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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留下

    留下

    苍穹殿玉石满地,琉璃焰火,大殿中妖姬乐舞,媚态横生,丝竹管弦,风情万种。

    白i坐于上首,一身玄衣,眉眼清淡,眼似落在森鸿和凤染你来我往的热闹中,只有细看,才会发现他不时的望向大门处,眼神有些飘忽。

    森鸿和凤染居左右之位,森鸿虽为一界之主,却难得平易近人,毫无架子,再加上凤染和常沁的关系,两人之间便多了一分默契。这两人一个霸气儒雅,一个张扬豪爽,寥寥数句,倒是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酒渐酣,森鸿抬首望向白i身旁的空座,声音略显恭敬:“神君,上古真神莫不是有事耽搁……”

    虽说他此次前来确有一瞻上古尊容的意思,但上古身份尊贵,即便是不出席他也不会太过失落,只不过主座上白i神君的一双眼胶在了大门口,奈何他当了百年妖皇,察言观色远甚往昔,想瞧不出来都难,自然是要体恤上意才是。

    白i朝旁边的空座看了一眼,顺势摆手道:“她那个德行,定是赖在了床上,云水,去后殿看看。”

    立在一旁的侍女应声而去。

    白i话音刚落,一个身影自偏殿而进,朝三人走来,脚步声落地可闻,毕竟要见的是上古界中最尊贵的神祗,森鸿忙咳了一声,扶了扶额冠,收了刚才的儒雅,目光如炯,一界之主的气度立显,正襟危坐转头朝后看去,手抬到一半,僵硬的停了下来。

    本来看森鸿这幅做派看得正乐的凤染也沉下了脸,瞧了一眼来人,抬眼朝白i瞥去,眼底有着明晃晃的嘲讽和怒意。

    白i亦是顿了顿,有些诧异,他朝一旁的空座看了一眼,神色不明。

    屏风之后,景昭着一身淡绿长裙,不施粉黛,容颜隽秀,清丽秀雅,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见过妖皇。”景昭对着妖皇的方向行下半礼,才朝大殿中走来。

    森鸿尴尬的回了一礼,略点头,转过身闷头闷脑的灌了一大口酒,才算把满身的不自在遮了下去。

    “神君,景昭来迟,还望神君勿怪。”景昭朝着白i盈盈一拜,白皙的脖颈立现,一双眼定定的看着王座上的人,柔情似水,哪还有半点平时的倨傲骄纵。

    凤染撇了撇嘴,转头看向了别处,杯中的佳酿也觉得甚是无味。

    沉默了半响犹不解气,默念了一遍‘男盗女娼’和清心咒才缓下气来。

    “即是来了,便坐下吧。”

    白i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朝凤染的下面一指,景昭前进的步履一滞,朝白i身边的空座看了一眼,嘴唇一抿,应了声‘是’朝凤染下座而去。

    凤染一听这话乐了,觉着白i总算说了句人话,比自己念那什么清心咒管用,心里一舒坦,朝对面的妖皇遥遥举杯,眯了口小酒。

    妖皇眼底浮出淡淡的笑意,看凤染的狐狸样,总算明白常沁和凤染寥寥几面,却交情如此之深的原因了。

    这只火凤凰,倒是实诚得甚是可爱,也不知谁人能把这性子降服。

    酒过半巡,妖皇看着殿中舞姬,朝白i朗声笑道:“神君,殿上舞姬皆是我妖族珍宝,神君可还满意?”

    这话就有些意有所指了,妖族之女奔放大方,容颜绝丽,个个都是**的主,寻常的仙君瞧了恐怕连一刻都把持不住。景昭听见此话,神情有些僵硬,朝森鸿看了一眼,端庄的面容划过一抹怒气。

    这妖皇也不知是何意,百年来送上苍穹之境的舞姬竟已逾百数,平常她看着都碍眼……也幸得神君从不曾将这些女妖放在眼底……

    “甚好。”白i一本正经的朝殿中的舞姬看了一眼,慢慢答。

    下座的三人俱是一怔,神情里满是意外,景昭更是睁大了眼,嘴唇紧抿。

    “上古喜欢,你明年多备一些,送入上古界。”

    妖皇一喜,明白白i话里的意思,忙道:“森鸿回去定当在各族选些姿容上佳者,为上古真神留着。”

    天启真神明摆着支持仙界,若是上古真神能中立,就已经足矣。

    “妖皇,那本君就先承你这个情了。”淡淡的声音自大殿外传来,慵懒而散漫,却又带着点点余韵。

    殿中的人一顿,转头朝外看去。唯有白i撑着下巴,神情莫名。

    殿中舞姬缓缓移动,徐徐散开为大殿留下一米渐宽之路,舞动的丝条上妖力交相辉映,流光溢彩。

    走进的女神君一身玄色古裙,领口微开,银线自腰际摇曳而下,落在大开大合的裙摆上,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并蒂莲,似真似幻,盛开而奢靡,黑发如墨,散在颈间,血红的冠玉配在额间,容颜绝世,惑人妖冶。

    如果说平时的上古淡雅如仙,那此时的她毫无疑问更适合‘妖’之一词,说是拥有魅惑众生之貌都不为过。

    殿外琉璃灯火,万丈红尘,都似在上古缓步走来之间径自倾颓。

    白i半靠的身子不知从何时开始坐得笔直,他静静的看着一步一步靠近的上古,突然起身,自王座上走下,朝上古而去。

    殿中的三人被惊醒,看着缓缓靠近的二人,这才发现……白i一身玄色古袍,慢走之间,鎏金的并蒂莲在下摆处若隐若现,竟和上古身上的如出一辙。

    妖皇倒吸了一口气,大脑堆成了一团浆糊……并蒂莲,三界皆知乃是夫妻和美之寓意,若说没有这二人的允许,他实在想不到谁有这个熊胆,敢为这二人穿上这么一身衣服!

    凤染神情复杂,送到嘴边的杯盏被她放回了桌上。

    景昭怔怔的看着迎上前的白i,脸色苍白一片。她从未如此时一般如此清楚的看到……她和上古之间如隔天壑。

    白i永远不会这样看她,就好像眼底再也盛不下万物一般,

    母后万年来对上古界中之事都耿耿于怀,是不是也正因为如此,这世上,无论你如何努力,也永远难及那人分毫。

    上古被白i堵在大殿中,瞧了他一眼,挑眉道:“你倒是客气,竟下来接我,难道还怕我丢了你的脸不成?”

    白i垂下眼,掩住瞳中的幽深,道:“我们一同上去。”

    说完引着上古朝王座而去,上古看着前面的玄色背影,眼微微眯了起来。

    待两人坐定,三人对上古一一见礼后,森鸿亦恢复了从容,似是没看到白i和上古的那身衣服,朝上古举杯道:“能得见上古神君,乃森鸿之幸。”

    “无需多礼,听白i说妖界这百年来在你手里颇为欣荣,你如此年轻,倒是难得。”

    上古看了森鸿一眼,有些意外。这个妖皇虽说出身妖族,但却眉目清明,观之便晓其并非妖邪之辈,更难的是全身妖力纯粹,毫无戾气。

    “真神赞言,森鸿愧不敢当。”森鸿道:“真神之威,森鸿甚仰之,听凤染上君说神君不日即归清池宫,实乃憾事……”

    他可是听说了大泽山上天后被训得灰头土脸的事,若非白i真神,想必上古必不会对他如此和颜悦色。清池宫远在仙界祁连山,不似苍穹之境位于两界之中,以他的身份,上门拜见实有些不便。

    “不急。”上古摆了摆手,径直道:“凤染会去仙妖交界处守住上古界门,我还会在苍穹之境留一段时间,你若想来,随时都可以。”

    此话一出,凤染、景昭同时一怔。唯有白i皱了皱眉,见上古言之凿凿,并未开口打断。

    森鸿当做没看到三人的异样,笑道:“即是如此,那森鸿日后可是多有叨扰了。”

    上古摆手示意无事,和妖皇一时间倒是言笑晏晏,无分尊卑。

    唯有景昭眉色轻掩,袖摆下的手渐渐握得死紧。

    宴席终了,景昭一声不响的回了偏殿,仿似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静默。送走妖皇后,凤染黑着脸去了仙妖结界处,竟是一句话都未再同上古说。

    上古和白i一前一后朝后殿走去,一路行来,见到两人的侍女皆是一副花痴状,嘴角淌口水尚不自知。

    上古看着纳闷,道:“怎么回事?刚才在大殿里我瞧他们三人神色就不太正常,难道是我这衣服不妥?”

    白i停住脚步,回转头,神情有些不可思议:“你不知道?”刚才他还以为这身衣服是上古自己选中的。

    “是云珠和云溪给我套上的,怎么,有什么不妥……”说完才低头朝自己身上的衣袍看去,顿时一愣。

    月色下,一金一银两朵并蒂莲熠熠生辉,交相映错,着实有些暧昧纷繁。

    “这是他们为你和景昭备下的吧,想必是送错了。”上古敛下眉,神色有些淡。难怪所有人都一副傻了眼的模样,原来如此。

    “后殿不会为景昭备衣,她的衣饰都是自天宫带来的。”白i说了一句,皱眉道:“你不是准备和凤染回清池宫的,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想起后殿里的那几句含糊不清的对话,上古抬眼朝白i看去,道:“白i,你和天启可有事瞒着我?”

    清池宫和苍穹之巅,若说这两处有人能做主瞒下她,除了这二人,上古根本不做他想。

    “自是没有。”白i眉眼自然,看上古神情狐疑,笑道:“我们有什么好瞒着你的。”

    “和后池有关的呢?也没有吗?”

    白i眼睛眨了眨:“后池毕竟也有几万年的寿命,过往不可能一片空白,你若想听,我便告诉你。”

    上古见他一片云淡风轻,摇头道:“不用了,你既然觉得不重要,那便没有必要。”

    两人说着,已走到了上古的房门口,云溪、云珠早已收到了上古会多留些时日的消息,正翘首以盼,见二人回来,忙迎了上来。

    “见过神君和殿下。”

    白i摆了摆手,把上古送进房间就回去了。上古倒是没有像往常一般和两人玩闹,朝内室走去,淡淡吩咐道:“替我拿身简便的衣服来换了。”

    两人对望了一眼,瞧不出上古面上的表情,小心的进了内室替上古换了一套常服,取下额间的冠玉。

    “把三火叫来。”见两个婢子战战兢兢,上古也懒得为难她们,摆了摆手道。

    两人一听,如闻大赦,飞快的朝外跑去:“殿下稍等,我们这就去唤龙尊。”

    上古有些失笑,散了头发拿了本书靠在了外间的软榻上,神情微凝。

    有胆子在她和白i的衣服上耍这些小心思的整个苍穹之境只有三火一人。

    以她的心性,自是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叫三火来,不过是为了今晚在后殿听到的一席话罢了。

    后池有什么事……是需要白i和天启一同瞒下的?

    她对芜浣和景昭的厌恶……是不是和当初后池的记忆有关?

    神格觉醒并不会忘记前尘往事,就像白i拥有清穆的记忆……可是她的觉醒却伴随着后池的完全消失,这本身就不寻常。

    既然白i和天启有心隐瞒,即便她开口,他们也不会说真话,还不如留在苍穹之巅找到答案。

    纵使后池几万年的岁月在她的生命中不过片隙,可她也不能否认,无论当初那些岁月她觉醒与否,后池即是上古,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她的人生,从来就不需要别人来做选择,即便那人是后池,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