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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八十谋

    赵敏跳下床来,穿上了鞋子,周芷若取过床边的外衫替赵敏披上。只听马法通道:“贤伉俪可是拿准了,谢逊的确在少林寺中?”易三娘道:“那是千真万确。少林寺已送出了英雄帖,端阳节在寺中开屠狮大会,倘若他们没擒到谢逊,当着普天英雄的面,这个人怎么丢得起?”

    马法通嗯了一声,又道:“少林寺的空见神僧死在谢逊拳下,少林僧俗弟子,自是非报仇不可。贤伉俪只须在端阳节进得寺去,睁开眼来瞧着仇人引颈就戮,不须花半分力气,便报了血仇。杜老先生何必毁了一对耳朵,又甘冒得罪少林派的奇险?”

    易三娘冷笑道:“拙夫刺毁双耳,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再说我老夫妻的独生爱儿无辜为谢逊恶贼害死,我夫妇与他仇深似海,报复此等杀子之仇,焉能假手旁人?我们一遇上姓谢这恶贼,老婆子第一步便是刺聋自己双耳。我夫妇于人世早已一无所恋。得罪少林派也好,得罪武当派也罢,大不了千刀万剐,何是道哉?”

    赵敏隔房听着她这番话,只觉怨毒之深,直教人惊心动魄,与周芷若对望一眼,却见周芷若黛眉紧蹙,心事重重的模样。这时只听得邻室五人半点声息也无,从板壁缝隙中张去,见杜氏夫妇和马法通三人手指上蘸了茶水,在板桌上写字,心道:这五人当真小心,虽然信得过我与芷若并非江湖中人,犹恐泄露了秘密。

    这五人以指写字,密议不休。

    周芷若拉拉赵敏的袖子,赵敏会意,二人蹑手蹑脚回到床上,相拥而眠。次晨起身,只见青海三剑已然不在。赵敏亲手替周芷若绾了发,万般柔情羡煞旁人。赵敏牵过周芷若的手大方出现在杜氏夫妇面前,状似无意与杜三娘闲话家常,不多时便将话头扯到了昨晚的事上,赵敏故作惊讶道:“婆婆,昨晚三位道爷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干甚么来呀?我起初还以为是捉拿我们来着,吓得不得了,后来才知不是。”

    易三娘听她管长剑叫刀子,心下暗暗好笑,淡淡地道:“他们走错了路,喝了碗茶便走了。”

    屋外是不绝于耳的木柴碎裂的声音,赵敏探头张望,杜百当手起斧落,木屑纷飞,端口齐整,大堆柴火被码放整齐堆在墙角边,道:“婆婆,老大爷砍那么多柴火用得完么?”

    “这可不是咱们家用,是要卖到少林寺的。”

    “卖到少林寺?”赵敏眼神忽闪,“那几担柴火您夫妇能扛得动么?不如让小生代为分担。”

    易三娘上下打量了赵敏,哈哈大笑,“小哥这单薄的身子要是被那柴火压坏了,你的小媳妇会怪罪我们夫妇的。”

    周芷若闻言羞红了脸,嗔道:“婆婆,我二人受您恩惠本就无以报答,让她为你们尽点绵薄之力也是应当。”

    “娘子所言甚是,我虽然看起来不中用,可家境贫寒,自小也帮着家里砍柴打水,这担柴自是不在话下,承蒙婆婆收留,过得几天太平日子,小子怎能不涌泉相报?”赵敏言辞恳切,一时竟也让易三娘难以拒绝,终是应下了。

    “敏敏,你要以身涉险去少林寺打探情况?”周芷若执着赵敏的手,不以为然,“少林寺本就守卫森严,此番屠狮大会,更是加紧防备,要去也让我随你同去。”

    “养家糊口这种事为夫去做便可,娘子只需安心留在家里照看。”

    “赵敏,我未在与你说玩笑话!”周芷若见赵敏吊儿郎当的模样难免动怒,赵敏嘻嘻一笑,抚上她的发鬓,亲昵地蹭她的鼻尖,“我只是去探探情况,谢逊一事与我本就无多大干系,我不会为他以身犯险,我不让你陪我去,一来,我们二人目标太大,被发现难以脱身,我被捉不要紧,而你身为峨眉掌门,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二来,我若有意外你也能设法营救,再者若我没算错,张无忌将至,你留在此处也好与他通风报信。”

    张无忌。周芷若眸色一沉,赵敏见她脸色不善,亲亲她的脸道:“芷若在忧心甚么?与他有婚约的是你,叫他‘无忌哥哥’的亦是你,要担心合该也是我。”

    “敏敏,你明知……”赵敏的玉指抵住她的唇,封住她的言语,道:“此次屠狮大会,咱们仅是看戏,我帮他只能到此,我在意的是成昆那个卑劣小人。”

    至于张无忌此人,是死是活,全凭他造化。

    到得午后,赵敏随着杜氏夫妇,各自挑了一担干柴,往少林寺走去。她头戴斗笠,腰间别着短斧,赤足穿一双麻鞋,朴实的打扮难掩清秀之意,周芷若倚在门边,微笑着目送她远去。杜氏夫妇故意走得甚慢,气喘吁吁的,到了少林寺外的山亭之中,便放下柴担歇息。山亭中有两名僧人坐着闲谈,见到三人也不以为意。

    赵敏身为女子素喜净,满面尘污让她难耐,取下怀中的手帕擦面,余光瞥见易三娘正解下包头的粗布擦汗,灵动的翦瞳一转,亲热地靠过去,道:“妈,累了么?擦擦汗。”

    易三娘好似被人点穴一动不动,半晌才难以置信地抬眼看赵敏,眼中饱含深意,泪水在眼眶中来回打转,赵敏心中暗笑,又出声道:“妈,天热,儿子给你擦擦。”易三娘听她叫了一声“妈”,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假意用包头巾擦汗,擦的却是泪水。

    杜百当站起身来,挑了担柴,左手一挥,便走出了山亭,他虽听不见二人的对答,也知老妻触景生情,怀念起了亡儿,说不定露出破绽,给那两个僧人瞧破了机关。赵敏走过去,在易三娘柴担上取下两捆干柴放在自己的柴担上,道:“妈,咱们走罢。”

    易三娘见她如此体贴,一时怔怔的不能移步,眼见赵敏挑担走出山亭,这才跟着走出,心情激动之下,脚步难免蹒跚。赵敏回过身来出手相扶,没让易三娘瞧见她唇边的一抹浅笑。

    一名僧人道:“这少年倒是孝顺,可算难得。”另一名僧人道:“婆婆,您这柴是挑到寺里去卖的么?这几日方丈下了法旨,不让外人进寺,你别去罢。”

    易三娘好生失望,心想:“少林寺果然防范周密,那是不易混进去了。”杜百当走出数丈后,见他二人不及跟来,便停步相候,另一名僧人道:“这一家乡下人母慈子孝,咱们就行个方便,师弟,你带他们从后门进香积厨去,监寺若是知道了,便说是来惯买柴的乡人,料也无妨。”那僧人道:“是,监寺不让外人入寺,那是防备闲杂人等。这些忠厚老实的乡人,何必断了他们的生计?”于是领着杜氏夫妇和赵敏,转到后门进寺,将三担干柴挑到厨房,自有管香积厨的僧人算了柴钱。

    易三娘道:“我们有上好的大白菜,我叫儿子明早送几斤来,那是不用钱的,送给师傅们尝新。”

    引她来的僧人笑道:“从明儿起你不能再来了,监寺知道,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管香积厨的僧人向赵敏打量几眼,忽道:“端阳前后,寺中要多上千余位客人,挑水劈柴,说甚么也忙不过来,这位小兄弟若想来帮忙,算五钱银子一个月工钱给你如何?”

    易三娘大喜,道:“那再好也没有了,他在家里也没甚么要紧事做,就在寺里听师傅们差遣打杂,赚几两银子帮补帮补,也是好的。”

    赵敏一想不妥,她本只是想探查下情况,少林寺不少人认得她,偶尔在厨房走走便也罢了,若在寺中一住两个月,非给人认出来不可,情急便道:“妈,我媳妇儿……”

    易三娘心想这等天赐良机,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忙道:“你媳妇儿好好在家中,还怕你妈亏待了她吗?你在这儿,听师傅们的话,不可偷懒,妈和你媳妇过得几天,便来探你。这么大的小子,离开妈一天也不成,你还要妈喂奶把尿不成?”说着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眼光中充满慈爱之色。

    赵敏左右寻思,既然拗不过,便来个守株待兔好了,但仍是装着踌躇,直到引路的僧人也开口相劝,才勉强答应:“师父,最好你一个月给我六钱银子,我五钱银子给我妈,还有一钱给我媳妇儿买花布……”

    管香积厨的的僧人呵呵笑道:“咱们一言为定,六钱就六钱。”

    易三娘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同杜百当慢慢下山,赵敏追将出去,道:“妈,我媳妇儿请你多多照看。”易三娘道:“我理会得,你放心便是。”

    赵敏见他二人走远,这才跺脚,“张无忌,这笔账算你欠我的,咱们回头一并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