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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一百一十谋

    群雄不免吃惊,只见这老僧弓腰曲背,形容猥琐,相貌与成昆截然不同。张无忌正待说:“他不是成昆。”只听谢逊又道:“成昆,你改了相貌,声音却改不了。你一声咳嗽,我便知你是谁。”

    那老僧狞笑道:“谁来听你这瞎子胡说八道,你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胡搅蛮缠借机脱身罢了。”他一开口,张无忌立时辨认了出来,那日光明顶上他身处布袋之中,曾听成昆长篇大论的谈话,对他的声音记得清清楚楚,此刻成昆虽故意逼紧喉咙,身形容貌更乔装得十分巧妙,但终究百密一疏。

    说时迟那时快,赵敏已纵身跃出,截住了他后路,巧笑倩兮,“圆真师父,别来无恙?想来今日易容的本事,还曾向你讨教过一二,岂料今日你又下了一手好棋。”她话锋一转,道:“就算是王府养的狗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而你却吃里扒外,数次设计陷害于我,到处散布倚天剑与屠龙刀的下落,恐怕刀剑早已在你之手罢?敏敏可还没来得及与你算账,又怎能见得你逍遥快活,一手操纵屠狮大会,借此坐收渔翁之利?”

    成昆乔装改扮混在人丛中,始终不露破绽,可当那黄衣女子出现,赵敏与周芷若相恋一事败露,非但没有招致杀祸,赵敏反倒与黄衫女子联手压住了一场舆论,大出他意料,而谢逊又安然无恙脱出,方才忍不住轻轻一声咳嗽,谢逊双眼盲后耳音特灵,对他又是记着铭心刻骨的血仇。就谢逊而言,这一声咳嗽不啻是个晴天霹雳,立时便将他认了出来。

    成昆眼见事已败露,一阵怪笑,大喝:“少林僧众听着:魔教扰乱佛地,藐视本派,众僧一齐动手,格杀勿论。”他手下党羽纷纷回应,抽出兵刃便要上前动手。

    空智只因师兄空闻方丈受本寺叛徒的挟持,忍气吞声,积怨已久,此刻听圆真发号施令与明教动手,这一场混战下来,本寺僧众不知将受到多大的损伤,权衡轻重,终究阖寺僧众的性命事大,当下喝道:“空闻方丈已落入这叛徒圆真手中,众弟子先擒此叛徒,再救方丈!”霎时之间,峰顶上乱成一团。

    周芷若见赵敏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模样,不自觉地扬起唇角,赵敏返身退回她身边,摊开掌心,青色的发带缠绕在指间,周芷若正要开口,赵敏的左手五指已滑入她绫罗般的黑发中,微凉的指尖从发顶一路蜿蜒到玉颈,与她熠熠生辉的眸一道,千般垂怜,万般爱慕,周芷若垂下水眸,云霞满布,“你……”

    “我不知为何这发带会出现在那位姑娘头上。”赵敏指间用力捉住将要滑落的长发,她亲吻着掌心的发带,用眼角促狭揶揄的余光打量周芷若,如此令人羞怯难耐的动作迫得周芷若拉住那只手掌,握紧,赵敏莞尔,并不介意许多,“芷若定会给我一个圆满的解释。”

    周芷若怔了一下,赵敏独断独行惯了,这个女子端庄霸道,深谋远虑,对待感情也善于站在主动的一面,凡是她所认定的人或事,不择手段也会达到目的,家世给予她的耳濡目染令她拥有让人欲罢不能的人格魅力,不可避免的是偶尔的刚愎自用。她习惯了驾驭和主导,她对心爱之人的好可以倾其所有,但某些情形却不会轻易让步。她的爱太过纯粹直白,恰如这跟发带,换做是张无忌,那人定会说“芷若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赵敏却不然,她不会纵容这种毫无理由的大度,她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变数,她就是一切的掌控者,她的感情不允许分毫的变数。

    无可否认,就如这样狂妄自私的赵敏一样能使得周芷若无法自拔。

    赵敏俯身在周芷若食指的骨节上落下一个轻吻,目睹那个清丽脱俗的女子像只受了惊的兔子,红着眼眶缩回她的手,她频频四顾,眉尖若蹙,羞道:“敏敏!”赵敏咯咯笑起来,抽回缠绕发带的手掌,倾身替周芷若拢起长发,将那根发带系好,“往后,可别轻易叫人拿了去。若不是眼下混乱,此事绝不会就此罢休。”

    “这混乱难道不是赵姑娘您造成的么?”周芷若嗔怪道:“那黄衫的姑娘看起来精明得很,明知被你利用却乐于奉陪,一路顺水推舟,你为了转移视线,故意与她窃窃私语,恐怕给人家的不是倚天剑与屠龙刀的下落,而是随时降临的杀身之祸。这招移花接木着实高明,圆真行迹败露,你仍不忘雪上加霜,借谢大侠之手肆意报复,无论谁输谁赢,于你百利无一害,比起张无忌,你才更像个小魔头。”

    赵敏狡黠一笑,道:“芷若不就喜欢我这个小魔头?那位姑娘我虽不敢正面交锋,却也不能叫她抢走我媳妇,给个教训也好。”

    她二人谈笑风生之时,只听谢逊高声道:“今日之事,全自成昆与我二人身上所起,种种恩怨纠缠,须当由我二人了结。师父,我一身本事是你所授;成昆,我全家是你所杀。你的大恩大仇,今日咱二人来算个总账。”

    成昆见空智不再畏首畏尾,终究少林寺僧侣正派者远为众多,自己党羽占不到阖寺僧众的一成,看来接掌少林方丈的图谋终于也一场镜花水月,心下盘算:谢逊作恶多端,若能制服他,大可将一切罪行悉数推到他头上。他的武功皆我所授,如今双眼又盲,难道我还对付他不得?于是道:“谢逊,江湖上有多少英雄好汉命丧你手,今日更招引明教大批魔头,来少林扰乱佛门清静之地,与天下英雄为敌。我深悔当年传授了你武功,此刻非得清理门户、整治你这欺师灭祖的逆徒不可!”说着大踏步走到谢逊面前。

    谢逊扬声道:“四方英雄听着,我谢逊的武功,原是这位成昆师父所授,可是他遇女干我妻不遂,杀我父母妻儿,师尊虽亲,总亲不过亲生的爹娘。我找他报仇,该是不该?”

    四下里有人轰然叫道:“该当报仇!”

    成昆一言不发,呼的一掌,便向谢逊头上劈去。谢逊头一偏,让过了顶门要害,啪的一响,这一掌打在他的肩。谢逊哼的一声,并不还手,说道:“成昆,当年你传我这招‘长虹经天’之际,说道若是击中敌身,便当运混元气功伤敌,你为甚么不运功啊?是不是年纪老了,无功可运了?”

    成昆第一招只是虚招,没料到对方竟不闪不躲,一击而中。但他这一招上全没用上劲力,是以谢逊并未受伤。成昆左手虚引,右手一掌拍出。谢逊斜身让过,仍不还招。成昆双腿连环踢出,啪啪两响,谢逊胁下连中两腿。这两腿的劲力却厉害无比,饶是谢逊体格粗壮,可也蒙受不起,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将出来。

    张无忌急叫:“义父,还招啊!你怎能尽挨打不还手。”谢逊身子摇晃几下,苦笑道:“他是我师父,受他两腿一掌,原也应该。”蓦地里长啸一声,挥掌疾劈过去。

    赵敏笑道:“现在看来,这谢逊老儿某些地方倒与芷若一般迂腐可爱。”周芷若双唇紧抿,潜心观战。赵敏自讨没趣,却也不恼,笑嘻嘻地凑过身勾住她的尾指。

    成昆心中暗叫:“倒霉,倒霉!我只道他对我仇深似海,一上来就会拚命,早知他肯让我三招,我先前何不痛下杀手,以致失却良机?”

    见谢逊这掌来得凌厉,当即左手斜引,卸开他的掌力,身子转了半个圈子,已旋到他身后,欺他眼不见物,一掌无声无息的从他背后按了过去。谢逊却如亲眼所见,反足踢出。成昆轻轻高跃,从半空中如魔隼般扑下来。他年逾古稀,身手之矫捷竟不输少年。

    谢逊双手上托,成昆下击之势被阻,又弹了上去,在半空中轻轻一个回旋,又扑击下来。两人这一搭上手,以快打快,转瞬间便拆了七八十招。谢逊双目虽然不能见物,但他一身武功全是成昆所授,他的拳脚成昆固所深悉,而成昆诸般招数,他也无不了然于胸。事过数十年,二人内功修为俱各大进,拳脚的招术却仍是本门的解数。谢逊不必用眼,便知自己这一掌过去,对方将如何拆招,而跟着来的一招,多半是那几项变化中的一项。加上他年纪比成昆小了十余岁,气血较壮,冰火岛上奇寒酷热的锻练,于内力修为大有好处,因之一百余招中竟丝毫不落下风。

    谢逊与成昆仇深似海,苦候数十年,此刻方始交上了手,张无忌本来料他定要不顾性命的扑击,与成昆斗个两败俱伤,哪知他一招一式全是沉稳异常,将门户守得极是严密。张无忌初时略觉诧异,又看了数十招,当即领悟,成昆武功之强几已不输于渡厄、渡难等三僧,谢逊若是一上来便逞血气之勇,只怕支持不到三百招以上。显然谢逊心中仇恨越深,手上越是谨慎,生怕自己先毁在成昆手下,报不了父母妻儿的血仇。

    堪堪拆到二百余招,谢逊大喝一声,呼的一拳击出。崆峒派的关能叫道:“七伤拳!”只见谢逊左右双拳连续击出,威猛无俦,崆峒诸老相顾骇然,都不由得自愧不如。成昆连避三拳,待他又是一拳击到时,右掌平推出去。啪的一响,拳掌相交,谢逊须发俱张,威风凛凛的站着不动,成昆却连退三步。旁观群雄中许多人都喝起采来。谢逊与成昆结仇的经过和原因,这时江湖上传闻已遍。众人虽恼谢逊出手太辣,滥伤无辜,但也觉他所遇极惨,成昆太也奸险,除了亲友为他所伤的那些人之外,一大半倒是盼他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