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s进得屋内,大厅空无一人,别说自己的父亲,连帮佣的阿姨也没在,于是直奔主卧。果不其然,大家都在这里,包夫人头朝里躺在床上,背对着大家,包怀德正对阿姨小声说,“我们走吧,让她好好休息。”
说完这句话包怀德一抬眼看见包s,遂脸色变得严厉,“你好不容易回来,也不在家里多陪妈妈,成天在外面乱跑。”
包s心道这还不是被你逼的,当然说出来的却是,“我妈怎么生病了?早上我出门前她还好好地。”
包怀德“哼”了一声,正想继续教训包s,包夫人却悠悠开口了,“你们都出去吧,ss留下来陪我。”
这么多年,包夫人总会因为某个原因定时大发作,每逢此时,就是包怀德也心虚的日子,只好暂时收敛怒气离开,房间里顿时变得清静,包夫人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包s,“今天去哪儿疯了?这么晚才回来。”
包s一边回答,“我还能去哪儿,跟着夏大哥混呗。”一边坐在床边仔细打量包夫人,气质还是那么婉约,风采还是那么生辉,嗯,就是眼睛都是肿肿的,脸色不太好。“美女,怎么了?是老爷子又把你给气哭了?这眼睛肿得,都不好看了。”
包夫人 “啊”了一声,指示包s,“给我拿一下镜子。”
包s把镜子递过去,“我爸干什么坏事儿了?按理说他应该不会有外遇啊,外面的小三哪儿像你那样美丽与智慧并重啊。”
包夫人被逗笑了,“ 他哪有那个胆子。”
包s也点头,“嗯,再说我叶晨姐还给你当着眼线呢。”
包夫人看一眼包s,“这你都知道?”
包s“嘿嘿”一乐,不由得发出感慨,“不是有句老话嘛,叫21世纪最缺的是什么?”
儿子一向是包夫人的开心果,于是饶有兴味地给他捧哏,“是什么?”
包s拖长声音,“当然是人才。尤其是像叶晨姐那样,给老板娘打小报告的人才。”
包夫人哈哈哈大笑。客厅里看着文件的包怀德也听到了笑声,不禁摇摇头,心道这臭小子成天就知道瞎胡闹,也就哄他妈妈高兴这个别人谁也学不了。
包s看妈妈心情好转,这才问道,“是哪儿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包夫人摆摆手,“不用。”
包s还想说什么,手机却响起,包s拿起来一看,赶快按下接听键,直截了当地喊出对方名字,“hello,林峰。”
包s完全没有注意到包夫人震惊的表情,而是全神贯注地听着电话那头的林峰客套的声音,“包s你好,不好意思有事儿麻烦你。”
包s完全不觉得麻烦,和林峰打交道是很愉悦新鲜的一件事儿,于是他实话实说,“很乐意为你效劳。”
林峰对包s一向敬而远之,这帅哥有时候表现得太熟稔了,跟牛皮糖一样粘人,着实吃不消。要不是没办法,实在不想主动招惹。于是长话短说,“你有夏迪的手机号吗?”
包s,“。。。。。。”
包s报出夏迪电话之后,甚为不甘心地问道,“你找他有事儿吗?”
“我把东西落在他车上了。”
包s顿时释然,“啊,是吗?那我帮你去取吧?然后给你送过去。”
林峰赶紧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取就行。”
包s悻悻然挂掉电话,那边一直安静听着电话的包夫人却慢慢开口,“你新认识的朋友?叫什么啊?”
“嗯,刚认识,叫林峰。”
“林…峰”包夫人拖长声音重复了一下,心内各种思量,但忽然回想刚才包s各种上杆子的表现,惴惴不安道,“她哪儿人啊?多大年纪?你在追她?”
包s噗地一声笑了,“美女你也想太多了,人家是男孩。”
包夫人顿时松一口气,但也有些微失落,不禁埋怨道,“是男孩啊,那你怎么那么殷勤?”
包s却反驳道,“是男孩就对了,我对女孩就没殷勤过啊。”
这话倒是不虚,包s属于站在那里都会有姑娘反扑的类型,所以他早就习惯了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三不原则。
包夫人瞥了包s一眼,故意道,“是吗?那我就更着急了。”
包s也跟妈妈瞎闹,“嗯,这可说不好,万一我这才算找到真爱呢?”
包夫人敲一下包s的头,“你敢!”
包s摸摸头顶,笑嘻嘻安抚道,“放心放心,至少现在的性取向还是很正常的。”包s想想也有些疑惑,对包夫人道,“妈,您还别说,这小孩儿我总觉得很眼熟,以前在哪儿见过似的,哎,咱家有姓林的亲戚吗?”
包夫人愣了一下,看了看包s,想说却又觉得话太长不知从何说起,摆摆手轰包s出去,“你别在我这儿,出去出去,太闹,头都疼了。”
包s赶紧起身,笑着来句“儿臣这就告退”之后就离开了房间。
包夫人等包s消失之后,慢慢躺下,嘴里再次咀嚼着这个名字:林峰。
范林租住的房子在东四环附近的一片开放式小区内,这片小区初具规模,占地面积不小,但户型不大,聚集着大量的收入尚可的年轻小白领。小区内环境小资,不但有小桥流水,还点缀着一些绿植和雕塑,偶尔也有青春偶像剧在这里取景,就比如夏迪要上楼的时候,就发现小区花园里有个剧组正在拍夜戏。夏迪站在一旁也围观了一会儿,正好看到男女对手戏演员声嘶力竭地对喊,“你爱我吗?”“不,我不爱你。”“那你怎么还要和我结婚?”“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你已经怀孕。”
剧情太无聊了,当然生活也并不比它高尚多少。夏迪略站了一会儿,便没什么表情地离开,上楼去找范林。
范林开的门,把夏迪引进客厅坐下,夏迪一看餐桌上堆满了菜肴,不禁小声问道,“你做的?”
范林直摇头,“我哪儿会啊,在家的时候我哥都比我强。”范林说完有些后悔,继而补充道,“这些都是我妈做的。”
夏迪“哦”了一声,指了指厨房,“阿姨在里面?”
范林点了点头。
夏迪起身正想进厨房打招呼,范林的妈妈却拿着碗筷从里面出来,夏迪连忙问好,“阿姨,您辛苦了,最近身体好点儿吗?”
范林妈妈看了夏迪一眼,指了指餐桌的方向,“先坐下吃饭吧。”
和从前的几次一样,这顿饭吃得依然比较沉默。也就是范林没话找话,夏迪配合回答,老太太还是一声不吭。夏迪的手机调成震动,在裤兜里颇震了几下,夏迪也没敢接,看都没看就直接摁掉。快吃完的时候,老太太终于发话了,“我这病也看过了,大夫说回家好好调养就可以,再过几天,我就回老家去。”
夏迪看了范林一眼,范林冲自己点点头。
夏迪连忙道,“阿姨,您不用着急回去,北京的医疗条件还是更好,多呆一段时间吧。”
范林的妈妈看了夏迪一眼,“我什么都明白,我早点回去,也就可以早点让你们不看我的脸色,早点放松。”
夏迪张了张嘴,想辩解点什么,但又无从说起。老太太叹口气,“以前的什么都不说了,我再问你一次,我把范林交给你,你能不能一辈子照顾她,保她周全,让她幸福和快乐?”
此情此景,就算是万丈悬崖,夏迪也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举起右手保证道,“阿姨,我可以。”
范林的妈妈死死地盯着夏迪,恨声骂道,“当年你也是这么和我保证的,保证会让范杨完完整整地回来,可是结果呢?人不但客死异乡,我们连尸体都没有看到。”
房间里一下子鸦雀无声,夏迪是一脸苍白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老太太,继续听她边哭边骂,“我家的范杨,从小就聪明乖巧,考上成和大学简直是我们全家的骄傲,你们,尤其是你这个刽子手,把他骗走了啊,骗他去登山,我们家的范杨就这么没了。”范林上前劝解,却被范林的妈妈一并痛骂,“还有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人家明明就不喜欢你,为什么非要和他在一起,不同意就寻死觅活,你要活活气死你妈啊。” 夏迪的眼睛收缩了一下,走到范林身边,迅速拉开范林的长袖,一眼就看到手腕上新添的细痕,急道,“你搞什么呢?老毛病又犯了?!”
范林抿抿嘴不回答,范林的妈妈在一边叹气,“算了算了,你们随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些都是命。”继而眼光忽然又收缩一下,闪出一束寒光,“范林,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跟不跟我回去?”
范林紧闭嘴唇,坚定摇头,“我哪儿也不去,就呆在北京。”
范林的妈妈颓然坐下,绝望叹气道,“罢了,罢了,我不管你,你好自为之吧。”继而又扭头恶狠狠地对夏迪道,“你对我女儿好点儿,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夏迪浑身已无半点力气,但还有意志强撑着自己,“阿姨您放心吧,我会代替范杨,照顾好范林孝敬您的。”
在这一刻,夏迪只觉四周都是混沌空气,压迫得自己无力呼吸。也是在这一刻,夏迪第一万遍在内心里暗暗地想,当年那个掉进冰缝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