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41.恍悟
一对一输给别人这种事，火神经历过很多次。
但从没想过会有一天面临一种完全失控的局面――任何抵抗都仿佛陷入虚无，毫无招架之力！
与黄濑的第一次撞面时他也输了，但是，此刻的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冒出来......
背靠球框柱坐在地上，低着头的火神抬手捂着眼睛，露出的下巴线条紧绷的就像快断了般。
那种速度，那种反应能力，那种实力...体现出来的每一个细节都令人，毛骨悚然！
咬紧的牙关发出咯吱声，另一只手在膝盖上紧握成拳，直到手筋凸起关节泛白。
完全...刚刚的一对一，赢的希望...他真的完全看不到啊！
困苦、忌惮、无措...种种压抑的情绪好似在心底钻了个洞，凉意刺骨。
拳头接触到的膝盖还在抽搐刺痛，更是令火神的心中顿时愈发烦闷。
下一刻，他宛如困兽，无法抑制的发出一声低吼，猛然高举拳头往膝盖上砸去！
“你害怕了吗？”
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时，砸下的拳头也随即被拦在了半路。
始终覆在上半张脸的手指抖了下，火神拿开手抬起头，双瞳中映出两个小小的黑发少年。
木吉桐在火神面前蹲下，琥珀色的杏眸垂下扫了眼后者微微抽搐的腿。
温和宁静的双眸直对那双怔愣的深红眸中，他松开手，轻声开口。
“大我，你输了。”
木吉桐看到火神的瞳孔紧缩了下，也依然继续道。
“所以，你害怕了吗？想放弃吗？”
避开木吉桐温和平静的目光，火神低垂下脑袋，无焦点的视线里露出一丝彷徨茫然。
害怕吗......怕！
直到此刻，他的心底还在因刚刚那场简单的一对一而心有余悸，火神不由得勾起一抹苦笑。
猛然与那种从未预想过的实力正面相撞，并且输的惨烈，怎么可能不怕！
只是，放弃......
一瞬间，仿佛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火神眉间聚起深深的皱褶，彷如刀刻，他蓦地抬头紧盯着木吉桐，狠狠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
“不！怎、么、可、能、会、放、弃、啊！！”
话到末尾时，火神的表情已经再无一丝犹豫，只剩满脸的不甘和坚定。
木吉桐的眸光乍然明亮夺目，他抬手放到火神的头顶一顿乱揉，清秀的脸上绽开灿烂笑容。
“不错、不错，好孩子哈哈！”
夸奖完，木吉桐站起身去把篮球捡起，然后转回来对还坐在地上的火神伸出手。
俯视着头发乱成鸡窝，呆呆抬头看向他的高大少年，木吉桐眨眨眼笑问道。
“怎么，准备在这睡午觉吗？还不快起来。”
火神被他飞快的态度转变弄得有点蒙，前一刻脑袋里的种种纠结也一下被打散了。
握住木吉桐的手站起来，然后火神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唰的将脸扭到另一边。
他有些窘迫的挠着后脑，不看木吉桐，嗫嚅道。
“呃，阿桐你...原来你都看到了啊？”
木吉桐点头，一手夹着篮球，一手拉着火神的胳膊绕到自己脖子上。
带着火神慢慢迈开脚步，木吉桐扫了眼前者恢复坚毅的表情，心下确实的松了口气。
“是啊，不过我也是一对一开始时才到。唔，看到了一场不错的碾压呢。”
毫不留情面的笑着揶揄间，木吉桐又低了头，观察火神的腿。
“那怎么没出来？”
迈步中弯曲膝盖时腿部肌肉不自然的抽了下，火神的注意力却不在此，他此时才想起来一件事。
侧头看向木吉桐，火神顿了顿，一脸纳闷。
“说起来，你和那个青峰也是认识的吧，你在避着他？”
抬眸对上火神疑惑的目光，木吉桐清了下嗓子，微敛笑容有些严肃的开口。
“恩咳，因为......”
火神眼巴巴的等着后续，却见木吉桐停顿了两秒，耸耸肩无奈的叹气。
“因为...看到你在那手忙脚乱的，所以觉得有点丢脸就没好意思出去......”
“......”
火神的脸明显一僵，然后反应过来，表情扭曲的直冲木吉桐瞪眼，仗着后者此时行动力受阻，当即抬手在前者头顶一顿蹂.躏。
“给我认真点啊你这家伙！”
“噗！”木吉桐眉眼一弯，扑哧笑了起来，“你刚刚当真了吧哈哈。”
笑闹间伸手推开火神，木吉桐弯腰将篮球放在脚边，顺势就盘腿坐在了球旁。
他抬手指指对面，示意一脸疑惑的火神。
“来，坐下。”
啊？火神虽然疑惑，却依然听话的坐回了地上，“怎么了？”
“我们再休息会。”
说着，木吉桐伸手将火神的左腿拉过来，低头按摩着有点发热的膝盖和肌肉，头也没抬的继续道。
“然后随便聊聊吧，你有想问的吧？”
看着木吉桐垂眸的认真表情，低头时黑发间露出的发旋，火神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听到问话，火神点头，才想起木吉桐看不到，又直接开口。
“才遇到黑子时，那小子说过自己是影子，而我则是光。刚刚青峰一见到我也提到了‘光’什么的...本来我以为那只是一种队友的说法，但看来并不是呢。”
火神顿了下，终是按耐不住早已埋藏在心里的好奇，开口问道。
“你们国中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吧？”
“......”
适当力度的按压动作停止了一瞬又继续，木吉桐沉吟了会，低垂的眉眼浮现一丝沉闷，他苦笑了下。
“这个嘛，一下子也不知道从哪说起好呢。”
屈指啪的弹在木吉桐的脑门上，看着那个浅浅红印，火神满意地挑眉笑了笑。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是个很麻烦的故事啊，其他的复杂细节先放到一边，今天就说说青峰和光吧。”
从愣然中回神，学着火神挑眉，木吉桐勾起温柔的微笑，粗鲁的拍开膝盖上前者的左腿。
“行了，换一只。”
因为按摩抽痛已经缓解了不少，但火神也故意嘶了声，清楚阿桐是在报复他的弹脑门，不敢再造次。
收腿伸腿，火神冲他咧嘴，讨好的笑了笑，话语模棱两可。
“谢啦，阿桐。”
木吉桐哼了声，握住他的右腿继续按摩。
侧头想了想，眸光渐渐陷入回忆，他缓缓开口。
“其实，[奇迹的世代]，在国二之前也只是比其他人稍微优秀一些的孩子而已。”
“但有一点确实也是无法否认的，他们的确都拥有着不同于普通人的独特天赋。”
说到这，木吉桐不着痕迹的扫了眼认真聆听的火神，心中微叹一声，才微笑着继续道。
“日本的学校在夏冬季都会有关于篮球的正式比赛，而一切的改变就是在国二的夏天逐渐发生的。”
“闻名遐迩的[奇迹的世代]中，天赋第一个开花的就是青峰大辉。在那之后就像是传染般，同为首发的其他四个人也接连发生了改变......”
木吉桐停下了话语，只低头垂眸专心手上的按摩，默默酝酿如何简短的诉说那时的故事。
火神静静的看着木吉桐并不催促，后者低头间发丝在脸上形成阴影，他只能看到他嘴角的笑容加深些许。
似欣慰又似失落的神色渐敛，半晌，木吉桐神色如常的抬头笑了笑，示意火神收回已经按好的右腿。
“行了，暂时应该能缓解一点。”
将身旁的篮球拨进怀里，指尖无意识的顺着球上的黑线划着，木吉桐歪头笑道。
“等会回去和丽子前辈他们说一声，你再和我去个好玩的地方吧。”
伸展了两下双腿，火神顿觉刚刚的抽痛明显消失了很多，被按过的地方温温热热的还有些舒服。
边在心里赞叹木吉桐的手艺，火神刚想问去哪，就听前者温润的嗓音继续响起。
“国二的夏天开始，青峰大辉的个人得分开始不断增长。”
“之后的每一场比赛，任何人都能明显看出他的力量在迅速膨胀，每每比赛结束后的得分，仅仅他一人就拥有三分之一甚至一半的得分。”
“力量与实力的增长，明明是件好事的...但是那个曾经最喜欢篮球的家伙，却竟然会是第一个放弃了篮球的人......”
木吉桐说着不由得皱了眉，抿唇压下心底的沉重和怅然，继续说道。
“天赋开花后激发出的力量，与周围的普通孩子相比起来，若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湖泊与大海间的巨大差距吧。”
“所以那时候，就算是同队中的一些队员，都有点对他心生了畏惧...更别提...对手了......”
听着听着，话的末尾却断续起来，火神看到木吉桐微微眯起了眼，像是在回忆中思索和判断着什么。
漫天的雨幕中，深蓝短发的少年独自伫立，眉头紧皱着却勾起嘴角，爬满水珠的脸上似笑非笑又似哭非哭。
唯一能够辨认的，就是那双深蓝的双眸，最初热情明亮的光芒不知何时早已消失无踪，只余深不见底的沉寂黯淡。
‘我已经...连怎么接别人的传球，都不记得了......’
‘胜利什么的，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啊......’
‘......阿桐！？’
琥珀色的双眸一瞬瞪大，双手瞬间将怀里的篮球紧紧攥住，指尖用力的发白。
木吉桐刹那间忽然恍然大悟，清秀的脸上满是措不及防，夹杂着一种深深的懊悔。
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早点发现――那时雨幕中的少年其实一直都在无声的求助啊！
“阿桐，你怎么......！？”
话到一半，就见黑发少年猛然举起手中的篮球，嘭的一声砸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那声音一听就让人不由得瑟缩一下，火神瞬间一脸懵逼。
反应过来连忙一骨爬起来把篮球拍开，托着木吉桐的脸左右看了看，火神惊疑不定的低吼。
“疯了吧你这笨蛋！”
黑发少年的目光显然有点点蒙了，额头和鼻尖都红了一大片。
看着木吉桐的脸，火神惊疑不定间又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我真是服了你！竟然对自己下手这么重...这下好了，等会回去被教练看到我就死定了啊喂！”
见木吉桐低下了头不语，火神按住他的脑袋，皱眉担的急声问。
“喂喂，还好吗？你刚刚是怎么了，突然就抽了。”
“没事，没什么...”
拨开头顶的大手，木吉桐的脑袋更低，他将额头抵着怀里的篮球，埋着脸边摇头边闷闷的回答着。
“真的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很重要的事......”
看着黑发少年蜷成球的姿态，火神停在半空的手握了握拳，复又张开盖在前者脑袋上呼噜了两把。
火神站起身，顺势也将木吉桐拉了起来。
“行了行了，想起来总比想不起来好太多了吧！”
握着木吉桐的手臂，火神看着怔愣的前者，突然挑眉问他。
“阿桐，刚一对一前青峰说过句话，‘比我强的人根本就不存在，能赢我的只有我自己而已’，你知道吗？”
嘴角抽了下，木吉桐无语的摇摇头，表情有些啼笑皆非。
那种风格的话，确实真的很符合那家伙现在的风格呢。
看到他无语凝噎的直白表情，火神暗暗满意，勾起嘴角笑道。
“加上你刚说的话，知道我现在对那家伙的看法吗？”
不等木吉桐回答，火神脸上的表情画风突变，他紧皱眉头满脸都是嫌弃和不爽。
一把拽过木吉桐手里的篮球，火神脚下一转并没跳起，只挥臂扬手，将篮球狠狠投掷向球场边的篮筐。
“笨蛋少自大了！！！”
伴随着高声怒吼，篮球划过半空，哐当一声入框。
“啊啊啊！！那种自大的话听着就让人火冒八丈！”
看着忿忿咬牙切齿的火神有点扭曲的脸，木吉桐再次忍不住扑哧笑了。
琥珀色杏眸弯成了两弯月牙，眸中前一刻的无措茫然转瞬消散，只余温暖柔和的光芒，熠熠生辉。
“是火冒三丈吧哈哈...不过八丈也更有气势呢。”
笑着修正火神的话，却忍不住附和，看出火神脸上闪过的放心神色，木吉桐心中一暖。
伸出拳头击了下火神的肩头，笑容更为灿烂耀眼，“大我，去报今天的仇吧。”
忽然想到了之前黑子对他说过的话，木吉桐握拳作出加油的动作，看着火神，气势汹汹的笑着扬声道。
“撒，就让我们一起过关斩将打败大小boss抢占城堡夺得王位吧！！”
虽然跟不上节奏并没太懂，但依然不妨碍火神回以同样甚至更为高昂的气势。
火神也伸手回击了木吉桐一下，棱角渐显刚毅的脸上展露振奋雀跃的笑容。
“噢！一起战斗吧！”
相田运动馆门口，丽子看着面前表情掩不住激悦的木吉桐，有些迟疑的开口。
“呃，木吉小弟你...捡到彩票了？”
啧啧，那双圆溜溜的杏眸也太闪亮了吧！丽子内心小人被萌的默默捂脸。
“咳。”清了清嗓子，木吉桐摸着鼻子郝然笑了笑，“就是刚刚有点激动了嘿嘿。”
看他笑的样子，丽子就忍不住摸摸他的头，笑眯眯的点头表示理解。
“挺好的，男孩子就是要活泼点嘛。”
说着，丽子随意地看向十几米远的停车区，火神正坐在一辆浅棕色淑女车后座上，身.躯感觉比车子都还要大，格外显眼突兀。
丽子抽了抽嘴角，视线说回移向木吉桐。
“话说你骑淑女车感觉还没什么，怎么火神一坐上去就...太违和了！”
扭头看了眼，木吉桐不明所以的转回来看丽子，眨眨眼笑道。
“这种车挺好的啊，前能放东西后能带人，很方便哦。”
......他说的确实好有道理！
本想发表下男生骑淑女车不太霸气这个小感想，却反而被推荐了一把。
丽子扶额噎了下，明智的转移话题。
“对了，你叫我出来干嘛，直接进去不进行了么？”
“不进去了。”
木吉桐笑着抬手一指身后，神色一变，故作深沉严肃的沉声汇报道。
“那家伙刚刚破戒了，所以我要带他去好好教育一下。”
丽子一听，目光定在火神身上认真看了看，后者两腿的数据比起早上明显下降了一些。
“那个白痴火神！！！”
丽子握拳咬牙，唰的看向木吉桐，拍着后者的肩头，她勾起暗藏杀气的笑脸，温柔的说。
“经理大人啊，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一定要给我好、好地教育一下哦~~~”
“是、是！”
木吉桐咽咽口水，当即做了个敬礼回答，继而就转身小跑向火神，与后者说了什么。
丽子就见那高大的红发少年猛地看向她这边，表情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惊慌，蹭的跳起来，明显在催着黑发少年解车锁，然后两人绝尘而去。
绷紧的表情顿时破功，丽子摇头失笑，边笑边转身走进运动馆，下一秒却顿住。
我去她都忘了里面还有几个家伙明显是在等着木吉小弟呢呢呢！！！
表情僵了僵，丽子挠挠头转了转脑筋，苦着脸叹了口气，最后索性就一脸淡定的背着双手，继续悠闲迈步。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遇追问一律回答――机密问题不予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