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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第七卷:冰翎殇

    两两相望,相对无言,便是如此了吧。

    两人几乎是默然相互注视了很长时间,终究还是雪涯先行开口,“是你引开魔尊逸风?”

    秦莫承点点头,“只想尽绵薄之力。”

    “多谢了。”雪涯平平淡淡地说着,除此之外,还能再说些什么呢,不知道从何时起,两人之间早已变得无话?

    从曾经的仇视相杀变成无话,这算是一种进步还是退步呢?由爱人变成仇人,再变成陌生人。

    “希望我在神界的日子,还能再为你多做些事。”秦莫承垂下头,目光是似曾相识的真挚。

    “谢谢你。”雪涯平静地回应着,现在的她,平淡如水,没有爱,没有恨,就如同那静默千万年岁月的神魔。

    “不知道能否把这神界当做江湖,一如从前。”秦莫承叹道,像是在对雪涯说话,也像是在对自己。

    “为什么不能?......”雪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早已知道,谁都不可能回到当初了,如今的她,只是不想再惹事,不想再胡闹了,那么,这眼前的男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秦莫承摇摇头,“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雪涯反倒淡淡微笑,“人都是会变的,何况神魔。”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没有变,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变了。她不知道,秦莫承到底是从来就不曾了解过她,还是太了解了以至于知道该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这个男人的心,同样让人看不透。

    真想再跟他打一架,或者是大骂一场,至少那个时候,自己的心还是有感觉的,可是现在,无爱无恨,无欲无求。

    只是还有一丝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究竟哪里输给那个凡间女子,他们,在人界应该早已是名符其实的夫妻了吧。

    而自己,连他生命中的过客都不是。

    究竟,谁是谁的路人甲?

    当苍茫岁月中,连一个路人甲都已找不到,天地间又是何等的苍凉。

    苍凉一如这凌波殿终年不化的飞雪。

    凌波殿,翎溪,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听雪落纷飞。

    与孤刃的一场大战让他耗费了不少心力和体力,没有人知道,其实他早已快支撑不住。只是此刻,他在思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玄弦已经到手了,除此之外以前拿到的还有阴弦、毒弦、风弦、火弦,雪涯那丫头还真是不简单呢。

    那么,就只剩下冰弦和阳弦了,神魔两界早有传言,阳弦已被魔尊逸风所夺,想要短时间内夺回决不是易事,那么,唯一可下手的就只剩下冰弦了。

    冰弦......

    想到此,他脑海中出现的是凌波殿底层密室,那通幽径深处的一片冰冷刺骨的寒光,缭绕在纯阳离火刃四周的无限寒气,侵得人心也跟着变凉。

    冰弦,具有封印聚拢魂魄的作用,能够收集已逝神魔的荒魂,将其重新凝聚还魂。只不过,需要施法之人消耗极大的灵力罢了。

    此刻,窗外寒风吹来的凉意像极了那通幽径的密室,他只是缓缓转过身,随手掩上那一扇半开着飘进飞雪的窗。下一步,那丫头的注意力该放在寻找冰弦上了吧,可是,还需要些时间,只要再有不长的时间就够了,哪怕是他翎溪耗尽灵力,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

    终究是那外面的飞雪太冷,冷得让人抵受不住,离开窗前的时候翎溪已觉得心口开始气血翻涌,走了两步便已是眼前阵阵发黑,终于抵受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如这皓雪般晶莹的地面上,如那院落间傲然盛开的红梅。

    与孤刃的一场大战,终究还是引发了旧伤。

    翎溪似乎只是自嘲地笑笑,随手擦去尚留在嘴角的鲜血,苍白如雪的容颜映衬着那红莲般的鲜血,让他整个人透着一种惊艳的妖异,而他却像是对自己完全不在意一般,而是义无反顾地走出门去,向着凌波殿底层密室通幽径的方向。

    丫头,再给我一点时间,翎溪心中默念。

    人界,江南,如诗如画的水墨江南即便是在寒冬也看起来春江水暖。只不过那氤氲缭绕着的水气朦朦胧胧地带上一层料峭寒意,让人的心有些微微发凉。

    此刻,站在余杭西子湖畔的是一位穿着水蓝色衣裙的少女,容颜胜雪,如同那西子湖畔的青莲,宛若当初。

    沈明漪,当她来到这里时,久不下雪的江南已飘飘零零飞落下簌簌雪花,纯净且澄澈,一如当年这里的小桥流水人家。

    只是如今,人已换,朱颜改,那座曾经叫做侍剑山庄的宅院,才堪堪几年功夫,已人去楼空,剩下的只有零落的断瓦残垣。

    过往的人们纷纷绕行,三三两两地议论:

    “几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命案,一夜之间死了百余口人啊!连护院家丁都没放过,太凄惨了!”

    “我听说发生命案时,这山庄里的少爷和小姐都没在家,幸而躲过一场劫难。”

    “据说这家的沈少爷是少林的俗家弟子,自从命案发生后回来料理了家人后事,便再没回来过,许是怕看见这个伤心地了吧。”

    “可是这家的沈小姐呢?竟然不知所踪了,据说是生死未卜。”

    “我怎么听说沈小姐嫁人了呢,嫁的还是华山弟子,江湖上有名的剑客。”

    过往的行人走过身边,沈明漪只是静静地站着,就如同当年在西子湖畔漫步。只不过那时,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男子,那个华山弟子,江湖上有名的剑客。想着,脑海中不由得又浮上他的容颜。

    莫承哥哥,如今,我又回到了江南。

    只是这里,已再没有了你的陪伴。

    或许,你终究选择了留在雪涯姐姐身边吧,就如同云轩大哥选择和你一同留下。

    而我,始终属于这里的江南。

    莫承哥哥,你知道么?这些日子来,我走过很多地方。

    我去汉阳城外石桥寺看了梦帘姐姐,她依旧在修行。

    我从洛阳驿站处打听到芜鸣大哥已经回到仙界,只不过却不知道他身边的人还是不是纱璎。

    我听说云邪大哥和凝碧夫人已经消灭了恒山一带的妖怪,他们携手并肩去仙界云游了。

    还有,华山派的章台柳师兄和嵩山派的洛依云姐姐成亲了,可惜你不在。

    如果你在,一定会开心吧?

    如今,我又走回了江南,虽然我不知道你会陪伴雪涯姐姐多久,但是,我会一直留着江南。

    在江南,每日折一枝杨柳。

    永远不会再踏出江南。

    神界,绮梦殿,雪涯独自来到这里。自从秦莫承、陆云轩、沈明漪三人来到神界后,他们就被翩o安排住在绮梦殿的三间宫阙中,一来便于给沈明漪治伤,二来他们人生地不熟,住的离翩o近些也方便照顾。

    不得不说,翩o是善良的。

    而此刻,雪涯却独自站在绮梦偏殿的窗外,这里,是秦莫承的住所。已不知多少次单独悄悄来到这里,想要敲门却最终还是蓦然离开。这里没有澄梦渊的千尺冰凌,没有凌波殿的皓雪纷飞,也没有明华堂的繁花似锦,这里是一种素雅的美,零星草木与淡雅花香,一处犹如空谷幽兰的院落。

    远远透过半掩的窗看到屋内那若隐若现的身影,雪涯只是缓缓来到窗前的石阶上,然后抱膝做下,感受着与他近在咫尺的距离。多少次想直接开口,向他道歉,为自己的不可理喻和无理取闹,多少次想问他还能不能回到从前,然而最终开不了口,只有这样默默地坐着,任时光从指间流过,无能为力。

    原来真的如那些神魔两族的前辈们所言,身为无所不能的神魔,却也有着那么多无能为力的事。

    几片花叶随风轻轻摇曳着,不知过了多久,看到远处似乎是陆云轩的身影走出门来,雪涯才站起,然后悄悄离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不想再见到陆云轩了,虽然这位永远都像兄长一般温暖淡然的男子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可是就算见面又能怎样呢,他无法主宰秦莫承的心思,更不可能站在她这一边来强迫秦莫承原谅她。

    想到此,她自己也觉得可笑,用更加强硬暴力的手段来强迫一个痛恨自己的人来原谅自己,这就是半魔的思维么?

    不及多想,她还是选择在陆云轩看见自己前离开,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中却是向着明华堂的方向。

    因为这里,有陌言在。

    无聊了找小言,伤心了找小言,难过了找小言,困惑了找小言,总之在雪涯心里,小言是个无话不说的玩伴。

    明华堂院内的石阶上,陌言低头坐着,手里似乎在摆弄着不知又是从哪里找来的稀奇宝物,抬头看见雪涯白衣飘飘的身影,于是微笑着打招呼。

    雪涯很喜欢陌言的笑,因为那笑容,无限天真,那目光,无限澄澈,似乎心中没有一点杂念,没有一丝颓败与消极,永远是那么开朗阳光,把乐观的情绪带给身边每一个人。

    看到她不言不语地缓步而来,眼中带着几分怅然,陌言不禁好奇地仰起头,道:“怎么了?”

    她轻轻摇头。

    陌言又盯着她看了一会,道:“干嘛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有谁欺负你了么?”

    她再次默默摇头,然后走到他身边并肩坐下。

    陌言索性放下手里的东西,干脆盯着她。按理来说一个男子长时间的盯着一个女子看是件不礼貌的事,然而此刻雪涯却觉得无所谓,因为陌言的目光纯净得就像刚出生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