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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十七章阿曼(五)

    店家见了直砸吧嘴:“怎么、怎么弄的?”

    楼兰士兵上上下下地打量子青,上前拽了她的手在火把下瞅,果然是道颇深的伤口,并非作假,于是又冲她嚷嚷。

    “问你呢,怎么弄的?”店家忙解释。

    子青淡淡道:“不小心划的。”

    正值这当口,霍去病自门口进来,神态自如,视满室的楼兰士兵于无物,独独走至子青面前,执起她的手来,心疼道:“不过和你绊了两句嘴,你若生气,发顿脾气摔个物件都可以,何苦拿刀子划自己的手。”

    这话,再加上这语气,听得子青全身发毛,尚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霍去病便已叹息着把她拥入怀中。饶得浑身僵硬,子青还是乖乖地让他搂着,一动不动。

    楼兰士兵全都看呆了。店家也呆了一瞬,不过到底是见多识广的,忙压低了嗓子给他们解释。楼兰士兵方才了解,又见深秋夜里子青仅着单薄襦衣,愈发显得清秀可怜,不由个个面面相视,笑得颇为暧昧。

    “那个……起来!”他们倒没忘记阿曼还躺着没起,吆喝着要他起来。

    在旁的缔素何等机灵,虽不清楚缘由,也知道将军与子青是在演一出戏,遂滚到阿曼旁边,连踢带踹,佯作不耐烦唤道:“早叫你别喝那么酒,没酒量还非得学人逞能,起来,起来……”

    阿曼含含糊糊地哼了两声,并不动弹。

    缔素索性扑到他身上,一通乱摇:“起来起来起来……”他凑到阿曼脑袋旁边,忽得腔调一变,学出高不识的声音来,“别闹!你个兔崽子!”

    霍去病作烦闷道:“行了行了,他喝三大坛子,哪里起得来,当心吐你一身。”

    客栈中醉酒者向来颇多,楼兰士兵听得声音是汉人,也不耐烦再追究下去,口中骂了两句什么,呼啦呼啦地地全走了。

    室内寂静无声,待听到楼下士兵出了门,店家关门落栓的声音,子青才长吐了口气,推开霍去病,掀开阿曼身上的皮袍……

    经过缔素一番折腾,他的伤口又已裂开,血将包扎的布条染得通红,脸疼得煞白,还有闲情朝缔素笑道:“你够沉的,差点压死我!”

    “你们两个,过来!”

    霍去病扫了眼子青和阿曼,语气中压抑着怒气,说罢转身便走。

    缔素见子青手腕上尚还淌着血,忙从自己襦衣上撕下布条递过去。子青投去感激一瞥,一端用牙咬住,单手在手腕上绕了绕扎紧,自己并不甚在意,伸手便要去扶阿曼。

    阿曼深看了她一眼,推开她的手,故作嬉笑道:“我又不是断了腿,不用扶。”

    子青目光担忧地望着他的伤口,血还在不断地渗出来,着实不能再拖下去了,遂又去拿了医包揣在怀中,方与他一起进了霍去病的屋子。

    “他的伤口需要缝合,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在霍去病未开口之前,子青便焦切抢先道。

    光是看到大片的血迹,霍去病也知道阿曼伤的不轻,点了下头,从怀中掏出上次子青在他帐中看见的小琉璃瓶递过来:“这个愈合伤口比寻常伤药好,用这个。”

    子青接过,遂自医包中取出簧剪,欲将阿曼衣袖剪开……

    “等等。”阿曼半靠着在榻上,按住她的手,道:“你的手……”

    子青怔了下,随即安慰他道:“你放心,我左手虽然有伤,但给你缝合伤口用右手,不会出差错的。”

    阿曼虚弱一笑,道:“你的手疼不疼?你先上药。”

    “小伤而已,不碍事。”子青倒未把自己的伤放在心上,有条不紊自旁边取了块干净布巾叠了叠,递到他口边,“咬住!”

    阿曼摇摇头:“我用不着这个。”

    “会很疼,你不一定受得了。”子青皱眉劝道。

    “我受得了。”他微微一笑,“比这个更厉害的我都受过。”

    子青无奈,拿过小竹筒,复看了他一眼,这才拔开塞子,慢慢将竹筒内的烈性酒倾倒在他伤口之上……

    阿曼含笑看着她,只有微微皱起的眉头稍许泄露他的忍耐。

    然后是上药,取金针缝合,最后包扎妥当,他自始至终连哼都未哼过一声,望着子青忙碌的身形,目光深邃明亮。

    “好了!”

    子青轻轻替他把皮袍披上,舒了口气,思量着自言自语低道:“……最好再去煎副汤药。”

    霍去病在案前坐了良久,虽然面前摊着地图,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子青:“你的伤,怎么还在渗血?”

    果然手腕上的血渗出布条,子青讪讪一笑,身为医士着实有些尴尬:“我刚才没包好。”

    “让我看看。”

    “让我看看!”

    霍去病与阿曼竟同时道。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一眼,阿曼笑得无赖,霍去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遂又朝子青道:“过来,我来替你包扎。”

    子青不甚习惯,推辞道:“不用,我自己……”

    霍去病盯着她,不吭声。

    子青只得过去,自己先解开被血渗湿的布条,才将左手递过去。

    “你……”看见伤口颇深,霍去病微颦起眉头,淡淡问道,“自己划的?”

    “……嗯。”

    “你对自己还真下得了手。”

    霍去病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是调侃还是嘲讽,又或者是其他。

    “只是皮外伤。”子青只道是霍去病心存不愉,道,“过两天就能好,请放心,不会耽误我做事,也不会延误行程。”

    霍去病挑眉望了她一眼,目光暗沉,随手拿过她方才所用的小竹筒,拔了塞子,连停顿都没有,直接倾倒在她伤口之上,酒混着血水直淌下来。突如其来灼热的疼痛排山倒海一般,让子青禁不住倒吸了口气,右手死死地攥住案角,微别开脸,急促地喘着气,硬是没吭声。

    阿曼定定地望着子青……

    霍去病面无表情地上药,直至包扎妥当,才把她的手推开,冷淡道:“好了,现在你们谁可以告诉我,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子青转头望了一眼阿曼,说到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也很想知道。

    “你是谁?”霍去病问道,“为何要和我们在一起。”

    阿曼望着子青微笑,不说话。

    “你可以不说,到了明日我也能打听出来。”霍去病慢悠悠道,“只是我这人脾气不好,到时候未必能让你再呆下去,你最好想清楚,楼兰的王子殿下。”

    楼兰王子!子青微微一愣,如此说来,阿曼之前所说的回家一趟,竟是去了楼兰王宫么?

    将子青疑虑的表情收在眼底,霍去病叹了口气道:“怎么,你不知道?那你为何要救他?还不惜划了自己一刀。”

    “当时情况紧急,卑职没顾得上想这么多。”子青如实道。

    霍去病似笑非笑:“那是我该夸你呢?还是……该夸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