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之进入了一次幻境后,因早上还有早课,就不好再在剑典中继续待下去。
不过在他将要离开之时,清霜淡淡的提醒道:“下次在进来时,最好是在外面设置一个阵法。你每次进入剑典,都是灵魂进入。剑典会保护你的灵魂,对身体的保护只是附带,还是在外界布上阵法以免遭受打扰吧。”
瑾之轻轻颔首,转身出了剑典。
“咚……咚……咚……”悠扬的钟声,荡漾在琼华清晨的薄雾里。
这便是早课结束的钟声了。虽是早课已经结束,可是剑舞坪上仍是有不少弟子并未离开。
人群中有个身着深蓝短打小袍的童子,约莫四五岁年纪,却仍是在认真的练剑。圆滚滚的小脸上泛着不合年龄的严肃。孩子五官秀美,肤色如玉,脸虽生得圆润却并不显得痴肥,反而为他凭添了几分孩童特有的稚嫩与天真。若是将来长大成人,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春闺少女。这孩子虽生得眉眼精致,但你一眼看去,却并不是首先注意到,那恍如造物杰作的容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双眼睛。像是最深的冬夜里,在夜空中灼灼发光的星子。那星子散发着泠泠辉光,清寒冷寂。可那双眼睛却又不单单只是如寒夜的星辰,总觉得其中包容着什么,蕴含着什么。
它是那通向地底最深处的隧道,幽冷寒寂,却直达最炽热的地心。
早课结束的钟声早已响过,孩子却并未在意,只是一遍一遍的锤炼剑法。剑在众多武器中向来享有美名,是高贵、典雅、带神秘色彩的一种传奇武器。世人多喜剑术轻盈潇洒,韵律自如。实际上练剑却是非常枯燥的。剑招必须一遍一遍的重复练,仔细体味,从而做出细微的调整。调整后的剑招也并不一定有很大的变化,有明显效果,必须得耐着性子,心情平和的悉心研究。一般四五岁的娃娃哪有这样的耐性,就算能坚持下,哪能从头到尾如那孩子一样,认真专注,还自己加餐,仔细探索。
而他所练剑法,剑意轻灵飘逸,招式流畅自然。显然,这套剑法已经让这小孩练得很有些火候了。但男孩却并没有停下来地意思。他像是沉入了另一个世界,周围的纷纷扰扰半点也不能惊动他分毫。唯一能让他在意的,便只有他手中清明澄澈有如秋水的剑,,虔诚又执着。
有好些练习完得弟子在周围围上了一圈,为童子留上了一块可供施展的空地。刚刚下完早课的弟子相互之间,自是有许多东西要讨论一番。起初大家多是语音喧哗,好不热闹。后来竟像是被孩子那认真又虔诚地样子影响了一般,声音都压低了下来。再后来,竟有三两弟子,可开始练习起今天未曾完成的功课。
“看见了没,那是谁啊?哪个长老的后嗣吗,这般地年纪,如此地剑术修为!虚彦,虚夷,我与明祈下山了没几天啊,世道怎么就变了呢?”一圆脸少年压低声音在自己师兄耳边嘀咕,一双墨色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煞是可爱。
边上一个瘦小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走的小小少年附和道:“是啊是啊!虽是基础剑法,可与我们入门开始练到现在的,隔不了多远了啊!”
“明祈,什么隔不了多远!人家一小小的孩童,身量都尚未长成,对剑法多多少少是有影响的……”对面站着两名蓝衣劲装的少年,其中高的那人反驳道
而剩下的略矮的少年也感叹道:“可真是,后生可畏啊……”
最后,为大家解惑地是一旁站着的看上去最为稳重的少年,明远:“咦,你们都不知道吗?那是前几日掌门带回地弟子,咱们这一代第一名核心弟子。掌门赐名玄瑾”
蓝衣的高个少年向身旁的矮个的蓝衣少年嚷道:“虚彦,那不就是咱们的大师兄!”
“瑾啊!掌门可是捡到宝了,真真是美玉无瑕!”那长得甚是瘦小的少年,明祈,装模作样老气横秋的叹道。
“前几日!那不是才上山,这剑术火候?!”少年圆滚滚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呦,小明希,嫉妒了!你练剑时要是要人家一半认真,修为也不是现在的样子。”高个的蓝衣少年虚夷捏了捏明希肉呼呼的小脸,又戏谑道,“这几日,没有你师叔我监督,你倒是满逍遥吗!嗯,脸又圆了。”
明希挣扎的要将自己的脸从虚夷修长的指尖挪开:“你放开我!还说我,不知道是谁,上回早课时,昏昏欲睡,结果被重光长老逮着,罚去思反谷面壁!”
明远见他们越说越跑题,将话题岔开:“好了,咱们还是继续练习吧?今天,长老所授还有些有些不甚明了。玄……额,玄瑾师伯这般天资悟性,尚且如此刻苦认真,何况吾辈?!总不能这地被四五岁的娃娃比下去吧!”
等太清独自练完剑回来,便是这样一幅举派欣欣向荣、朝气蓬勃之景。他看了看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瑾之,又看了看周围到现在仍自发在一旁习剑弟子们,欣慰的点点头,径自离去。
等走到快要到承天剑台时,他突然向身后喝道:“什么人?!”
“太清,你退步了!”空中悬浮一抹淡青的影子,声音泠泠如玉珠落盘。
太清一见之下,分外吃惊:“怎么是你!”
“可不就是我,太清。”那声拖得又慢又长,透着些许莫名的意味。
“你……”
“我此番来,便是告诉你。这桩事你即已做下,便休要再后悔!该是我的东西,就别妄想还能夺回去!否则,休怪我不念旧情!”说罢,那人长袖一展,有如腾飞的鹏鸟,消失于遥远的天际。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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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阴无疑是傍晚的琼华最美的地方,没有之一。
五月,正是醉花阴最美的时候。而琼华的醉花阴,却永远都停留在最美的五月。
醉花阴的山谷中生着一株巨大的凤凰花树,枝叶极为繁盛,茵茵如盖。花开得正是荼靡,火红热烈的像似凤凰涅的烈焰,燃烧出了一树的芬芳。
紫藤蜿蜒的藤蔓排满了整个醉花阴山谷,也不知它在琼华生了多少年才有了现在的光景。曼妙的花枝流泻而下,像似一帘紫色的飞瀑。满目满眼都是辉煌的淡紫色,好像还蒸腾着氤氲的雾气,仿佛空气中弥漫的香气也带着莹莹的紫色。远看甚是美妙,很有几分惊心动魄的味道。
瑾之此时却在此处练剑。他习这回风扶柳剑已经有好几天了,原本以为不过是简单的初级剑法,没想到还内蕴机巧。这一个月来他一有时间就会练一练这套剑法,招式的细微调整不下几千次。整套剑招便再也见不到一丝滞涩。可他就是感觉还有什么问题,是什么呢?
这套剑法也不再是想几天之单单的,剑走轻灵,飘逸潇洒,还多了一丝厚重雍容是味道。
瑾之初习此剑法,一味走快、飘逸、轻灵,终究还是轻佻了一些。
他尚在白云城时最喜练剑于海中,所以最近他也常常到离醉花阴不远的清风涧的练剑。水中阻力甚巨,让他原本圆融飘逸的剑招又变得晦涩起来。他就又像前世一样在水中练起剑来。等到剑法再次,圆融之时,剑意中也多了些厚重雍容的感觉,剑意也开始逐渐变得丰满充实起来。
这一个多月来,他不间断的在参悟此套回风扶柳剑,渐渐地完善至今。这些天来,他每每对剑招做细微的调整,虽是极为微小,可每次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在剑招上的进步。可这几日,他竟丝毫未有寸进,颇有些进无可进的味道,剑招也甚是圆润完满。但是,他却总感觉有些不对。经过无数次的锤炼,瑾之清晰的了解剑招的每个细节,他甚至觉得有些地方,创建剑法的人都未必有他清楚明澈。那么,不对的地方就不大可能是剑招上的问题,很可能是剑意有问题。
嗯,回风扶柳,回风扶柳……剑意轻灵飘逸,又举轻若重,厚重雍容。有什么问题呢?
瑾之想得不甚明白,便索性靠着凤凰花树歇息起来。
五月的和风,温柔的在山谷里回旋,像是江南水上采菱少女婉转悠扬的歌声。它轻轻拂过紫藤流泻而下的花枝,仿佛也沉醉在这流动的淡紫色里。它在阳光下与柔嫩的花枝一起跳着轻快地舞蹈久久的不愿离去,仿佛那是它缠绵的爱人,剪不断理还乱,情思流转,不可断绝!
缠绵?!
“是了,缠绵!回风扶柳……回风扶柳,这是风与柳枝的缠绵。剑意里也该有才对。
瑾之忙又开始练起剑来,起初还是轻灵迅疾,飘逸雍容,慢慢得速度慢了下来。可是却并不是完全的慢腾腾、软绵绵,而是应了那句“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慢悠中蕴藏着杀机。秋水所经之处竟卷起了青色的由剑气形成的气旋,将零落在地的花瓣纷纷吸引起来。芬芳的花瓣像是纯洁无辜的少女,逃不开这缠绵的圈套,跌入青色的气旋倏然被崩成齑粉。
瑾之眼中清寒稍融,唇角勾出一个上翘的弧度,这经月的苦修,总算是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