的人还来勾引妹夫,窑子里的娼-妇都干不出这种勾当。听闻皇上竟要迎她入宫,还在没人时朝地砖上狠狠啐了口。又见朱宜修得知消息后整个人如同雷震般呆滞,哀哀哭了整整一宿,闹得动了胎气还不敢声张,只能悄悄宣了御医后更加心疼主子。
她这厢在心中打抱不平,那边闲坐赏花的朱宜修则细细回想上一世的每一个关节,那时太后和玄凌僵持许久,最后还是她忍气吞声的上书以嫡庶之别为由请立姐姐为后,方化解了难堪。这次她可不会这么容易称了别人的心愿。
朱宜修绝不相信柔则入宫时艳惊四座的打扮会是无心之失,一味推到是被大夫人摆布也无法自圆其说,难不成牛不喝水强按头?礼数尊卑全忘光了么?
回想过去柔则对她的好无非也就是高高在上的施恩罢了,庶出的宜修稳坐中宫,嫡出的柔则岂能甘心嫁给区区一个将军之子,怪道要奋力一搏了。
我的好姐姐,这一次你就算想入宫,也得先在名声上抹上两层锅底黑再说。
朱宜修的嘴角绽放出笑意,明明八个月的身子整个人臃肿成团儿,可瞧着比盛开的牡丹更显雍容华贵。
“剪秋,我乏了。”朱宜修边说边要站起来
吓得剪秋赶忙小跑着过去,嘴里念叨,“娘娘,小心点,等奴婢扶稳了您再走。”
“你啊,往日里是个闷葫芦。这会子比内务府的嬷嬷还絮嘴。”偌大的宫廷内朱宜修真正敢放心去信任的也只有剪秋一个人,和她说话时便带出三分随意,宛若还在府中那般。
“如今也就娘娘您还能稳坐钓鱼台了,外头可是闹翻天。底下人都等着看皇上怎么收场呢!”剪秋话中也带出一丝看戏的味道。
“在我这里说说便罢,到了外头可得把嘴把严实了。”朱宜修低声提醒。
“奴婢省得。可娘娘您怎么也不急呢?要是大小姐真进了宫,您可怎么办?”剪秋忍不住问道。
朱宜修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的说,“真的要进来也得先把婚约退了,早些年父亲和威远大将军家订下的婚约是尽人皆知的,就算是皇上也没有硬来的道理。再不济还有太后呢,我肚子里怀的是皇家的骨肉,看她是要孙子还是要侄女了。”
剪秋如释重负,笑着说,“娘娘英明,是奴婢多虑了。”
扶进内室,剪秋拿了软枕给朱宜修背后靠着,懒懒倚在榻上,朱宜修吩咐道,“传本宫的话,即日起闭门谢客,本宫要静心安胎,你替本宫管好下面人的舌头,要是有什么不三不四的话流出去,先捆了押起来等我身子松快了再发落。”
“是,奴婢遵命。”
剪秋悄声退下,朱宜修人虽悠闲卧在高床软枕之上,心思却早就转了千百回。
回到这乾元朝的后宫,便再没有安静度日的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