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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Take.42 月光

    临近傍晚天色昏黑,卡兰拉斯雪山顶端开始凝聚乌云,邪恶力量盘踞在高空,阴霾渐渐浓重粘稠,仿佛一支沾了墨的笔在这片天空反复涂抹加重。漆黑乌云愈发压低呼啸着,随着风雪越来越冷锐刺骨,如同刀片高速旋转着剐过皮肤表面――他们渐渐感觉到举步维艰。

    领头的巫师艰难地支撑着自己往前迈步,苍老干枯如同树皮的手掌颤巍巍紧握着那根法杖,风雪越发狂暴躁动,逐渐遮蔽了他们原本开阔的视野,如今狭隘短窄的可视范围内除了一片单调的雪白,还是一片雪白。

    只有头顶狭长的的一线灰黑天空,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远方高塔上伫立的老巫师,他雪白整洁的袍角在高处狂风中猎猎飞舞,那双原本睿智的蔚蓝双眸已然染上了贪欲与疯狂,他翕动嘴唇默念着繁冗复杂的咒文,高高举起法杖对准南方的雪山,唇角扬起森寒阴冷的弧度。

    “甘道夫…”

    他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表情狰狞可怖咬牙切齿。

    与此同时,冗长的咒文戛然而止!修长遒曲的杖尖猛地迸发出一抹冷光,径直冲着乌云密布的雪山山顶疾速掠去!

    茫茫雪色中,灰袍巫师似有觉察,他扬起了头颅,陡然目光尖锐冷厉地投向头顶――!

    霾灰色越发浓重压迫,厚重云层中隐约闪过几道耀目的白光,电光火石之间便是一道雷霆轰然炸响在山顶!

    轰轰轰!!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原本便脆弱不堪的雪山□□着发出凄厉哀鸣,头顶大块大块的积雪摇摇欲坠,连接处崩摧断裂声不绝于耳。

    弗丝缇娜惊呼一声轻盈后跳调转脚步,险险避开噼里啪啦砸下来的雪块。她忍不住扬起脸望着头顶,眼底却流露出淡淡的惊恐神色。

    “――这座雪山,就快塌了。”

    她明亮灰绿双眸中倒映的,是因为雷霆震动即将坠落的大片积雪,正在朝他们奔涌而来的可怖场景。

    谁也来不及躲避。

    下一秒,咆哮而来的滚滚积雪已然汹涌逼近,将他们尽数淹没!

    措手不及间,她的天地刹那颠倒,眨眼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雪白。

    那一瞬间对于她来说奇异的漫长无比,她一个人置身于冰冷刺骨的雪中,窒息感逐渐蔓延上来,像是有什么人紧紧扼住她的咽喉,前所未有的孤单感令她泪水不知不觉刹那渗出眼角――

    …莱格拉斯…

    空白的脑海中仿佛闪电般掠过这个念头,她条件反射慌张地胡乱摆着手,却不防意料之外冲破了头顶薄薄的雪层,新鲜空气猛地争先恐后地涌入包围她的周身。

    她拨开积雪露出半个脑袋,看见半米外那颗浅金色的脑袋。

    刹那四目相对。

    弗丝缇娜霎时松了口气,她扒拉着雪堆从中钻出来,细碎的雪屑从她头顶零散地掉落下来。她不顾自己此刻形象的狼狈不堪,而是担忧地四下环顾。

    “弗罗多?山姆?”

    话音未落,矮小的霍比特人像是土拨鼠一样一个个从雪底下冒出头来,他们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雪崩吓得有些懵了,纷纷茫然惊恐地睁大眼睛,六神无主地盯着灰袍巫师。

    甘道夫歪歪扭扭勉强抬手将他头顶尖尖的帽子扶正,死死地皱着眉看向他们前进的方向。

    “…萨鲁曼…他果然知道。”

    “或许我们应该调头了。”波罗米尔不失时机地提出建议,这得到了矮人的大力赞同,为此还低声抱怨了雪山的寒冷与行走艰难。而即便如此,甘道夫始终无法下决定,他依旧犹豫不决显得忧心忡忡。

    …弗丝缇娜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如果他们调头,那么摆在面前的只有穿过摩瑞亚矿坑这一条路。可偏偏矮人们太过贪心,他们为了珍贵的秘银将矿洞挖得过于深了,因此惊醒了远古时代的恶魔。浑身燃烧着熊熊魔火的炎魔是这片大陆上所有生灵的噩梦,哪怕甘道夫身为迈雅也不能与其抗衡……不过这点或许西方高等精灵能够做到。

    他们的造访极有可能再次惊醒恶魔,那么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他们都会因此葬身在阴暗幽冷的地底深处,长眠于那漆黑的深渊中。

    想了想,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还真是,有些可怖。

    最终的决定权落在了弗罗多手中,他是整支魔戒远征队的核心,在这种艰难时刻由他来下决定,或许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不要再折腾我这个老家伙了。”

    甘道夫是这么说的,他干脆利落地放弃了挣扎。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专注地集中在弗罗多身上。

    年幼的霍比特人显得十分紧张,最终他无助地四处张望着,瑟缩着肩膀低低吐出一句话,“…那就…调头吧…”

    待到弗罗多的话音落下,像是终于获得了一个答案,巫师缓缓长出一口气,弗丝缇娜也辨认不出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情绪。

    “走吧。”

    他最终率先转过身,拄着法杖沿着他们来时的路程,一步步前去。

    剩下来的人不由面面相觑,但也纷纷七手八脚地拿好了四处散落的东西,跟随着灰袍巫师的脚步,原路返回。即使刚才那场巨大的雪崩已经将他们来时的痕迹尽数掩盖。

    他们一路奔波到又一次黑夜的降临。

    那时候头顶的弦月已经悬挂到了最高点,随风而过的乌云使其若隐若现。夜色中眼前的一汪漆黑湖水平静得诡异,表面没有任何波澜,只有岸边稀稀拉拉的草叶随微风恹恹摇晃。

    甘道夫径直走到一扇姑且可以称之为门的墙壁面前。他伸出苍老枯槁的手,反反复复地抚摸着上面经年已久沉积着尘土的花纹。

    “是伊希尔丁金属。”

    他肯定地喃喃,然后他抬头望着头顶的月亮,当乌云随之缓缓褪去,月光如水霎时毫无保留地倾泻在眼前这扇其貌不扬的门上。

    如果弗丝缇娜在六十年前,有幸见到爱隆王为索林解读密文,亦或是他们最终长途跋涉来到孤山脚下,子夜月光落在大门上的那一刹――

    她现在或许会感叹。

    月光跨越流逝岁月,又一次带来了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