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成和大学的梯形教室内,台上正滚动播放着登山协会的活动视频,内容大多数是登山协会的历史,曾经获得的荣誉,登山训练的内容,以及既往登顶成功的那些照片,当然不可或缺的,有许多新老队员的照片,背景音乐非常慷慨激昂,显然不是中文歌,歌词全都听不明白,但还是极其煽动人心,让人热血沸腾。
在这样极具洗脑成分的视频播放下,台下的年轻学子们看得极其投入,个个都恨不得迅速投入到这项高大上的运动中,不过也有例外,尤其是靠近大门入口处的几个女生,一会儿凑一起悉悉索索地耳语,一会儿又扭头拼命向后方张望,搞得她们后排的人也将头转向后方,好奇地寻觅后面究竟有何神仙妖怪,引起小小骚乱?一看之下顿时恍然,“哦,怪不得!”
女生之一小声道,“我喜欢中间那个,高大威猛成熟稳重,那身材,啧啧啧,绝对是我的菜。”
众女生齐齐扭头检阅,看到居中高大威猛男子一枚,正聚精会神地看向台上视频,女生们嗯嗯嗯纷纷表示赞同。
女生之二反驳,“不过是个肌肉男,还是左边那个好看,长得端正帅气,那眼睛,大双眼皮吧?完全可以演偶像剧。”
众女生再度齐齐扭头检阅,看到左边眉目俊朗的男子一枚,不过满脸的漫不经心,但也的确可以上演个偶像剧的男主人公什么的。
女生之三不甘示弱,“左边的哪有右边漂亮啊?我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右边的男生漂亮得来,眉目如画、媚眼如丝、双眉入鬓,完全像个女生。”
所有的人都觉得这么文艺的台词也太不像话了,但齐齐再度扭头检阅,仅仅看到右边这位的侧颜,就已经觉得精致得无以复加,不过右边这位貌似对台上内容毫无兴趣,而是看着他右手方的大幅登山协会招新海报,众女生都有些迟疑,直到有人直接质疑,“像女生?就是个短发的女生吧?”
“拉倒吧,你眼神也太不好了,绝对是男生。”
“不可能,应该是女生,你们不觉得他和林峰的气质很像?”
“唉,这体型也不像吧,长得虽然漂亮,可是块头不小,林少比他整整小一号。”
有人兴致勃勃地加进来开始学术探讨,“我跟你们说,从面向学上讲,像峰哥和这位这种,男生女相或者女生男相,那都是妖孽之相。要么是大富大贵,要么就祸国殃民。”
林峰的拥护者就不乐意听了,“说谁妖孽呢?想死吧你?”
有人拉圆场,“你们尽废话,十块,我赌那人是男的。”
“好,我也十块,女的。”
终于有资格老的同学制止道:“别赌了,这么有名的人你们都不认识?你们没看视频啊,刚刚他也在上面,上网也查得到,夏迪,夏刚的弟弟,他们俩都先后是登山协会的社长,风云人物,不过毕业有些年头了。”
众人惊呼“没听说啊”之后齐齐回头,饱受争议的那位帅哥依然专心地注视着右边的海报,更衬得轮廓精致,鼻梁英挺。
坐在最后一排,引起骚动的自然是夏刚包s夏迪三人组。左边被形容为端正帅气的正是包s。刚回国就被夏刚抓来陪绑,不甚情愿地听这个登山队的招新动员大会,那叫一个百无聊赖。更何况被前排无数的注目礼来回扫射,搞得更是觉得无趣,干脆自顾自玩起手机。
当然可能身边还有觉得更无趣的,也就一愣神功夫,右边的妖孽夏迪已经扭过头来,开始闭目养神,嘴里还道,“别叫我啊,我先睡会儿。”
唯一一个认真听讲的夏刚愣了一下,看了夏迪一眼,转头问道,“你在这儿睡觉?”夏迪却完全不搭理他,还是另一侧的包s一本正经地回答,“睡吧睡吧,估计是无聊。江湖已经不再是他的江湖了。”
夏刚心中忐忑,不知道把夏迪拉回学校这招到底对还是不对,但还是“哦”了一下,深以为是道,“也不是我的了。”
包s接下茬一贯很快,做哀怨状,“我从来就没出现过。”
夏刚顿觉诸多安慰,事实再一次证明,包s这小子润物细无声的程度,着实比自己的亲弟弟靠谱。心情不错的夏刚再抬头看看台上,前方视频也播放完毕,于是现任登山协会社长郑千里上台,慷慨激昂地进行工作总结和招新大动员。
夏刚叹口气道,“你说,郑千里这家伙的口才,怎么那么让人昏昏欲睡啊?”
包s一边玩手机一边点头,“那哪能和你比啊。”
夏刚再端详了一下台上正口沫横飞,长得却平易近人的郑千里,继续叹气,“他这领袖气质看起来也欠缺。”
包s抬头打量一眼郑千里,的确泯然众人矣,颇有同感的点头,“也就一路人。”
夏刚看着这满屋子嬉皮笑脸不当回事儿的青年男女,表情更加沉痛起来,做痛心疾首状,“想当年我当社长那会儿,我们山野社纳新,那简直就是是振臂一呼,群雄响应!看看现在,现在,后继无人啊。”
包s正想顺嘴说点什么,台上的郑千里却大声道:“现在,有请我们的老社长,xx级的夏刚,给大家讲几句。”
夏刚一抹脸,顿时转换了一下表情,一副面目沉稳表情坚定的模样,大步向台上走去。上台后第一时间却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写下几个大字:“挑战。“他转过身来,环顾四周,一挑眉一抬眼就念出一首大家耳熟能详的诗来:
生命诚可贵
爱情价更高
若为登山故
两者皆可抛。
这首略加改动的诗,让台下顿时活跃起来,一团哄笑。
夏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徐徐开口,声音低沉而又有力量:“同学们,你们觉得这诗太夸张了吗?呵呵,其实我也做不到。不过我想让你们知道,这诗是咱们的一位老队友改编的,也是他的心声,他也为之付出他全部的努力。”
话音未落,夏刚便看见后排刚刚还在打盹的夏迪已然起身,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去。”
夏刚有些无奈,但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便继续道,“我不知道大家因为什么坐到这里,也许每个人来这里的原因不同,来这里的目的不同,但是就像我在海报上看到的那句话,‘徒步、攀岩、登山、……,那些不明道理的热爱,就像青梅竹马的顺其自然!’。呃,我能问问,这海报是谁做的,谁写的词儿啊?”
台下一片哄笑,有人在七嘴八舌地回答,“峰哥。”“林少。”“林峰。”
夏刚也笑了,“写得挺文艺的,真好,我顿时觉得自己也变年轻了。这位林峰同学,他在台下吗?”
这下换台下面面相觑了,有姑娘喊了一声,“今天她没来。”
夏刚笑笑不以为意,继续道,“那太遗憾了,我还想采访一下他的青梅竹马是谁。”台下哄笑一片。可台上的夏刚却收敛笑容,正色道,“歌里唱得好啊,‘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登山对于我而言,就是一件自由而又快乐的事情。当然,我还是想说,加入登山协会是一件非常严肃而又认真的事情,既然决定了,就一定不能退缩。每一次的攀登,每一次的征服,以及和你共同经历的队友们,都会成为你生命中无法忘却的纪念。
台下顿时肃然。
就在夏刚拿出自己当年的好手段,在互动和煽动中来回切换,给年轻学生们好好洗脑的时候,退下来的郑千里打量了一下四周皱眉道:“林峰呢?她今天为什么没来?”
李敢回答,“请假了,说她今天有事儿,不过广告海报和宣传视频做好了,今天都用上了。”
郑千里也早就看到门口的登山协会招新的大幅海报,但他还是皱了皱眉,“她哪天没事儿啊?身为副社长,社团的活动总缺席,包括平常的训练。你告诉她,下周末的登山队员集训,她再不来的话,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李敢腹诽郑千里怎么不亲自说去,却让手下去送死,于是小声道,“可是拥护她的人很多啊。而且她还给我们拉来了赞助。”
“什么赞助?”
“几十件t恤。”
郑千里眼睛一瞪,“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活动经费呢?项目资金呢?大头还没有着落。再说,就她拉来赞助了,我不也在努力吗。知道我为什么把前任社长请来,参加我们的活动啊?”
李敢一片茫然,“不知道。”
“笨,他们对我们社团感情深啊,听说夏刚都自己开公司了,混得都不错,我们今天好好哭哭穷,拉他入伙,说不定咱们的经费就彻底解决了。”
李敢这才了然,明白了郑千里的老谋深算。不过这也怪不得郑千里斤斤计较,实在是登山难,大学生登山更难。登山这种运动属于劳命伤财,烧钱非常厉害。虽是学校的老传统,但是和前些年学校大力扶植不同,由于各地大学生登山事故频出,现在学校卡得越来越严,学生家长也鲜少支持,经费和人员都极端匮乏,所以现在的绿野社团和几年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不但没有当年的风光,就没正经爬过什么山,全是纸上谈兵,社团成员越来越少,枯燥的体能训练也让本来觉得新鲜好玩的年轻学子打了退堂鼓。
郑千里看着人丁稀落的成员欲哭无泪,无奈之下只能搞了个折中,组织了几次不痛不痒的伪训练纯郊游,这种将男男女女拉到郊外亲密接触互帮互助的集体活动,据说还成了十好几对,倒是让社团人气大涨,就连学校论坛发帖回帖名次都急速上升,至少填补了一下郑千里久违的虚荣心。
如果说有遗憾,那就是副社长林峰的冷脸黑面,不但缺席各种活动,还在论坛里发帖,叫什么“登山队的转型”,貌似一本正经实则阴阳怪气,以恭喜登山社团成功转行成红娘社团为核心内容,好一阵冷嘲热讽。最可恨的是附和者还不少,论坛里风言风语层出不穷,不少还是社团的元老,回帖皆云:“林少所言及是。”让身为社长的郑千里颜面尽失,虽然无法真身露面,只能披个马甲上去骂林峰神经病、变态、不男不女。
副社长林峰对这种辱骂一贯习以为常、无动于衷,但林少护卫队的那帮姑奶奶可不是吃素的,群起而攻之,将郑千里的马甲一通狂轰乱炸,恨不得皮肉啖之。郑千里事后唯一庆幸是在网吧发帖,要不然查出ip地址,结局会更加生不如死。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作为研究生在读一年级生的郑千里,也想正正经经地干一票大的,让所有人,尤其是林峰,都对自己刮目相看。于是今年很是勤劳地研究组织登山的可行性,和学校各部门沟通,虽然从学校获取登山通行证的概率几乎为零,但郑千里等人并未放弃,还在做些最后的努力,不枉白担这两年社长的虚名。
除了和学校方面的周旋,郑千里在人员选拔和训练上也没有掉以轻心。每周不但召集大家进行体能训练、技能训练,周末也追加户外拉练和攀岩。至于林峰这回的反应,也让郑千里颇为意外,虽然依旧参加集体活动不积极,但是却拿出了赞助计划书,并且还真的拉来些实物赞助,让协会内部一片欢呼。
郑千里满腹心酸,会长是不好当,但身边有一个比自己更具偶像气质、还时不时唱反调的副会长,这个会长的前景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