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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有子名瑾(大修中)

    五月,正是春花浪漫,草长莺飞之时

    官道之上有车队缓缓行来。大约有三十余骑,将其中四辆马车拱卫起来。骑士身上大多玄衣劲装、脸色凛冽,似乎透着煞气,寂然无声的默默赶路。

    其中一辆稍小一些的马车,行在车队最后。车内铺着厚厚的绒毯,还有摆着许多胖乎乎的絮棉靠垫,显得十分舒适。垫子上靠着一位眉眼如画的女子,身着墨绿色的广袖宽身长裙,墨锻一般的青丝挽成倭堕髻,眉心处缀着一枚水滴状的翠玉坠子,眼波流转之间就越发显得肤色如玉,眉眼精致。女子星眸微敛,秀睫微垂,似是黯然失神的样子,纤长嫩白的手正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早已喝干的茶杯。

    她身旁坐着一个没约四五岁的青衣童子。童子与女子面貌有八分相似,只是童子圆润的面颊为他平添了几分稚气。那孩子五官均是精致非常,最令人深刻的便是那一双眼睛,仿佛最深的暗夜里最明亮的星辰,又似带着森寒的剑光,直刺进人的心里。这真是一双美丽的,嗯,也许是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

    不过,它却不该属于一个稚龄的孩子。

    童子一手托着腮,盯着车厢雕刻着镂空花纹的窗棂,默默的出着神,唯有漆黑的眸子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微光。

    厢的一角摆着一个活动的小桌子,如今已固定好了。桌面上似乎渗入些磁铁,而桌上小巧玲珑的瓷器茶具杯底似是铁质,牢牢的吸附在桌上,并不当心热水洒出。旁边小炉子上的紫砂壶里的水已经沸了,发出轻轻地气鸣声。

    马车的车轮正巧被石子绊了一下,车厢轻微的晃动了一下。杯沿光滑的瓷杯就从女子莹润的指尖跌了出去,也将女子从黯然的思绪里拔了出来。她转头看身边还在出神的孩子。

    午后金色的阳光,安详的洒在车厢里。静谧的车厢里可以听到马车车轮轱辘转动的声音,马匹跑动时的响鼻,鞭子划破空气时清脆的鸣响。那孩子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任由调皮的阳光将他包裹在金色的光晕里。白皙的肤色,带着孩童特有的娇嫩,在阳光下恍若透明。

    好一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样子,与先前遭遇妖兽时的惊心动魄,危机四伏有着云泥之别。

    恍惚间,那些光竟像是从孩子身上发出似地,为孩子镀上一层神秘高贵的光圈。

    “瑾儿”女子无声的呢喃着孩子的小字:“瑾儿,瑾儿,我的瑾儿……”

    瑾儿定是从天上的神仙殿宇里走失的玉子金童。

    她恍恍惚惚地想,瑾儿定是老天赐给我的。要不然大夫都说我生翊之时坏了身子,不能再有孕了,怎么过来十几年又有了瑾儿呢!嗯嗯,定是老天赐给我的……

    只是瑾儿一生下来就天资聪慧远胜醒之、翊之,玉雪可爱,会不会,会不会,像翊之一样身体突然不好,会不会养不大!不会的,不会的,仙师,仙师,一定有办法!对了仙师说瑾儿良材美质,千年之内无人能出其右。不愧是娘的瑾儿,哈哈……

    不过,他要瑾儿跟他去修仙,瑾儿还这么小,都照顾不好自己,还要去修什么仙。成了仙是不是就是去天上呢?瑾儿,瑾儿去了天上,是不是就再也不回来了呢?修什么仙,还是留在家里吧,那什么昆仑山清冷寒苦,我家瑾儿还是不要去那里受苦好了。

    还有那个什么剑仙,杀气这么重,不会把我家瑾儿也教成那样子吧!可是,刚才瑾儿看到那个剑仙的仙术,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眼睛都发亮了,好可爱噢~~

    瑾儿一生下来没多久就交给公公抚养,虽是被养的聪明伶俐,可公公给他讲的床头故事都是那些个叶氏发家史!瑾儿现在对人对事就越发淡漠了。瑾儿从小还没有对什么这么欢喜呢!嗯嗯,还是过一段时间托公公看能不能找个靠得住的仙师大人,教教瑾儿吧~~反正,公公认识的人多,说

    不定,说不定就真认识一个仙师呢!要是仙师能在家教瑾儿就好了……

    这时,略显尖锐的气鸣声打断了女子的思路。她飞快的从炉子上移开,动作娴熟优雅的泡好茶,显露出士族闺秀良好的教养。

    “瑾儿,渴不渴呢,要不要喝茶压压惊?”她看着儿子有些干裂的唇,端起杯子送到儿子面前的桌面上。

    而这时,叶孤城也从那浩瀚森冷的剑意中醒了过来。他看见对面的母亲眼底担忧的目光,顺势应了一声。叶孤城微微勾起嘴角,执起了面前的茶杯。茶香袅袅的腾起,鼻尖满是龙井清新甘美的香味。香暖的茶水透过骨瓷的温暖了微凉的手指,渐渐的清冷的眼眸里也生起了微微的暖意。

    这一世的母亲,阮青,是一个极好的女子。她,很好很好,当得上是“慈母”二字。还是说,做娘的都是这样对自己的孩子呢?

    上一世在白云城,娘亲为了生下他难产死了。他从未见过娘,只依稀是见过父亲为娘亲画的丹青,似是一副清丽的眉眼。后来,七岁时,父亲去世,那丹青也与父亲赔了葬,一起躺在了叶氏冰冷奢靡的祖坟里。再后来,他也记不太清到底是怎样的一份清丽。唯一能记得的便是那份清华无双的气韵。

    其实,她与父亲感情极好,又是年华正好,就算没有他,以后也还是会有其他孩子的。只是不知为什么拼了性命也要将他生下来。

    真是傻女人……

    阮青也是这样。平常看她当家主母甚是端庄威严。遇到他就总是做些傻乎乎的事情,还总是叫他“瑾儿”,“瑾儿”,这是什么傻名字。他年纪已不小(年仅四岁,虚岁六岁),已进入蒙学,怎么还能用这种小字。“瑾儿”“瑾儿”的好像在叫什么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宝物一样,真是傻乎乎的!

    不过,傻乎乎的就傻乎乎的吧,平常就多护着点就好了。他叶孤城的娘亲,断不会让她被旁人欺负了去!那些老头子不都说,人傻是福吗!

    傻就傻点好了……其实她也就是三十余,算起来比他还小一些,就当多了个闺女好了。

    “瑾儿,你,嗯……”,阮氏看着叶孤城,语调里透着小心的意味:“嗯,瑾儿你是不是喜欢学仙术呢?”

    “仙术?”

    “嗯,就是先前的,你要跟剑仙大人离家去那个仙术吗?你想好了,要离家的噢,就再也看不见爷爷,爹爹,娘亲,二叔,大哥,二哥……而且,昆仑山上很苦的,又冷。仙人都吸风饮露,也许会不给饭吃的!”

    她刚才大抵一直在想这个吧。叶孤城有些无奈、好笑的看着他的“小”娘亲,真把他当小孩子哄。

    “其实,你想学也是可以的。毕竟娘的瑾儿天赋奇高,千年之内无人能出其右,哈哈~~可是,不一定非要跟这个剑仙去昆仑山学,你看他,多凶啊!咱们可以拜托爷爷,看他能不能请来别的仙人。也许,也许,根本就不用离家,在自己家就能学了。嗯嗯,派人去什么昆仑山,黄山,泰山等洞天福地找找……”,阮氏看他没有答话,显然有些急了,语速变得快了起来。

    “我喜欢剑”,叶孤城打断了阮氏快要跑题的思路。

    “什么,哦,喜欢剑啊!那根本不用拜托公公,去你大哥找找剑术大家就行了。晚上娘亲就跟他说,明天就让他出去请。”阮氏回答的十分欢快,似乎已经开始拟定跟大儿子的说辞,恨不得马上就把人绑到她的瑾儿面前。

    “我喜欢剑”,叶孤城流泉一样清脆的童音里饱含着火热,执着与坚定。

    这一瞬间仿佛与遥远的时空里,那个骄傲坚忍,恍如绝世神兵的男子重叠了。

    “是的,我是喜欢剑的。”

    阮氏看着他心爱的儿子,整个人剑气森然,像似将要出鞘的宝剑。

    彩虹逐月飞,青锋断水流。会当击天际,一鸣震九州。

    原来,瑾之喜欢一样东西,是这样的。他真的,是喜欢剑,就像剑仙说的一样。瑾儿是一块璞玉啊……

    有子名瑾,美玉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