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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54章 热闹滚滚红鸾劫(十二)

    “你说我们现在在哪儿呢?”老白的摸索着石壁,没一点头绪。

    “应该是言府的下面吧。”温浅轻轻动了动自己的肩膀,酸痛感已经基本消失。

    老白想不通:“好端端的一个大喜日子,怎么就接二连三的出麻烦呢。”

    “要不怎么叫言是非呢,干的就是招是非的活儿。”温浅倒很能理解。

    勘探半天徒劳无功,老白最终垂头丧气的又坐回到温浅身边,但还不忘反驳:“话不能这么说,他还交了好多朋友呢,你看今天热闹的。”

    温浅耸耸肩:“对啊,人倒是不少。不过估计过了这个大婚,今后很多武林豪杰再见到言兄都要绕道走了。”

    老白困惑的歪着头:“你好像挺开心……”

    “怎么会,”温浅好笑道,“糊里糊涂被丢进地底下,谁能高兴得起来?”

    老白动动嘴,想说我的意思是看见言是非倒霉你似乎很开心,可想想又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没道理且很无礼,便话到嘴角又给咽了下去。

    那么温浅有没有开心呢?

    答案是肯定的。再多加一个“很”字。

    这飞扬的心情来自两个方面。一是言是非遭了罪,温浅不觉得自己这心理有什么阴暗的,他打从第一眼看见言是非和老白那么热络就别扭起来,因为他发现老白在面对言是非时是彻底放开的,没一点拘束,没一点顾虑,羡慕之余有了那么一丝嫉妒,嫉妒之外就生出几丝恼怒。温浅并不是见不得别人好,可他现在发现他见不得老白对别人好。二来,则是他终于想通了一直以来困扰自己的事情。

    打从在言府见了老白,温浅就觉着自己变得怪怪的。没见老白之前,温浅压根儿没那么多杂念,哪怕想念老白,也是非常偶尔的事情。因为潜意识里他认定老白理所当然就该在白家山上,无论自己严冬去还是酷暑去,一定会有张温和的笑脸在那里等着。所以他心安。但老白的出现打破了这种想当然,温浅第一次意识到老白并不仅仅他这么一个朋友,老白也并不会仅仅对他绽着笑脸。甚至于,他可以装作不认识自己,而却为了另外一个人挺身而出两肋插刀。温浅慌了。他发现他受不了老白对别人好。而当那么多人或明或暗的帮助老白时,温浅又发现一件更难懂的事,那就是与老白对别人好相比,他更受不了别人对老白好。呵,这不莫名其妙么?

    可它又是那么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这是个很难分清孰是孰非的奇妙循环。如果不是老白在那个盛夏夜晚的异常举动,温浅压根不会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很可能到现在,他也只当老白是个特别的朋友。可事实上他因为老白而多想了,反过来,老白却还是那个老白,依然故我,没任何变化。

    几天来有种说不出的焦躁一直在温浅心里酝酿,沉积。他想宣泄,却也找不到出口。直到刚刚跌落机关的瞬间,他在自己下意识抱紧那家伙的举动里才终于明确了一件事。那就是老白对于他而言是特别的,特别,重要的。

    这是世人所谓的爱么?温浅拿捏不准。他总觉得不太像。爱给他的感觉太薄了,而他对待老白,却绝不仅仅是喜欢或者有好感那么简单。他会为了这个人高兴,开心,懊恼,生气,甚至于他从未体验过的,某种哀伤。

    “怎么了?”见温浅坐那儿冥思苦想半天没说话,老白便出声询问。

    温浅敛了心思,绽开招牌笑容转移了话题:“我觉得挖这石室的人想必蓄谋已久,你看那油灯,都快见底了。”

    顺着温浅的目光,老白也看见了那盏落满灰尘的油灯。就挂在石室的一角,发出微弱而昏暗的光。

    “对了,在掉下来之前你说有人会闹场子,就是指这个吗?”温浅想起了老白那时候正是要出门去看。结果晚一步,便没出去。

    老白恍然大悟,啪的一捶自己的大腿:“肯定就是他了!玄机老!”

    “机关大师?”温浅诧异,“他很多年没在江湖上出现了啊?”

    “谁知道。”老白撇撇嘴,“看起来像是和言是非有恩怨的样子。”

    温浅乐:“我就说他招惹是非吧。”

    老白不同意:“做生意的哪有不惹是非的,难道你没仇家?”

    温浅愣了下,倒还真卖力的想了起来。末了不太确定道:“呃,应该也有。不过人都死了,他们的家人一般也不太常找我报仇。”

    老白嘴角抽搐,他忘了这家伙的生意特点了。

    “不过如果真是玄机老设的机关,那么我们恐难出去了。”温浅沉声道,“石室恐怕不只这么一个,啧,他到底在言府下面潜伏了多久啊。”

    “还有石室?”老白惊讶的瞪大眼睛。

    温浅没好气的敲了他的头:“你这俩耳朵招风用的么,真是服了你,刚刚是整个大堂的地面都开了口,不只我们脚下。”

    “……”

    “怎么不说话了?”

    “呃,没,呵呵,原来如此。”老白憨憨的乐,不好意思说自己被对方难得的亲昵敲头给敲傻了,现在满脑子的糨糊正咕嘟咕嘟的熬啊熬呢。

    “破案的时候挺精明啊,怎么这会儿又傻上了。”温浅笑,连眼睛都柔了下来。

    刚来时没发现老白易容,温浅现在想想,觉得自己真是笨到家了。这家伙的面皮儿做得再精致,眼睛却还是那双眼睛,随便一转心思就都出来了。慌乱的,害怕的,开心的,快乐的,愤怒的,生气的,不屑的,敬佩的,只消看上一眼,便懂了。

    鬼使神差的,温浅忽然伸出手,轻轻的撕去了老白的易容。而老白就那么呆呆的,似乎忘记了去抗议。

    “呼,还是这个样子好。”温浅后退一点点,目不转睛的看着,跟欣赏风景似的。

    老白不太自在的轻咳一声,才略微发窘的挠挠头:“回头让人见了真面目,以后不好走江湖了。”说着从怀里掏出点药膏,又把面具给鼓捣了回了脸上。

    温浅看着这脸皮儿摘了戴的觉得有趣儿,莞尔道:“你的仇家也多?”

    “那谁知道啊,”老白咕哝着,“指不定哪儿冒出一个来,就够我喝几壶的。”

    温浅似笑非笑:“你朋友那么多,就算真有仇家也不怕,随便拉出一个来都能护着你。”

    老白微微皱眉,没接这个话茬。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虽然男人一脸温和,甚至眼睛里都云淡风轻,可他就是觉得那人在生气。没来由的。

    片刻后,老白咬咬嘴唇,像下了某种重大决定似的,颇有点豁出去的架势:“我那天本来也想找你藏在柳百川那儿了,可我一想你和勾三非亲非故的,呃,估计就算面儿上答应了心里也不能太乐意,所以才找了那个爱凑热闹的李小楼。”

    温浅没想到老白这会儿说这个,愣了好半天,才好容易把听见的都消化掉。可又不知该用什么表情了。话题太过跳跃,情绪一时没办法衔接。

    “温浅?”老白被对方的沉默弄得头皮发麻,又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了。难道自己理解错了.,对方压根儿没为这个生气?思及此,老白脸热得能烫熟鸡蛋了。

    终于,温大侠调整好了状态,找回了话头:“你怎么知道我就算面儿上答应了,心里也肯定不乐意呢。说得像我很无情似的。”

    由于温浅这话是带着笑意说的,调侃味甚浓,所以老白想也没想,直接说了实话:“你倒不是无情,就是有点怕麻烦。”

    一语中的。温浅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

    该说老白把他摸得太透了么?温浅在心里苦笑。可感慨过后,他却认真的望进了老白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别人我可能不管。但你的忙我一定会帮。”

    温浅的眼睛像是带着某种魔力,老白觉得自己被定在里面出不来的。心扑通扑通的像敲鼓一般,莫名的乱。温浅这话什么意思?是单纯的朋友情意,还是真有些别的什么?一向对人淡漠的温浅既然能够给自己这样的话,那就说明自己是不一样的吧。可,又不一样了多少呢……

    “想什么呢?”温浅轻笑的声音拉回了老白的魂儿。

    带着满脑袋的糨糊,老白艰难的晃了晃头,这才摇回来一星半点的神智:“那以后需要帮忙的时候,我第一个找你。你不会嫌烦吧。”

    “不会。”温浅缓缓摇头,给了老白一个坚定的微笑,“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开心感动惊喜纷至沓来,一时间老白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温浅敛下眸子,在心里轻轻的叹口气。其实老白的感觉没错,对于捉凶手找李小楼而不是自己,他是有些介怀的。但老白的感觉又并不全对,因为除了介怀,温浅的情绪里还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称之为哀伤也许并不准确,可温浅又找不出别的可以形容它们的词。

    老白是他唯一的朋友,可老白的朋友,太多了。

    白家山上的时光很美,可下了白家山,他什么都不是。

    疼痛消失得差不多的时候,温浅用轻功飞上了石室右上角,那是刚刚二人掉落的入口,可这会儿已经成了一面石壁与周围无异。温浅试了或推或拉或凿很多种方法,可那石壁就是纹丝不动。

    无奈之下,男人只得落回地面再想办法。

    “你说我们出得去吗?”

    “不知道,听说这世上还没几个人能破玄机老的机关呢。”

    “那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着急?”老白发现从掉进来开始,温浅就是一副不动如钟的架势。即使刚刚敲石壁,也不紧不慢的,“就跟笃定能出去似的。”

    温浅笑,半假半真的指着自己胸口:“这里都快急死了,是你没看出来。”

    老白摸摸鼻子,没好气道:“那你倒是表现出来啊,脸上鸟语花香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这儿闭关修炼呢。”

    “别说,这也是个好主意,”温浅居然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这里和白家山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老白受不了的翻眼皮:“哪里像。”

    “安静,与世隔绝,没有纷扰,”温浅想了想,又补充道,“只有你我二人。”

    “不对,白家山上还有野猪呢,”老白认真的纠正,“这里就没有。”

    温浅无力地扶着自己的额头,难得发自肺腑一次:“就数没有它这点,那是大好而特好。”

    “呵呵,理解。”想起温浅被野猪兄爱护的惨状,老白不厚道的笑出声。

    温浅扬起嘴角,某些回忆现在想想,淡淡的能甜到心里。虽然知道处境危急,可温浅确实贪恋上了这一点点独处的时光。

    啪嗒――

    细小的石子落地声音打破了温馨有爱的平静。温浅猛的把老白扯到身后,握紧浅伤剑警惕起来。

    啪嗒,啪嗒――

    声音似乎是从另一侧石壁上方传来的。

    哗啦――

    这一次二人终于看清,石室西侧的石壁右上角,竟然被不知道什么力量狠狠往这边推出来一截!原来那里的石头并非连成一体,而是暗藏这样一块能够活动的巨石!

    温浅和老白刚刚躲到最远的角落,就见巨石已经被全部推出,咣的一声沉沉的落下!巨大的重量让整个石室都好像晃动起来。待尘埃落定,上方的窟窿处伸出个乱糟糟的脑袋。

    “什么嘛,还是间石室!”李小楼的声音在地底下仍然不减活力,“呜,老子不干了,下次这种力气活给我换人听见没,胳膊都要断了――”

    “谁让这里就你蛮力最多。”勾三的声音隐约传来,有些模糊,但听得出没李小楼那么轻松,“看看里面有人没?”

    “人……啊!老白在这里!”李小楼叫着,下一刻便干净利落地跳了下来,一脸惊喜的走过去。

    “你们也落进来了?”乍见到熟悉的面孔,老白也挺开心。

    可李大侠很郁闷:“我连着躲开了四个,哪知马上要出门槛的时候大门忽然关上,硬生生给我撞了下去!”

    “掉了就是掉了,管你躲过几个坑。”勾三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一见老白二话不说就是个拥抱,搂得那叫一个紧,光搂不成,还小狗似的拿着头蹭啊蹭,“担心死我了!”

    老白轻轻回抱。虽说第一次有这种待遇,但还挺受用。勾三的直截了当,总会让人特别的温暖。

    “怎么好像有杀气……”李大侠缩缩肩膀,纳闷儿道。

    “错觉。”温大侠笑得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