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尹俊熙要订婚的消息,我意识到,似乎被遗忘的那些剧情要沿着它原有的轨迹开始运转了。
尹家已经到了韩国,准备着相关的事宜,我跟linda告别后,飞到了韩国,本想直接到尹俊熙订婚的酒店等着订婚典礼的开始,想到尹家必定是全家都在那里,就决定还是当天再过去好了。
来到崔家的小餐馆外面,看着熟悉的场景再度上演,只有崔母那已经微微佝偻的背影和鬓间斑驳的星点白发见证着时间的流逝。我的心里不由得有些发酸,这些年,崔母一个女人也是诸多不易吧。
这个时间来小店吃饭的人很少,崔母赶跑了最后一个客人――一个举止猥琐临走时还摸了她屁股一下的老男人,背影萧索的回到屋里开始收拾。记忆力高大健壮的女人也被生活的重担压的垮下了肩膀,脚步也已经开始稍有蹒跚。
我走过去拿起门外的笤帚把散乱在地上的各种垃圾扫到一起,崔母拿着抹布出来,随口说道:“恩熙,今天怎么这么早……”
我抬起头,仔细打量着眼角已布满细纹,脸色苍白的女人,她的眼神中带着不敢置信的惊讶,以手掩口抑制不住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喃喃地道:“芯爱……是芯爱吗……”
我们在屋里坐下,一时间相对无语。
“他们对你好吗?”崔母低垂着头有些犹豫的问道。
“好。我现在还在读书,快要毕业了。”我微笑着回答。
崔母抽泣了一声,忍不住又问道:“他们有没有欺负你?”话音未落,便掩饰般的干笑一下自嘲道,“是啦,你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怎么会对你不好呢?看你现在都长这么高了,走的时候明明瘦瘦小小的,一转眼居然都比我还高了。”
我的心里一阵酸涩,眼睛却是干干的没有一滴泪水,不自然的笑了一下,我迟疑着劝道:“别哭了,好不容易见着了,就别哭了啊。这么多年,你……你过得怎么样?”
崔母极力抑制着自己不断溢出的泪水,瓮声瓮气的说:“还能怎么样?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还是老样子,反正一时还饿不死!”
我一时间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原本许多想说的话都卡在了胸口,不上不下噎得我一阵烦闷,嘴巴张开又闭上,竟有些无话可说。
沉默的气氛弥漫在我们周围的空气中,我平复下激荡的心绪,慢慢地问道:“一个人,很辛苦吧?英雄现在不是入伍了么,你一个人是不是很辛苦?”
崔母将脸扭到了另一边,只余大半个后脑勺对着我,看不清表情的粗声说道:“辛不辛苦不都得这么过吗!我的命就这样,这些年都过来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这些年想我吗?”我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即使是在如此索然无味的感觉下。
崔母的眼神飘忽不定,侧脸被紧咬的牙齿和紧绷的肌肉塑造出一个冷硬的线条,没好气地说:“不想不想!想管p用!我自己的日子还过不下去呢哪有空想你!你既然回了尹家就好好的待着,别跟以前似的整天瞎折腾!”
我苦笑了下,小心试探着她的想法:“我还有半年就毕业了,还没想好具体干什么,但是应该也不会太差,你,要不要考虑跟我过去?多半我是不会留在韩国了,你……”
崔母闻言惊讶的抬起头,第一次目光直视着我,待看清我认真的神色后,突然情绪激动的大叫:“过去哪里?美国吗?我去那里干什么!这里再破也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跟你去?你是谁?你现在姓尹不姓崔!我有儿有女的,不用你管!”
苦涩的味道在胸臆中升起,我其实早就猜到这个提议不可能被赞同,却总是抱着那么一丝侥幸,也许,就愿意过去呢?我并不想在韩国发展,这里对女性的局限性太大,要求太多,整个社会对于独立的女性的眼光算不上宽容,整个环境并不适合我。
我不过是想让她过得好一点,相信如果是直接给她钱的话,大概这时候我已经被她用扫把赶出去了。
我盯着桌子上因为长期使用而深深的浸在木头里的一块油渍,低声辩解着:“不管你现在还把不把我当成女儿,你养了我这么久,我是不会放着你不管的,你再考虑考虑吧。”
崔母并不理会我的话,径自地生着闷气,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的连声追问我:“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来这儿是不是背着尹先生和尹太太的?他们是不是不知道你来这儿了?”
我没什么表情的说:“尹俊熙要订婚了,我这次就是为了参加他的订婚典礼。等他们结婚以后,尹家大概会回来这边定居的,我在那边还得上学,不跟他们在一块儿。”
崔母不知是被话里的哪一句刺激到了,听到这里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一把拽起毫无心理准备的我,用力地拉到门口,将我推了出去。
屋门在我面前“砰”的一声关上了,崔母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你走!现在就走!他们爱在哪住就在哪住!我之前养你养得这么辛苦,你一声不吭的就走了,我早就当没有你这个人了!你还来干什么!还嫌我活得不够累吗!走!走得越远越好!以后也别回来!这里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走啊!走……”
我僵硬的伫立在门外,看着小巷里那些熟悉不熟悉的面孔上闪烁着好奇探询的光芒,隐约听到有人议论着类似“她是谁啊?怎么在这里?”“看起来就像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来我们这里做什么?”“咦,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这种话,我皱了皱眉,回头望了紧紧关着的屋门一眼,快步离开了这里。
在胡同口,我碰到了下班回来的恩熙。尽管几年未见,可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穿着款式老旧的毛衣扬着头目不斜视的骑着自行车与我擦身而过,少年时的纯洁天真在她身上依然未曾褪色,生活的苦难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她,看起来依旧像是我印象中那个不解世事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