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处处车水马龙,江花胜火。
“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贤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周围都是谈笑嬉戏的情侣,再不然便是和乐融融的一家子。
十六夜闭合手上握着的小折扇,轻轻地敲了一下贤的肩膀,“还能有什么?自然是有活动啊,虽然不是烟火大会那么隆重的,但是也很值得期待啊,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穿成这样上街?”十六夜展了展振袖,笑着眨了眨眼。
“我本来还想着能找谁来陪陪我的,实在不行还可以上街随便拉一个……”十六夜扳着手指头畅谈自己的想法,没想立刻就遭到了贤的反对。
“这怎么行!绝对不行!”贤停下来,看到十六夜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禁叹了一口气,“真是败给你了。”
“我本来就是说的实话么,在见到你之前是有这想法来着,滥竽充数也总比没有强吧。”十六夜貌似无辜地笑。
“走吧。下次这种想法就不要再有了,我总是会来陪你的,只要你提出来。”贤拉了十六夜的手,慢慢向前走去。
时间已近寒冬,呼啸而至的风带着丝丝的寒意。
但是意外的,很温暖――贤的手。
十六夜踩着木屐一小步一小步往前走,两只数码宝贝也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十六夜扶住草坪坐下来,头顶的一片夜幕中正绽开炫目的烟花,一闪即逝。
“很久都没有这么休闲过了,好像一直都是沉在数码世界的事情里呢。”贤感叹地陪着她坐下来。
“所以说,有时候也要放松一下自己啊。”十六夜一副你说的话深得我心的样子。
“但是,现在又不禁想起来,当时的太一前辈他们,现在的我们,都是在用尽全力去做同样的事情,明明很危险,却谁也不听劝。”贤一手伸向暗黑的天幕,展眉笑道。
“贤……很讨厌黑暗的力量吗?”十六夜的嗓子有些干涩,很突兀地问出这个问题。
贤愕然,而后却很快就调整了回来,轻轻柔柔的,却让十六夜觉得这个冬季的风,着实是太冷了些,“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们的目的不正是如此吗?放任黑暗力量膨胀下去的话,世界就会一团糟。”
世界……世界的事情为什么要扯上他们啊!
“但是相对的,如果光明的力量太膨胀了的话,也不是很令人头痛吗?”十六夜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折扇,声音又轻又缓,“可是那个时候,不是没有人管么?”
“但是光明的力量究竟是不一样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去破坏世界。”贤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是很对劲。
“贤的心目中,黑暗力量只会做坏事吗?”十六夜扁了扁嘴,移动了几步,跪在贤的身后,双手捂住他的眼睛,“黑暗力量就是一切不安的源泉吗?”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催眠曲一样。
贤伸手将捂在眼睛上的手拿了下来,“我也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亚基利兽和木乃伊兽他们就是这样的,还有……以前的我。”贤的声音低了下去,“每次想到这个,我就觉得对不起这个原本和平安详的世界,就想要补偿。”
“贤只是被利用了而已!”十六夜咬着牙狠狠地说:“要是下次我再遇到它,一定不留情!”
贤笑着,像是长辈一样,抚了抚十六夜的头,“谢谢。”
十六夜沉静下来。
他终究是没有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贤怕黑暗之海的原因也是这个吗?觉得黑暗是恶的,所以理所当然的讨厌它?”十六夜找了另一个角度直切主题。
“不,倒也不是这个原因。”贤抬头看了看天,“还有其他的……”
“不过……黑暗总是使别人惧怕和不安这倒是真的,十六夜你……”贤回过头来,却看到十六夜已经站起身来,一手扶住从树枝上跳跃下来的黑迪路兽,微微侧眸道:“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们都回去吧,我想睡了。”
贤顿了几秒,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非常重要的细节。
但是十六夜没有给他多想的时间,只是抱着黑迪路兽,像往常一样,“我就先走了。”
“我送送你吧。”贤立刻站起来,虫虫兽也跟了过来。
“好。”
晚上十六夜躺在床上的时候,翻来覆去的一直都在想自己这次偶然的担忧。
当她终于扛不住困意沉沉睡去的时候,黑迪路兽在她身边直起身来,亮闪闪的眼睛像是璀璨的宝石,直直地盯着十六夜,“十六夜,你别担心,我会一直站在你这里的。”
它往十六夜的被窝里缩了一缩,暖意铺天盖地地袭来,黑迪路兽拉住十六夜的被子,费力地把它往上提了提,以防十六夜因为夜里寒气中而受凉。
但是,这个夜晚对于十六夜而言其实并不安宁。
耳边有水滴落下的声音,还有朦胧的一声声抽泣,像是要透过梦境撕裂心魂般。
一片黑暗。
十六夜只看到了自己身处的是一片黑暗,以及及膝的黑色海水。
她想呼唤,却发现嗓子发不出声来,更关键的是――
自己想要叫谁?
脑中一片混沌。
她站在冰凉的海水中,隐隐觉得有人到来。
看不清面容的孩子踏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走到海边,蹲下来,把自己的手浸到了海水中。
十六夜突然发现自己能够动弹了,于是费力地踩着脚下的嗨水往前走去。
黑压压的一片,却是什么也看不清。
十六夜感觉自己俯首往海水中看去。
像是被聚集一般,丝丝缕缕的黑丝从海水中蔓延过来,盘旋在一起,变成黑色的洪流,涌向那个孩子所在的方向。
会有什么后果?
十六夜不清楚,她只知道梦中的自己不停地往前跑,却似是怎么也跑不到尽头。
好不容易看清楚一点的时候,那个孩子双手握紧了手中的东西,像是泄愤一样,狠狠地攥着,慢慢地站起来,抬起头。
顿时整个世界就被那双眸子覆盖――充斥着不可名状的疯狂和狠厉。
“这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十六夜顿时就惊醒了过来,按住自己的心口,不住地喘息着。
去过那地方很多次,自然是不会不知道那里是哪里,但是那个孩子就值得让人深思了,那手中握着的――尤其像暴龙机,在黑白色的世界只能呈现出一篇浑浊的黑色,令人极其不安。
其实他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那么贤对于黑暗之海的恐惧也不是没有来源的。
十六夜缓缓起身,灌了一杯水后才慢慢平静下来。
那么,贤对于自己的看法呢?
十六夜叹了一口气,深沉浓重的叹息顿时就让浅眠的黑迪路兽醒了过来,警惕的寒光布满了整个眸子。
一会之后,黑迪路兽才发现自己身边的热源似乎是消失了,于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十六夜?”
“我在。”十六夜慢步走回床边,“没什么,你慢慢睡吧。”
自从牵扯上数码世界的事情后,她很少再能睡个好觉了。
第二天十六夜说什么也要回御台场,一副谁阻拦我就和谁拼命的架势实在是让神无父母哭笑不得。
“好好,依了你就是了。”神无爸爸,拉了十六夜走出门外,“昨天我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你这小丫头是呆不下去了。”
十六夜穿了鞋,抬头正对上贤温润的双眼。
十六夜的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怎么了?昨天又没睡好?一副睡意浓重的样子。”神无爸爸似是意有所指地看着贤,本来只是想取笑一下自家向来性格成熟的女儿,没想到的是――
十六夜并没有如他所料,而是愣愣地看着贤,然后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没什么,反正习惯了。”
贤顿时就皱紧了眉。
总是睡不好?这是为什么?
只是十六夜并没有给他提问的机会,而是像往常一样笑意清浅,拉了他就走,“愣在这里干什么?有机会离开还不赶紧?”
很奇怪,非常奇怪。
这就是贤的第一感觉。
十六夜似乎是满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真正的表情并没有显露出来,欲言又止的样子很让人担忧。
贤一边陪着十六夜等车,一边看十六夜不言不语地发着呆。
“在想什么?”贤倒并不是忍不住的人,只是看十六夜这个样子着实是有些担忧。
“没什么啊……我能在想什么?顶多在想你咯。”十六夜怔愣了一下,然后唇角一勾,绽出大大的笑意,朝贤做了个鬼脸,“可惜你没感受到而已。”
贤握紧了拳,轻轻呼出一口气,“是……嘛,我还真是没有感受到呢。”
十六夜,你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怕我知道?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路上竟然再没有很多的话。
这是很稀少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