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的时候,头有些疼,抬手关了那个声音很大的闹钟。安然也醒了,眯着眼睛愣一会儿,然后翻个身,一只胳膊拦在我胸口,一条腿压在我腿上,又开始睡。
他睡觉的样子像个小孩儿。眼睫毛很长得扑下来,我拿指尖轻轻划过,他也不躲,倒是会笑出两个酒窝。这是我这一天最甜美的开始。
答应今天给他请假,我还是要去上班的。叔叔去海南旅游没有回来,早饭也只有保姆和我一起吃。
出门时我才发现找不到车钥匙了。
这个,只能问安然。果然,拍着他的脸把他叫醒了,听我问起车钥匙在哪儿,他迷迷糊糊地说床头柜第二层。第二层没有钥匙,只有他前几天跟他徒弟换的几沓崭新的十元的零钱。我没来得及再问,他就说,“拿一张,出门,抬手,打车。”
不知道我开车的技术在他眼里是多差,明明我就没有过一次扣分儿或者违章的记录。
打车到了单位,十块钱,不多不少。
上午很忙,开会,见客户,快中午的时候,头疼得更厉害,身上也开始觉得冷。昨晚大概是受凉了,我翻出退烧药吃了两颗。
十一点多,安然拿了财务室的单子过来让我签。
有别人在的时候他都是正正经经的,而今天刚好没别人在。
关门落锁。
我签字,他就坐在我办公桌上跟我讲财务室的事,还说起曹姐质问他为什么又请假。
“你猜我怎么说的?”他笑得很坏。
“怎么说的?”我放下笔,配合地问。
“我说,这你得问你们韩总……”
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总算是明白了。怪不得曹姐会跟我说那些话,原来是这样。
只是,也没什么。
“她已经问过了。”我站起来看看时间,“咱们去吃饭吧。”
安然很感兴趣我怎么会回答的,拉着我不肯走。
“我就说我会注意的。”他听了大笑起来,显得很开心。他很爱笑,笑得也很好看,每次他对着我笑,我都想把他抱在怀里,永远都不放手。
我戳戳他脸上的酒窝,他却抓住我的手作势要咬。
虽然知道不会疼,可我还是躲了一下,因为那感觉,比疼更煎熬。他有意无意地,我却难以抗拒。
我让他别闹,他说好吧好吧,走两步忽然又转回身搂着我亲过来。
他总是热情而诱惑,他总是让人没什么办法。
我喜欢他仰着头闭起眼睛的动作,喜欢他偶尔嗯嗯啊啊的声音,喜欢他干净的气息和慢慢红起来的脸色,我喜欢吻他,停不下来地喜欢。他让我想起第一次吃到的糖葫芦,红艳的果实外裹着一层透明的糖,精薄的糖边儿像是翅膀,在阳光下透亮、清脆、香甜地飞扬。
不过,这次他倒是很快就把我推开了,手背贴上我的额头左蹭右蹭,最后皱着眉瞪着我说:“怪不得身上这么热,敢情发烧了……你难受不难受?”
我说还行,已经吃过药了。
他气急败坏,“什么叫还行啊?吃过药了还这么烫手,不行咱得去医院?肯定昨晚上冻的……你说你傻不傻,把自己搞病了吧?”
他去拿了外套,拉着我往外走。我觉得没这必要,不过是受凉发烧,完全不用跑医院这么麻烦。我不肯走,他眯起眼睛,气势汹汹地问我,“你去不去?”
我摇头,他换个表情,可怜兮兮地,“你去吧!”
再摇头,他又换个表情,哀怨地,“你为什么不去?”
我再摇头,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其实就是喜欢看他各种表情,特别生动可爱。
最后他搭着我肩膀,一副你爱听不听地样子说,“不知道是谁说的啊,今天晚上要深入证明什么什么,我看你的情况,咱就算了吧。”
“这没什么关系啊?”我觉得即便是不退烧都不会有影响。
“反正你不去医院我就不用你证明了。”他瞟了我一眼,便晃悠去开门。
晃悠得很慢,是为了给我时间考虑。
我感觉到他暗暗飘过来打探的目光……在他拧开门锁之后我仍然没有说话,他就忍不住了。
怒冲冲地回来,“我现在就打120把救护车叫来……”然后真地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我把他手机拿过来挂断,他不依不饶地跟我抢,抢不过又跑去桌子边打座机。
看来只能听他的。
我从背后把胡乱挣扎的他抱紧了,跟他认输说“好吧,我去”,然后他才慢慢温顺下来,嘴里却还是不饶人,“去个医院这么磨叽?你是三岁小孩纸五岁小盆友还是七岁小童鞋啊?怕打针吃药还是怕医院的怪蜀黍啊?”
我趴在他肩膀上笑。
他多好,这么温暖柔软又这么有趣。
下午的时候安然陪我去了医院,没什么其他问题,只是坐在输液室输了一瓶液。
他在一边拿平板电脑上网,指着网上一件粉色的衬衫,问我喜不喜欢。我觉得如果安然穿得话应该很好看,反正他穿什么都很好看。我点头,他就买了两件,说一人一件。然后他笑着讲起今年夏天的时候单位流行蓝白格子衬衫的事,说是因为我总是那样穿搞得全单位效仿,还让我明年换个其他风格。买完衣服他又拿手机给我看他新装的一个软件,先是对我拍了一通,等了一会儿,指着屏幕上的出现评语给我看,满意地说:“瞧瞧,‘你就是美的代言人’,这游戏还挺准的呢。”然后又对着自己拍,我凑过去看评语,他自信满满地等着游戏里的进程,片刻之后结果出来,我忍不住笑出声,他则恼羞成怒,骂骂咧咧地说,“擦,什么破游戏,还花我六块钱……”
屏幕上写着,“你小时候一定被猪亲过。”
一个多小时很快过去,输完液我觉得身上舒服了不少。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的,安然边走边跟我抱怨那款游戏。一个老人跟我们擦身而过,突然倒地不起,哎哟哎哟地喊起来。安然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奇怪地说,“我没碰着他……”正要过去扶一把的时候,三个年轻人从路边迅速地围过来,挡住了我们俩去路。
“撞倒了人就想走啊?”其中一个开口就很不友好。
这群人。
安然也马上反应过来,拉拉我的袖子,说:“遇到敲诈的了。”我点点头,是的,很明显。安然先是挡在我面前,跟对方争了几句,不过,这种争论一点效果都没有,周围很快聚集了一圈围观的人。最后那人说要一万的医药费,安然冷笑了一下,掏出手机开始报警。我抓住从旁边伸过来想夺安然手机的那只手,直接两圈拧到那人背后,一推一拽,轻微的两声咔咔声。这样下来,骨头不会断,只是关节会受损,最主要的是,会脱臼,短时间内都不能动弹。
很久没打架了,我不喜欢打架,却也从来都不怕。
以前一个人对五六个的时候也有过,所以眼前这没带武器的三个人,并不算难搞定。
安然他很机灵,见我开始动手,他就不跟那些人废话了,抬脚踹在离他稍微近一点儿的那个人膝盖侧面,那人便哀号歪歪扭扭地退开。剩下的一个见同伴都受伤,居然掏了一把水果刀出来,犹豫一下,朝我扑过来。
只能说,这些敲诈的太不专业,完全是没有训练过的街头打架法,单是仗着身体壮吓唬人。
周围围观的人怕被误伤都开始躲。安然也该是没见过这种场面,紧张归紧张,却还是不顾一切地把我往他身后拉。
先把安然推开,再侧身躲过刀子。抓住那人的手用力向下弯折,在他腕关节吃痛手松刀落后抬膝盖直击他的肚子,他几乎没有反抗就开始倒地翻滚了。
其实,打架就是这么简单,躲开对方的袭击,捡对方脆弱的部位打就成。
等我们打完,再找摔倒的老人早就不见踪影。
回公司的路上,安然开着车不说话,脸色有点白。等红灯的时候,他奇怪地朝我一笑,抓住我放在他肩上的手,说:“韩暮雨,这是我头一次看你打架,”,而后把我的手拉到唇边夸张地亲了一口,“太特么帅了你!真痛快。”
我担心会吓着他,没敢下重手,结果,他还是吓着了。
手冰凉的,还有些抖,甚至会连名带姓的叫我,这都说明他很紧张。表面看起来的兴奋,那只是他强撑着不想让我担心。
“晚上回家一定要教我两招……”他继续装。
我摇头。
“为么不教?”
手指抚过他耳后,我岔开话题:“因为晚上,还有更重要的事……”他瞪了我一眼,‘嘁’了一声,却最终忍不住地笑起来。
绿灯亮,车子慢慢启动,他忽然说了句,“真好,你一直平安。”
我揉揉他的头发,还好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