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掌柜小心看着东家的亲家老爷们,东家交代的这件事他算是办好了。看来和传闻不相符,塞北江氏的家主还是挺和善的嘛。
不再为此纠葛,江家都不反对了,言家当然也没有必要去多话,在外头待着的铭文探着脑袋禀告,钦差大人求见。才坐下没会儿的江宸不得不站起来,热衷应付官家的老太爷抢着他前面快步跑去应酬了。
在病舍不被人待见的钦差大人眨眼就不见了儿子,连忙晃出来到前堂寻找。儿子是没找着,那一眼就瞧着了还没有全部运到没完没堆积着的嫁妆了,按照这样闲扯下去,看来又得耗到天黑了。他现在就想立即宣了旨赶紧带上萧泓立即上路返京,哪怕是露宿荒野也成,反正不能再待了。
“吉时快过了,还是先拜堂吧。”钦差大人殷勤的小心的向江氏老太爷提议。
钦差大人的提议得到江氏父子一致认可,更得到周边早已饿到饥肠辘辘的佳朋们全体的赞许,至于那些个什么周礼的都扔一边去吧,这场迟迟无法正常拜堂的婚事漫长的已经让佳朋们恍若隔世了,不就是拜个天地么,怎地就这样麻烦呢?
这个决定报到后堂,也让等着的江夫人和江暮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办正事了,那就拜堂吧。江夫人并不在乎在如此众多的世家面前置办这场礼节不当的婚宴会被取笑找茬,今儿个,江氏的婚宴置办得是再随意,再怎地无礼,来客也不敢轻曼了江氏,她林红叶想把儿子的婚宴办成如何又岂是他人可以肆意取笑的。断绝未来的她微笑着望着前方,阳光倾撒在大地上,今天还真是个拜天地的好日子呢。
跟着六少的铭文被麻云请了过去全身收拾了一下,作为新人的贴身侍童,铭文的份量也是很重的。顺手抱起缠着他脚跟转的小虎,刚才没见着幼虎的六少追问着呢,小家伙很憨厚可爱,就是重了些。
把司仪招呼到一边,江宸低声严词嘱咐着少说废话,宣完旨直接拜天地。
一身喜庆衣装的江暮牵着白衣金符耀晴的手走了出来。言家人没有出现在前堂,即将到来的正式的婚宴上,言家全部回避了。
扬声顺口说着恭喜吉利话的司仪被江老爷、江少主瞪得全身恶寒,赶紧直接请钦差大人宣旨。
无关于个人的富贵权势,里外乌压压跪倒一片,体现着帝王法度之森严。对宣读出来极尽赞赏圣谕让一直揣测不安的大家很放心,宣旨结束的萧大人也松了一口气,可算是交差了。
宣旨完毕,一片山呼万岁声中,宾朋们起身。代表江氏,老太爷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圣旨,这是得焚香供奉在江氏祠堂之上的圣物。
江隐默然看着爷爷恭谨接过的圣旨,身为江氏的一分子,他对钦差带来的两份截然不同的圣意感到不安,对江氏,朝廷究竟是什么想法?昨天晚,他禀告母亲大人钦差是带了两份圣旨的事情,母亲大人了然的微笑让他沉默,那淡然的微笑中传达着她的意思――无论是苛责还是赞许,那圣意根本无需在意。
接下来立即就是拜天地,大红毯子是拜天地的新人专用之所,跪拜接旨的人都散开在两边。准备直接就唱出三拜的司仪张大嘴巴盯着新人的身后发怔,当然,不仅仅是司仪,几乎所有宾朋的目光都盯在新人的身后。
察觉出异样的江暮突然转身,又是哪个在坏他的好事?
他身后没人,倒是耀晴身后有个肇事的小子。刚才集体下跪听旨,没感觉出有什么异样,现在人群两分,跟着新人站在中央的铭文的可笑举止就突显了出来。
最忠心的书童铭文陪在执扇的六少身边,一手胳肢窝里掐着幼虎,另外一手打着扇为他的六少扇风。面对突然大转身向他恶狠狠瞪来的江少爷,铭文感到莫名其妙,今天好热哟,六少都出汗了。
对江氏少主这场婚礼早就没有期望的所有人都无言瞧着。对江暮的气势汹汹,执扇遮面的言家小六扬起脑袋,天怎么这么热,难道要他自己打扇?人家有身份的少爷手中拿着的扇子是风雅之物,可不是拿来扇风用的。
“黑虎!”江暮扬声大喝。
特地躲到别院墙外头顶着烈日的黑虎对透过耳膜的招呼声想装作没听见也不太可能了,在同伴及其同情的目光注视下只得进入那厅堂。
“你,站在这!”江暮示意着他的心腹站到自己身后,算是一边陪着一个,这样身后也不会显得突兀。却不知,江暮扬声叫出黑虎后,让瞬间躲避到大哥、二哥身后的江隐深深大喘了十八口气,要是叫他就惨了。
不明所以进来站到少主身后的黑虎盯着他身边的铭文,那被铭文夹在肋下扑腾着幼虎让黑虎瞧了心疼不已。为六少打扇的铭文也累了,见了黑虎过来连忙顺手传给他抱着。虽然很不想接,黑虎还是把幼虎接了过来安抚着,今天很热,全身长毛的小家伙可遭罪了。
江暮盯着司仪,已经被江宸要胁过的司仪不敢接触江氏少主恶狠狠的目光,立即直接到拜堂这一步。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后新人对拜。
全场的佳朋都安静见证了这个快捷的拜堂仪式,老太爷瞄着那大红毯正中央上,前后左右没几个看这对御赐的新人拜堂,多半全瞄着的是御赐成亲的新人身后的那两个倒霉蛋。
没时间顾及斟酌整个场面,前头各自的主子都跪下了,他们哪能站着,跟着跪呗。跟着主子下跪,对不时伸手摸摸小虎脑袋的铭文很不满的黑虎在叽叽咕咕,侍卫们瞄那跟着司仪最后一句‘新人对拜’后居然也对着面脑袋碰到了一处,当然,他们是在垂着脑袋是在不停盘弄着手上的小幼虎。瞅着那大红地毯上的一幕,维系正堂里安全的侍卫们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完了,黑虎总管算是彻底的完蛋了。
“那个――”瞅着别扭的老太爷看向身侧的儿子。早就别过脑袋的江宸冷冷道,“不光我的事,我又不和他们同住,我是绝对不去东院的。”
家主的话代表了众多侍卫的心声。
“其实,”老太爷摸着胡须瞧着,“我是想说挺逗的。”
是蛮逗的,在北方这地界,不惧怕江氏的血腥味的人并不多,显然,这主仆俩――不,这言家全家都不无视江氏透着血腥的气息,就连江暮身边素来稳重的黑虎如今也被这个小书僮闹得没了一点脾气,很逗。
“礼毕!”大喊一声,总算是完成了这次婚宴礼仪,抹着额头的汗水,可怜兮兮的司仪撒腿就溜了,再不敢逗留。
这般快捷的就结束了大礼,让所有佳朋都很感慨,挺顺利的嘛。赶紧开筵吧,大家全都饿着呢。
借着空,副使吴源大人低声禀告了焦躁的萧大人,已经交代安排好了,筵席一散就上路,毕竟此来还有不少官兵,总不至于让随从不吃午饭就赶路吧。听了这话,萧大人只有继续忍着了,反正今天他必须离开这个边城。吴源能理解萧大人的焦躁,没见影子的萧大公子这会儿定是赖在后堂和言家在一起了。
当然,需要说明一点的是:也不是这些佳朋非要在这儿吃上这一顿,纯粹是想跑也出不去,外头大小的馆子全部做着大锅饭,全城的百姓都沿街白吃白喝着呢,没有雅间可以单独照应他们。昨日那肃杀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要是不能回避悲伤,他们是无法长期在这里生存的。可是,必须得生存下去的**支撑着他们继续选择刻意遗忘那血腥。
一早儿兢兢战战为了几个铜板顾着性命一早儿进城卖柴的农夫赶上了这场流水宴,放开了肚子大吃了久未碰触的荤腥,当然,没忘了往怀里塞上几个夹上肉片的馒头稍回去给年迈的老娘。沿街张贴的喜庆的大红纸被风落了几张,经过的路人小心拾起,带回去贴在自家的土墙上也能填些喜气。满城的姑娘们结伴看着那就是做梦也未曾想到过的奢华器皿,它们在阳光下散发着奢华的光辉,看得女人们目眩。本来还会担忧这过于奢华的嫁妆会引起公愤,而现实是――在法度森严的等制区别下,那富贵逼人而来的气势让平民无比畏惧。
筵席摆开,美食端上,此时而言,那个什么礼数早已抛开脑后去了,早就饿得发慌的佳朋们甩开腮帮子吃喝起来。由于需要摆放嫁妆不得已撤消设在院堂宴桌,关心着无处就餐的佳朋的江氏冠冕堂皇让出主桌,林红叶退场了,对她而言,亲家才是贵客。她前脚走,那早已忍受不了前堂不停出现的状况的江宸父子也都跟回了后堂。后堂的正厅里一片繁忙,穿梭来去的侍婢们正在摆着精心准备的盛宴,一边升格为江氏少夫人的言家小六靠着爹爹说着话,围着小虎转悠的言家小四、小五撩拨着大胖爪子,考虑着究竟要不要把它真的变成红烧肉。一边跟着坐下的萧泓为言耀辉取来碗碟,准备开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