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行程很顺利,一路行来都有江家的人接应,只是,越往北行,就越是人烟稀少,往往过了一个城镇至少要行三五日无人烟才方能见到下一个城镇,没过几日,连铭文全无了好奇心,只对前程充满了紧张,离家已有千里,他们已处身在一个陌生的地界了。
一路关隘层叠,每日醒来所见的都是不同的风景,只是再不见那繁华和祥和。偶有经过农家借水,那些远离群居的农家人补丁满身,衣着褴褛,神情也是木然,那些瘦弱的孩子远远站着不敢近身。
按照六少的吩咐,铭文把一串铜板放在磨盘上,车里的耀晴背转过身去,如此贫瘠的状况让他不忍去看。侍卫们对此也不做言论,其实,北方也不全是他们所见的那样贫瘠、荒芜,只是他们行走的都是抄近的远离城市的偏路,这些子民自然贫穷些,再细想,言六少生长在那占朝廷三分富庶之处,天下又有几处地界能相较之昌盛繁华?
一路行进得很顺利,只是越走越疑心了,他们走的是最近的路,很偏僻,还有野兽出入,其中的危险是显然的。走这条偏僻的近路倒非他们欠考虑,而是本来就预定好了走这条路的,当行进到第三天,按照少主和他们预约的接应人马依然没有出现,他们就知道有麻烦了!
一声清呖的叫声在空间荡漾,铭文抬头望去,天上盘旋着两只飞禽,不顾脸面的耀晴忙探身往上瞧。相较于主仆俩的好奇和欢喜,扮着马夫的黑虎凝视天上盘旋着的鹰,麻烦来了。前方的侍卫们往后面悄然聚集,脸色沉重,究竟是什么人,居然用猎鹰窥探他们的行踪。
没有多言,种种应对措施他们都在船上就商量好了的,在不到边关之地居然有人窥视他们行队,这等大胆行事让珍娘也凝重。要是情况严重到必须兵分两路的时候,被人熟知的主母身边侍婢,珍娘必须和扮成新娘的那一路一起走,这是牵制人马重要的策略。借着问话的机会,过来的珍娘仔细叮嘱耀晴定不要下车,要相信黑虎,绝不可自行其是,那枚永固王妃的金符定要贴身藏好。
相较于侍卫们的紧慎的戒备,耀晴和铭文主仆俩就不怎么安好心了,翘首以盼能有着什么事情发生。日子又平静的过去了两天,当被骡车颠烦躁起来的耀晴感觉到车子突然停了下来,他忙推着也赖在车里的铭文快起来,他们俩一起探着脑袋看窗外,有什么热闹?一眼看到不远处小岗上有好多毛茸茸的狼狼!这就是江暮说的狼群?耀晴挥舞着双手,兴奋得不可言表,毛茸茸光亮亮的皮毛,果然很漂亮!
毛茸茸的狼狼?牵制安抚座下受惊的马匹的侍卫们望着侧边冒出来的狼群,他们苦笑,要是狼群能动用鹰来侦察他们,那这些狼就真可怕了。眼前这些狼看来有上百头,不过,他们傲然,要是这些狼聪明些就不会招惹他们,不然剥些狼皮回去给老婆缝件小袄也很不错。默数着狼的数目,侍卫们从车马夹逢里抽出长弓和兵器,凛然萧杀之气瞬间祢满开来。
在主人的操控下,结阵的那些高头大马也静下来,打着响嚏,刨着蹄子很精神,后面的惊慌的骡马也在黑虎驾驭下安静下来。没有攻击,狼群不远不近的跟着马车,彼此保持着距离,相互没有让对方有机可乘的机会,这种情况直到天黑露营。
那一夜,言耀晴和铭文睡得很沉很沉,当美美的一觉醒来,车窗外再也没见那被侍卫们前呼后拥的漂亮大马车了。在骡车边站着的是化装成赶车的黑虎和四名已经换了衣服的侍卫,除了他们五个人之外,其他的侍卫都誓死 “保护”着华丽的马车成功的把绝大部分的袭击人马吸引开了。
夜里,不意外的,他们被偷袭了!来人应该不是和江氏有仇怨的豪门,毕竟,那些北方豪门虽然被江氏打压得很历害,但谁都清楚,塞北马场的行事是迎奉了上京的意思,虽有怨恨想要报复,也不至于在关内动手,何况还是劫送亲的队伍。他们目标也很明显,主力全部在被侍卫们保卫着的华丽马车,他们的目标定是车上的准新娘,难道这些人想要拿新娘要胁家主、少主?应该是这样吧。本来还想找机会生擒个审问,可惜,这些人根本不恋战,对异于江氏侍卫不同服装的人马追赶了数里就自动撤退了。看着他们娴熟驾驭着马匹飞驰远去,一边握刀的赵魁暗出一身冷汗,他适才装着被弓箭射伤,虽然本意是示弱,可来人很有一套,幸亏他调整身体才避开重要部位,很可惜,要是他们再追过来一些,他们就容易些逮个活口问话了。
虽然没大伤,伤了皮肉的肩膀像是血浸了似得,看上去颇为吓人。包扎了伤口,交流一下所得,那些人不是什么高手,可是从驾驭马术和张弓速度的准头都是上上选。目前追查这些人的来路不是他们该考虑的事,他们确定了暂时没了威胁,才把刀放进骡车的暗格里备用,抬眼看那车里躺着的被他们点了睡穴,在睡梦里都笑的主仆俩,想到月前他们病了暂住的那个富庶得无所事事的水乡热情的乡邻,沉默的他们清楚,从现在开始,一路再也不会平静了。
到了该吃饭的时候,耀晴和铭文醒来了,扫过赵魁那肩膀包扎但白布上映着深色血渍的肩膀,和惊诧的铭文不同,言六少什么也没有问,在他眼中,那些消失的马车和侍卫们好像一直就不曾存在一样。
他们都准备着六少追根问底,更预备了些谎言准备安抚这位娇生惯养的六少,没想到六少居然对此视若无睹、淡然处之,他们很意外。稍作考虑,黑虎把现状禀告了六少,他不想刻意隐瞒,毕竟,将来六少是要在北方生活的,这样场面不会少见。
铭文抱着车辕眨着眼瞧着,在车内的耀晴看了黑虎一眼,“接下来的行程全权交给你操劳了。”之后,再不多问一句了。
听了六少这样言语,他们再看车内的言家六少,感觉已又有了不一样。想来也是,他们家的主母和少主都是眼高于顶的人,怎么会平白就认同一个人呢,他们齐恭身表示定会平安护送至边城,决不懈怠。
既然前面有人拦路,他们过来的口子也肯定被收了口子,以防他们退回大路了,分析一下,此时他们不能退只有向前进,还得慢慢的绕行,尽可能挠到大城镇才有办法,好在,那些袭击他们的人全部追着华丽马车不放,他们也相对安全一些,就算再有袭击灭口的可能,也应不会有马队倾巢而出的状况。赶着骡车往前走,一段路上有明显的血迹和斩断的箭翎,赵魁拣了些分给大家细看,从明显是新造的箭翎上,他们都看不出过多的痕迹,只有倍加小心了。
在偏远的小路上行进,一路上再没发生什么大事了,只是偶遇面黄肌瘦的盗贼三伙,仅被毛茸茸的狼群小袭六回,再有,无缘无故耀晴和铭文突然午睡了七八次,只是每次醒来,这些侍卫身上都会流些血,还好,没突然消失个人。除此之外,总得来说,行程都还顺利。
离江氏少主大吉的好日子越来越近,那近关隘最大的城郭全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北方带点名气的大户一月前就往此城聚集了,塞北马场的少主大婚可是件大事,周边大户能出动的都来了,毕竟,谁都清楚,这声名赫然的江氏和豪门世家大有区分,意思就是:江氏是这二十多年才冒头的暴发户,还是朝廷鹰犬,要是他们礼数不到,被这样人家的惦记着那就得不偿失了。
江府为了迎接少主夫人的到来忙碌着,任何细节都确认再确认,临近了大喜日子越近,侍奉少主的大丫头麻云就越加不安,对她来说,要是未来的少夫人不容她,那她就非常艰难了。各有各的心思,其实,其中最忐忑不安的还是江氏家主――江宸,从逃般离开那水乡地界后,他就懊悔不已,他是老糊涂了?这样婚事他怎就答应了?想到还不知道真相的老父,江宸有说不出的烦恼,看看神情坦然的夫人,他略有安慰,老父那边就全仰仗夫人去解释了。
一心盼着由夫人出头的江宸全然不知看上去很平静的夫人心里也早就嘀咕了,江暮可是她独子,当初的决定是不是过于草率了?不管怎么样,已无挽回余地了,她翘首盼着京城的懿旨早点到,也好把江暮娶男儿媳这责任全往皇家作为上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