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章找到了找到了
原来是她落下泪来。
宋之徽吃了一惊,伸手就抚住顾妩湿漉漉的脸,语气里不自觉地就带上了惊慌:“怎么……为什么要哭?”
她满是泪痕的脸上,却绽出灿如春花的笑靥。目光里犹然有泪,那眼神却是他不曾见过的――那曾有的怨得怨失,也曾的乖嚣阴郁,都已经在顷刻间消失,仿佛沧海经转,桑田落定后,双目只余下澄明安定。
“……你就要做父亲了……我和你的孩子。宋之徽,你欢喜吗?”顾妩仰着脸看他,“从今以后,我们好好的过吧!”
她曾经无比抗拒,如今是这世间她最熟悉的他的脸。
玉匣藏起白刃冷。
双目清明疏朗,眉间似乎有愁,始终微微皱着,他不甚爱笑,神色从容冷淡的时候多。
只是此时的宋之徽,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乍惊乍喜击溃。
好久,他都没有开口。
顾妩伸手抱在宋之徽的腰上,只觉得近在咫尺的他,好像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就这样默默过了好久,他好像才回过神来,突然整个地搂住她,把她的整个脑袋环在他的胸前。这紧紧相拥,如此用力,仿佛他略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我等了很久……”
为这一天,等了很久。
他再不遗憾,再不后悔,再不嫉妒。
车轮辘轳,马车缓缓而沉稳地向着宋府行驶而去。
宋之徽半抱着顾妩坐在马车上,车帘揭了一道细缝,可以看见京都熙熙攘攘的街市,又转向青石小道,不知是谁家府第的围墙太低,高高探出一枝雪白闪耀的木兰。
到底又是一年春了。
他把脸埋在她的肩膀,声音低低地呢喃:“给我生个儿子,顾妩!”
“谁知道,说不定是……”
说不定是个小姑娘呢!
只是顾妩红了脸,到底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如果是……宋之徽,你就不喜欢吗?”
她听见宋之徽轻语呢喃:“清河宋氏,我们家,数代都是单传呀!”
清河宋氏若有子嗣,必定出自顾妩!
仿佛在很久之前,宋之徽下了这样的决心,在她还抗拒他的时候,在她尚且怨懑远离他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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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书房有一扇窗临着长廊,旧木窗棂新刷了黑漆,精巧的八角灯映出柔和的光晕,把宋之徽的孑然的侧影投在窗纸上。
宋之徽正独自一人靠坐在书案边,傍晚时分,天黑黑欲瞑,难闻人声,分外的夜静,只有黄昏的雨打在屋檐、窗棂上,撞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宋之徽搁了手中的笔,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外边尚且还是春寒料峭,只是到底是春深了,连那湿气浸在身上,倒也不是那么蚀骨的冷了。
毕竟又是一年春了,倒是让宋之徽想起自己辞世的双亲。
父母双亲在世,在清河小城闲居的景象仿佛是梦里一样。
已然是几年踪迹惘然心了。
宋父一派世家雍容周正之风,母慈却颇有几分严厉,清河宋家的子嗣单薄,因此两人在宋之徽身上均是抱有重望。此时,若是知道宋家有后,又会是怎么样的惊喜。
他面前的书案上,摊着一张陈旧的地图,墨色些微斑驳,这样看来,其实在纸上,不过只是几笔寥寥的轮廓。
宋之伸手轻轻地摩挲过每一条线条,指尖拂过是江河蜿蜒,微微停顿是山脉巍峨。
却是三万里江山如画。
他微微轻笑,突然听见身后的声响。
他闻声,不由地回头。
他的身后,是整排的木质书架,黑漆木框一格一格隔开,累着重重叠叠的典籍。
其中有一格却是空荡荡的,他看见顾妩把脑袋探进来,几乎整张脸都搁在书架上,她微微笑,双目璀璨如晨星:“宋之徽!”
她是他找到后,想留在身边的人。
有那么一个人的笑靥,是另一个人漫长岁月里的慰藉。
宋之徽站起,也把脸搁在书架上,轻轻吻了吻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