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我送这两具尸体入土吧。”
尤从之听得此话,轻捋发丝,沉声道:“幽弦,叫月。”
话音落定,兵魂珠赫然而现。珠光璀璨,刹那间化作一根光弦。音鸣嘹亮,光弦弹动,如刀剑锐利,直冲向何彩绫而去。
何彩绫眼看那攻击迫近,却毫无惧色。更不闪不避,任那威猛攻势穿透她的身体。
众人见状,起了几声惊呼。
下一刻,何彩绫抬眸,掩嘴而笑。她的身上,竟无丝毫伤损。
“我好歹也是地仙,金身不灭。凭你的道行,岂能伤我分毫?”何彩绫笑得骄狂,“要杀我,就要先打散我元神,你有这个本事么?嘻嘻……”
“从之,我来助你。”一旁的陈无素举步上前,念咒道,“声动燎原,音鸣焚天。四神四灵,从我号令!火皇招来!”
语罢,陈无素箜篌在抱。她轻拨琴弦,款款而弹。便听得一声凤唳,裂石穿云。火凤涅,重现眼前。
何彩绫轻轻一笑,取出两块白玉置在掌中。那两块白玉一猪一鼠,正是亥符和子符。她将玉石抛弃,双手起青灵诀,交合胸前,念道:“玄水幽寒,从我号令。护佑我身,灭我宿敌!”。
她言罢,亥符与子符化作精光,没入了她的体内。五行绫敛尽华光,化作了漆黑。绫身已然无形,如一笔水墨,晕染在她身周。一时间,她的眉发漆黑更甚,一双眸子如含尽夜色,深邃无比。
尤从之和陈无素皆不敢轻敌,两人对望一眼之后,尤从之喝令道:“幽弦!万空!”
一时间,光弦交织,似要将何彩绫撕碎一般。
然而,那无数光弦依旧毫无阻滞地穿过了何彩绫身体,未能伤她分毫。
何彩绫笑容妩媚,道:“北帝真武,太阴玄天。周行**,威慑万灵!”
话音一落,她身旁环绕的墨色引动慑人寒气,冲天而起。
还不等陈无素反应过来,那墨色已将火凤团团围住。只见青烟骤起,凤鸣凄厉。那火凤怎受得住这玄水之袭,不停振翅挣扎,抖落漫天火屑。
但听何彩绫一声轻喝:“阂!”刹时间,墨烟涌动,瞬间将那火凤吞下。天空中火光消尽,全如未曾出现过一般。
陈无素微惊,复又拨弦。火光隐动,似是回应,但那燎天火凤终是没有出现。
“不必白费力气了。”何彩绫道,“亥符已将你与四神隔断,你现在什么也召不出来的。”
如此情势,陈无素和尤从之皆静默而立,不再轻易动手。
何彩绫手指轻招,将那一片墨色唤回身侧。她走上几步,笑盈盈地道:“哎呀,幽弦也好,四神也罢,都奈何不了我……”她的目光落在了梁宜身上,“我又有元神护体,定魂咒法亦不能起效……”
梁宜听得此话,微微蹙眉。
“如此看来……”何彩绫轻叹一口气,笑望向了池玄,“仙君,可要与我过上几招?”
未等池玄应答,一直沉默在旁的徐秀白走上前来,道:“何彩绫,你究竟来做什么?”
何彩绫看到他,笑道:“自然是除去与我太上圣盟为敌的上清派高功。”
“那就别找旁人的麻烦。”徐秀白道。
“哈哈……”何彩绫笑得轻狂,她挑眉,肆无忌惮道,“我想杀就杀,什么时候轮到你管?如今连你那雷将师傅都死了,我倒要看看,谁能奈何得了我!”
徐秀白微微一怔,悲愤骤起,“何彩绫,你休要拿我师傅说事!”
“死者已矣,说说又如何?”何彩绫轻蔑道,“徐堂主,你如今跟着上清派,莫不是想寻什么邪术复活你师傅吧?以你师傅的心性,若知此事,肯定是要责备你的哟。”
“与你何干!”徐秀白的心中痛楚难当,一时声音微颤,怒斥道。
“你们师徒的事,当然与我无关。不过,你若再阻我,我就当你转投上清,连你一起杀!”何彩绫收去笑意,冷声道。
绛云听到此处,义愤填膺道:“欺人太甚!”
何彩绫看到她,笑得愉悦,“哟,小狗儿,你要想跟我过上几招也行呀。”
绛云知道自己并非她的对手,但与人相争,岂能输阵?她咬牙,亮出了利爪,严阵以待。这时,池玄举步挡在了她身前。他摊掌,唤出净灵灯在手,道:“我来。你且忍耐。”
绛云闻言,转怒为笑,“好!”她说罢,退到了一旁。
何彩绫看着眼前之人,笑道:“仙君,你以为我布下弥天伞,只是为了封去你们的法力么?”
池玄并不开口,只是神色却凝重非常。
绛云听得此话,细细一想,恍然大悟。何彩绫并非泛泛之辈,池玄若要败她,势必要尽全力。如此一来,罡气至强,难免伤到她。而这弥天伞阵的另一个用处,就是将她困于此地,不让她逃离躲避。
“卑鄙!”绛云出声,骂道。
何彩绫并不气恼,只道:“哟,这就算卑鄙了?只怪你们明知彼此之间相克相杀,却还不知死活地要在一起,怪不得别人算计你们。”她笑着,语气轻巧平淡,“可怜你们相爱却不能相亲,不如让我杀了你们,你们重新投胎造化。说不定来世有缘,能再做夫妻,岂不好。”
“你……”绛云气急,却不知如何反驳她。
这时,梁宜走到她身旁,道:“丫头,我助你凝神静息,抵御罡气之伤。”
绛云听得此话,收了怒意,点了点头。
到了此刻,迟疑已毫无用处。池玄轻轻吐息,掌上明灯骤亮,生流光万道。罡气凛然,刹时展开。
绛云只觉心口一紧,全身似被电击一般。她咬牙忍耐,以定魂咒法护卫心魄。
何彩绫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轻叹了一声:“果然如他设计……”她身旁的墨色骤然增强,如幕如帐,流光飞入,皆隐没无踪。
她闭目,沉声念道:“甘霖润下,万物滋茂。”
语罢,那墨色雾漫开。池玄伸手,将罡气凝为盾墙,意欲阻挡。然而,那水雾却毫无阻滞,渗入了盾墙之内,染上了他手中的明灯。其他人更是避无可避,只得眼见着自己被黑雾包围。
池玄认出那术法,不禁惊讶:“这是……”
“邪祟咒法,莫近尔身……”何彩绫幽幽道,“可我这治愈增长之术,算不得邪法吧?”
此时,众人忽觉真气流转,遍行全身。往昔病痛,刹那治愈。一时间皆生了身体轻健,耳目聪明之感。更有源源道力生出,似是取用不竭。
正当众人疑惑讶异之时,池玄却已近惶恐,猛地将净灵灯收去。
“迟了。”何彩绫笑道。
便是她话音落定的那一刻,罡气喷薄,席卷四周。那是何等澄澈之力,涤邪祟,除心魔,安万象。如清风拨云,现昊天清朗。如冰雪覆地,还四野净洁。无人不为这力量折服,心生出空明无虑来。
然而,绛云却觉全身如被重压,更有千针刺骨、万刃剜心之痛。那罡气,似要将她的心神魂魄一并粉碎一般,容不得她思考半分。她猛地呛出一口血来,身子一歪,往下倒去。
梁宜忙接她在怀,惊呼一声:“池玄!”
池玄早已不复平静,他紧锁双眉,拼力想收去自己的罡气。可那浓浓黑雾盘桓在他身周,不断将他的力量增强,扩散辐射。不消片刻,罡气满盈,却因弥天伞之故,不得释出。罡气愈浓,连常人亦感压迫。
这时,陈无素和尤从之双双倒了下去。众弟子惊惶之际,就见两人身上渗出精光来。那精光不是他物,正是命魂。
事到如此,池玄不再迟疑,起掌攻向了何彩绫。何彩绫一退,轻松避开他的攻击。池玄心有顾忌,行招全不似往日般凌厉干净,几招之后,竟落了下风。
梁宜见状,将绛云安稳地放在地上,又抬眸望向了徐秀白,道:“你照顾这丫头。”
徐秀白点了点头,疾步走到了绛云身旁。
梁宜起身,取出兵魂珠,化为拂尘在手,纵身加入了战局。
以一对二,何彩绫却依旧毫无惧色。她挥手之间,墨色如练,轻轻化去攻击。而池玄每聚力一分,周遭的罡气就强盛一分,引得他眉头愈紧。
此时,绛云的气息愈来愈微弱,五内魂魄皆受创伤,心跳脉搏几近停顿。徐秀白见她这般情况,心中急躁难当,却又无能为力。他心一横,伸手按上她的额头,将自身真气引渡给她。
绛云猛地缓过一口气来,睁开了眼睛。
“撑住!”徐秀白望着她,道。
绛云茫然地点了点头,目光继而落在了虚无缥缈之处。她慢慢地伸出手来,向着那被弥天伞遮住的天空。
徐秀白不知她为何如此,愈发紧张。
绛云忽然笑了起来,额前朱砂微微绽光,染得她眉目温润非常。她微笑着,唤了一声:“……主人……”
便在此时,一声雷鸣,振聋发聩。
何彩绫一惊,退身站到一旁,抬眸而望。之后看到的景象,让她惊诧难当。
只见那枣红色的纸伞上,忽然出现了几道青蓝电光。电光愈烈,威猛无匹,竟生生将纸伞撕裂。一方晴空骤现,洒下煌赫日光。依稀可见,一支一丈有余的长锥飞悬空中,锥身绕电光灼灼,隐刚强战意。
“雷锥!”何彩绫惊呼一声。
雷锥,乃是无坚不摧的雷部神器。如今那携雷锥而来的人,难道是……
正当众人皆惊讶不解之际,雷锥形消,隐没在骄阳之下。夏风,携来瑞香之气,甘甜芬芳,清馨馥郁。沁人心脾,侵肌透骨。
何彩绫心上一阵悸动,一时间竟忘了举动。她看着那飞身落地的身影,轻声念出了他的名字:“褚闰生……”
布衣依旧,朴素如昔。但他的眉目之间,已生了卓绝傲然,不可一世。他步伐轻缓,走到众人之前站定,凝眸而笑。
日光耀目,模糊视线。炎风温热,躁动心神。一切仿似静止了一般,寂静得骇人。
忽然,何彩绫笑出了声来。她带着娇嗔,开口道:“哟,都凑齐啦。”
褚闰生闻声,抬眸望着她,笑应一声:“总算是赶上了。”
何彩绫笑得欢愉,询道:“怎样,你们要不要一起上?”
“仙女姐姐真会说笑。”褚闰生摆了摆手,道,“大热天的打什么架呀。”他的目光落在了绛云身上,用轻巧无比的口气道,“我只是,来拿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