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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顾妩你这个骗子

    十七章――顾妩你这个骗子――她从来就会口是心非哄他,撒娇撒痴地把他蒙在鼓里。

    宋之徽站在半扇微微敞开的窗户边,往外面看,薄雾弥漫在天际,远山看不分明,扑面而来的,就是秋日的凉意。

    他看见窗户前的青石板上,已经落了满地的黄叶,落叶萎靡如蝶,昨夜下过一场小雨,灌木丛上还有雨珠滴溜溜盈动翻滚。

    宋之徽静静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到床边,看见顾妩整个身子都紧紧地包缠在锦被中央,依旧在酣睡。

    整整一个昨夜,宋之徽抱着她而眠,只唯恐一松手,她就消失不见。

    少女温暖馨香的身子,就在他的怀中,她的睡相不好,不经意的磨磨蹭蹭间,都能够激起他的火,又兼是自己“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心爱的人,恨不得就这样要了她。

    “更深夜阑兮,正是少年风流时”,那不过是昨夜他说的一句戏话,但是宋之徽真的想让她生一个孩子,让她与他的孩子,传承清河宋氏这一枝血脉,最重要的是――让一个孩子,留住她,留住她时不时蠢蠢欲动着逃离的心。

    她的脸小小的,宋之徽伸出一掌,就能够覆住,触手就是她光洁的肌肤,他伸手轻轻掐在她的鼻尖,看着她因为被揪得发痛,恼得整张脸都变得皱巴巴,长睫轻轻眨动起来。

    宋之徽俯身,在她的耳畔一下一下地吹气:“妩妩醒醒,醒醒!”

    顾妩被他招惹着,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站在床前的宋之徽,摄政大臣穿着了紫色的朝服,服色极其炫目,神情比她往常见到得更加温柔。

    “妩妩,不是说约了你三哥,今天在京都里好好玩一玩的吗?可别让三哥等久了!”

    顾妩偷眼看他,怕他察觉自己将要出逃的打算,庆幸宋之徽的脸上并没有异样,暗暗有点如释重负,甜笑着撒娇:“现在还早呢,三哥从来知道,我早上起不来!”

    “这么说,妩妩你早上起不来,还有理了!”宋之徽一边佯骂,一边抱着她坐起,接过侍女手中的衣服递给她,不经意带落衣间的一只香包。

    宋之徽拾起,宝蓝色丝缎香包上,绣一枝浅紫蔷薇花。

    这,可不正是顾妩亲手绣给自己的香包吗?

    那时候,两个人为了香包上该绣什么花色,好一番争论,只是她若说喜欢蔷薇,他又哪里敢反驳说喜欢芙蓉,到底还是依了她。

    好不容易亲手做了一只香包给我,妩妩你也要带走吗,宋之徽眼间的黯然,一瞬而逝,抬头已是微笑:“这不是妩妩,你做给我的香包吗……”

    顾妩看了他一眼,心想其实是你做的,这个香包,宋之徽你花的功夫远比我多,大半朵花都是宋之徽你绣的,我想把它带在身边,今生若无缘再见,多多少少算是一个念想。

    顾妩两手握拳,在他的胸口乱捶,佯怒:“宋之徽,你可真是小气!”

    她从来就会口是心非哄他,撒娇撒痴地把他蒙在鼓里。

    宋之徽压抑住心中翻滚的种种心思――事到如今,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妩妩?

    他的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含笑揉了揉她乱七八糟的发:“天气凉起来了,妩妩,要记得多穿一件衣裳!我去上朝了……”

    卧房的红木大门洞开,顾妩看着宋之徽穿过水晶珠帘,墨蓝色的身影朝着门外移动,只能够看见他丰神俊朗的背影,想及此后,说不定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他,突然觉得心底有一处空荡荡的,莫名就是惆怅。

    顾妩看着他已经出了门槛,再也强忍不住,跳下床,追出来:“宋之徽……”

    宋之徽听见声响回首,看见顾妩还来不及着鞋袜,赤脚踩在绒毯上,朝着自己跑过来。

    顾妩的身段本就娇小,身上丝缎的睡袍顺滑,越发显得睡袍里面空荡荡的,灌满了风,一到他的身后,就伸手环在宋之徽的腰上。

    宋之徽只觉得她柔软温热的身体贴过来,心思复杂,却一动不动,任她环住自己,良久,才无奈地伸手覆在她的两只手上握紧:“妩妩,怎么了?妩妩,想要跟我说什么?”

    他盯着她看得入神,墨黑眸色,似要把眼前的丽人沉溺,目光里全是贪恋:“妩妩,你想说什么?你告诉我!”

    顾妩怔在那里,方才看着他的背影,竟然觉得依依不舍。

    这时,与他执手相依,面面相对,只是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怎么能够告诉他――自己心存与他分别,从此远走高飞的打算,良久,才嗫嚅出一句:“宋之徽,下朝后,你早点回来!你不要太累了!”

    “好,今天我一定早点回来!”宋之徽柔声应答,心中却在冷笑――

    顾妩,你这个骗子,竟然能够装模作样到这个地步,不过不要紧,我从不吝啬于亲手拔光你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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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跑得急速,顾妩的耳畔,除了风打在车顶的“哗哗”声,只有车轮辘轳声。

    她从车厢里探出头,抓住正在驾车的顾伞的手:“三哥,要是宋之徽发现了,我们该怎么办?”

    顾伞回握住她的手:“明天我才授官,摄政大臣总想不到我等不及授官,今天就走!不要紧,被抓住了再说,他从来宠你,想必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们总要试一试!”

    顾伞从来知道宋之徽有多么迷恋他的五妹,仰仗的也不过是宋之徽对她的宠爱,才敢这样放肆一搏:“只要出了城,我们就往南走,三哥陪着你。我特意选了一匹千里名驹,跑起来飞快。我们一直一直往南走,直到云南大理……你才十……十五岁……还有大好的未来可以期待!”

    只是却不能够带着他的五妹回到博陵,顾伞在家的时候,听顾长提过――博陵各地遍布着宋之徽的爪牙,只怕是摄政大臣派遣过去监视顾家的。

    顾妩一时还觉恍惚,这心心念念的逃离,突然梦想成真,让她心觉身在梦里:“三哥,大哥,会不会……”

    “我们不管大哥了,大哥有智谋,总有他自己的应对!”这一次,顾伞参加秋闱,本也就是瞒着他的长兄,从博陵家中偷偷逃出。

    顾伞怕被人察觉,装模作样地绕着京都的名胜半圈,亲自驾车出了京都,往城外而去。

    昨夜下过一场雨,京都郊外的泥路湿漉漉的,路面坑坑洼洼,积满泥泞,马车难行,一阵一阵地颠颠撞撞,顾妩正被颠簸得七上八下难受。

    马车突然一停,她就势就要往车前扑去,半响才坐稳,气喘吁吁地探头询问:“三哥,怎么了?”

    顾妩疑惑地撩起车帘,日头还不高,雾气不曾散去,天色阴暝,浓云密布,远山笼罩在薄雾之中。

    一阵秋雨一阵凉,这里正行人少至,越发显得车道阴森荒凉,泥路两旁,俱是枯黄的野草,茅草萋萋,将近有半人高。

    有两队身着玄衣的兵士,笔直肃静地骑在马上,守在路中央。

    茅草萋萋之前,有一位男子背对着马车,独自一人孑然而站,紫色朝服绚烂,背影萧瑟落拓,缓缓转过头来,可不正是宋之徽。

    他只用任谁见了都会不忍心的目光盯着她看。

    顾妩心头狂跳,只觉得一颗心似乎就要从胸口蹦跳出来,张嘴,却叫不出来。

    宋之徽咬牙,妩妩,你果然想逃走,可怜可笑自己还心存侥幸,以为自己昨夜太过于敏感,以为自己命令司马战加强对顾伞的监视,是多此一举,是太过于多疑。

    他想起方才,兵士一批接着一批来报,一颗心惶惶恐恐,满心都是无力。

    ――顾三公子亲自驾车接了顾五小姐,离开宋府……

    ――顾伞公子驾车往西河坊间观赏……

    ――顾伞公子的马车已经出了城门……

    ――……

    ――……

    宋之徽朝着马车而去,不过几十步的距离,他走得不急不慢,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从容――我很抱歉,妩妩,你插翅难飞。

    宋之徽跳上马车,看着面面相对无语的顾家兄妹,似笑非笑,伸腿就踢在顾伞的胸口,一脚就把他踹下车厢,语气冰冷:“蠢货!你把那些书都读到屁 眼里去了!”

    湿漉漉的车道上,满地淤泥,顾伞被踢下马车,在泥泞里打了一个滚,身上的月白色士子服,瞬间就变得污黑斑驳,他曾是京都最有盛名的公子,衣饰姿容无时无刻不整洁明净,又什么时候有过这样难堪的境地。

    顾妩再也管不了已经得罪了宋之徽,要看他的眼色行事,匆忙着急地探出头:“三哥,你有没有摔到?”

    “好一对兄妹情深!”宋之徽一手勒在顾妩的腰上,抱紧拥住,对着司马战厉声吩咐,脸色墨黑,手指泥地中的顾伞,“驾一辆马车过来!把他给我碾死!”

    车轮辘轳声中,顾妩果然见着有一辆马车朝着顾伞飞奔而来,不忍再看,全身的热血都往脑海升起。

    她看着脸色阴沉的宋之徽,再不敢挑战他的权威,半跪在摄政大臣的身侧,紧紧抱住他的腿:“宋之徽,我错了!宋之徽,我错了,你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逃跑了!”

    顾伞是她的兄长,宋之徽虽然恨死他,恨不得把顾伞五马分尸,又哪里真会这样残暴对待她的三哥,不过吓一吓她。

    宋之徽揪住顾妩的衣角,无情地把她扔进车厢,丝毫不怜香惜玉,哪里有平日里半点的百般温存,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车厢里的顾妩,咬紧牙关,语气森冷:“顾妩,你这一个骗子!你会知道什么是错?”

    她脸上的雪肤,本就是玉石一般盈洁,此时受了惊吓,越发显得透明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宋之徽突觉得不忍心,隐隐懊恼自己方才的粗暴,只是想及,她就想这样从自己身边逃走,不禁又怒火中烧。

    “回府!”宋之徽命令了一声,就再也不管顾伞的死活,不管顾妩哽咽着哀求自己。

    他抱过浑身软绵绵无力的顾妩,把她扔到车厢中的软榻上,两手就扯在顾妩胸口处的衣襟,用力一撕。

    司马战坐在车厢外面,亲自驾车,只听见车厢内传出一阵丝帛被撕裂开来的声音,眼观鼻,鼻观心,直视前方路程,似是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