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为了不吓到儿子比利换下了身上染满鲜血的衣服,但是诺姆是被血淋淋的抬出货仓的。幸好阿曼达蒙住了比利的眼睛。超市里另外一个带着女儿的母亲也这样做了。
诺姆的伤势和仓库里的触手让超市里的大多数人们很快就相信了这可怕的一切。然而还是有一些人拒不相信这些,他们认为虽然诺姆现在昏迷着无法说出真相,但真相必然不会像大卫说的这样。
几个女士在帮诺姆处理伤口,这个长得挺清秀的小伙子现在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白纸,他胸口的伤势太重了,大量的失血让他奄奄一息。超市里只有酒和感冒药,林青从背包里翻出了止血和消炎的药品给诺姆用,没有纱布,雷普利小姐拿来一大包毛巾包扎伤口。
经过长达几个小时的讨论和商议,超市里的人分为了两拨。不,准确说应该是三拨。
以大卫和欧利为首的人们开始用胶带加固玻璃,用装狗粮和饲料的袋子在玻璃窗一侧堆叠成墙,像铸造防御工事一样。
以律师诺顿布兰特为首的一拨人坚持这一切都是一个恶劣的谎言,他们坚持认为是恐惧让这些人混战了一场,为了掩盖真相,用橡胶玩具之类的东西布置了所谓的“与怪兽搏斗”的现场。诺顿是大卫的邻居,关系很差的那种,据说他们俩甚至曾经吵上过法庭。身为律师的诺顿最终败诉,他认为败诉的原因是桥墩镇人排外。
“雾里当然有东西!那是你们的恐惧!你们编造了一个最大的谎言,你们想要干什么?现在还在用这些狗饲料来把我们困在这里吗?”诺顿挥舞着双手,像是在发表演说。林青觉得他只是在拒绝相信,拒绝承认而已。
“这不是法庭。”大卫冷冷的说。“这里不需要辩护。”
“这不是辩护!这是真实!”诺顿大声喊叫,声音因为急于强调而显得尖锐。
“你只是恐惧!”第三个团体的代表者卡莫迪太太打断了诺顿,卡莫迪太太的团体只有她和她的上帝。她坚信上帝一直站在她的背后,倾听她的声音。
“死神的降临让你感到恐惧!”卡莫迪太太大声说:“这是真实,这是上帝赐予的真实!这一切早有记载!圣经启示录第十五章――”她翻开一直捧在手里的黑皮书念诵:“上帝的荣光和力量所生的烟雾弥漫圣殿,在七天使的七场瘟疫结束前,谁也不能进入圣殿!”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跟变得激昂:“这是上帝的旨意!”
林青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对这种神棍式的言论不予置评。但是对她能把大律师诺顿说的哑口无言这一点林青还是喜闻乐见的。在林青看来,诺顿基本等于另一个卷毛。恐惧让他们不敢面对。
本就因为诺姆的伤势和未知的命运而恐惧的一些人因卡莫迪太太的宣告愈发惊慌。
“卡莫迪太太,你到底要做什么?”丹恩问。这个一开始目睹同伴消失在雾里被吓得够呛的老家伙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他看起来谨慎而忧虑。
“你还不明白吗?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已经准备好蒙主恩召了!”卡莫迪太太虔诚的说。
“蒙你的狗屁!”卷毛醉醺醺的站起来,手里握着酒瓶。从仓库出来之后的几个小时里,他和另外一个工人就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你的舌头太长了,真应该剪断它让你尝尝厉害。”
“这是末日!是死亡!”卡莫迪太太毫不畏惧:“一切的末日,世界的终点。圣意的手指,不在火中,却在迷雾中揭示……你们信不信神?”
“你信不信我会踢你的屁股!”卷毛大步上前,却被旁边的人架住了,即使如此,他仍然在骂脏话。
“别说了,你吓到孩子了!”阿曼达指责。
“是的,她们是该害怕。”卡莫迪太太恍惚的说,看向身边的一个小女孩儿,那个小女孩含着泪水,一副要哭不敢哭的样子。
“她们纯洁美丽的心灵,被谎言填满,她们不信神,不知道上帝,”她盯着小女孩儿,神情恍惚的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小脸:“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上帝,就是犹太人的上帝,他被欺骗,被曲解,而现在,他要用鲜血来复仇!血债血还!现在你们是要分清壁垒的时候了,被救赎的人和该死的人,只有赎罪才能拯救自己――鲜血!”
“什么?”她的话让几个人发出低低的惊呼。
“鲜血。”卡莫迪太太重复着:“上帝需要鲜血,诺姆是第一个,现在还需要更多的鲜血,魔鬼会降临,带走更多的人。你们要赎罪,就像亚伯拉罕牺牲他的独子,证明他对上帝的爱――” 林青突然觉得有点手痒。信仰并没有什么错,但是错误的信仰或者由于信仰而妄图伤害他人换取自己的优势和地位就是罪恶了。
一记清脆的耳光终结了卡莫迪太太的话。动手的是阿曼达,她冷冷的看着卡莫迪太太,还没等她开口,卡莫迪太太已经接下去说了,这个有些疯狂的女人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叫起来:“鲜血!这不够!还需要更多!”
“很好,我不能打她,但是你可以。”卷毛说,他依然在往嘴巴里灌酒。
“我没办法接受,她的观念对我来说太旧约了一点。”阿曼达无奈的说。
“你又自作孽了。”卡莫迪太太斜着眼睛看阿曼达:“他们会要你的命,可能是今晚入夜之后。他们今晚就会来!会带走更多的人命!”她环顾人群:“那时,你们就要呼喊上帝的名字,乞求卡莫迪修女领你们得到救赎!至于你――”她冷冷的看着阿曼达:“你再敢打我,再敢对我动手,我就要你跪着直到风波平息!”
“啪!”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这次动手的是忍无可忍的林青。
“你!”卡莫迪太太又急又怒,指着林青刚要说话。
“啪!”林青毫不犹豫反手又是一记耳光。
“好!”吉姆鼓起掌来。
“女士,别用手指着我,那会让我比较激动。”林青冷冷的说:“以为拿着本启示录就是虔诚的教徒了?愚蠢的伪信者。”
被称为伪信者显然让卡莫迪太太显得激动:“你……”她又要出声,林青又是一耳光:“倾听别人的发言是一种礼貌,女士,如同之前我不曾打断你的发言,如果现在你不肯听我说完,我会很生气。”
“以为拿着启示录就可以证明你的信仰了吗?你是在引导人们信神,还是在引导人们信撒旦?你想过你的后果了吗?启示录二十章第十节,那迷惑他们的魔鬼,被扔在硫磺的火湖里,就是兽和假先知所在的地方。”林青恶意的咬重了“假先知”和“魔鬼”的读音。
不相信林青说的一字不差的卡莫迪太太翻看着自己的启示录,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她的这个反应在其他人看来更像是心虚。
“灾难过后,信上帝的都将复活。女士,为上帝做先锋,与魔鬼搏斗,将魔鬼驱逐,杀死,才更能证明你的虔诚和忠贞,对吗?”在卡莫迪太太愤怒的表情里,林青笑起来:“别这么看我,女士。你不如多读读圣经吧,免得曲解了启示录。否则,按照你的解释,第一个要用鲜血来赎罪的人就是你自己了,卡莫迪‘修女’。”
林青不再理会她,扭头走到一边。“干得漂亮。”在她经过时,欧利轻声说。林青微笑,听到欧利大声对周围的人说:“或许,我们该对别处来桥墩镇的人告知这一点,卡莫迪太太,是出了名的……”他迟疑了一下,似乎想找一个准确的形容词,然而最终他选择了一个相对温和的字眼:“情绪不稳。”
丹恩,雷普利小姐,阿曼达还有大卫和巴德正在讨论。林青和欧利走过来时,听见巴德在说:“店里没有枪。”同样是联邦超市的经理,巴德就没有欧利那么讨人喜欢。这是个圆滑而虚伪的人,事故而精明。
“我车上有把□□,停在停车场东南角,红色车子。”最开始嚷着化学爆炸的那个头发蓬乱的老头说。
“最好别出去,柯奈尔先生。”祖辈都在这里居住生活的大卫简直是个万事通,他几乎认得超市里的每一个人。“我记得加西亚小姐有把枪,而且她枪法还不错。”大卫说。
林青掏出两把□□示意了一下,然后把其中一把别回腰带上:“我自己用一把,另外还有一把。”
“我也有一把。”阿曼达说,她掏出一把没有上子弹的枪,又摸出两把子弹,12发。
“琳娜你有多少子弹?”雷普利小姐问。
林青把自己的背包提过来,当着大家的面掏出一只巴掌大的盒子。“八十发装。我之前用了两发。”她说。她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储备全部拿出来。
“太好了。”大卫有些惊喜。
欧利也很惊喜,他惊讶的问:“琳娜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有用的家伙?”
林青耸耸肩,一边把子弹分成两堆一边回答:“我独居,自己开店,我觉得我需要这些给我更多勇气。”
简单讨论了一下,会用枪而且枪法还算过得去的除了琳娜和阿曼达之外,就只有欧利了。不,应该说枪法最好的人是欧利,据说他拿到过94年的洲际冠军。林青拿出来的枪给欧利使用,另外林青还给了他四十发子弹。
下午五点半左右的时候,有人正在给超市里的人们准备食物,烤鸡和土豆泥。掌厨的那个先生据说擅长烤鸡,他从冰柜里拿了不少出来。巴德现在也并不介意人们无偿使用超市里的东西。就在烤鸡的香味逐渐弥漫出来的时候,律师诺顿带着几个人走到门前。
“我们要出去。”诺顿说,他嘲讽的冲着大卫笑了一下,然后拍拍手:“大家听着,我们遭逢了灾难,虽然不确定是天灾还是**,但我确定,这绝对无关超自然,也和圣经无关,无意冒犯,卡莫迪太太,但我们只有去求救才能保命。”他停顿了一下,坚决的说:“我们非走不可。”
诺顿和他的“信徒”们心意已决,也没有人再去白费唇舌劝说。大卫拜托诺顿帮忙系一根绳子在腰间。“请让我们知道你至少走出了三百英尺。”大卫说。
诺顿拒绝了。但是另外一个戴头巾的男人答应帮忙。“我听到你说你的车上有把□□,停在东南角,红色车子,我想去拿那个。”他对丹恩身边的柯奈尔先生说。他显然是听到了之前大卫这群人讨论武器时的话。柯奈尔先生连忙掏出钥匙给他。
“绳子如果不够长的话,我会割断它的。”男人说。林青觉得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回到超市里,也许会开着车拿着枪走掉。
戴头巾的男人一手拿刀,一手抓着绳子出去了。卡莫迪太太一直紧紧的盯着出去的每一个人,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她看到林青一直盯着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店里的男人们排成一排有节奏的向外放绳子,大卫排在第一位,身后是巴德和欧利,阿曼达站在最后,丹恩和另外几个人站在旁边随时准备帮忙。林青扶着比利站在一边。人们都在靠近门的地方站着,所有人都紧紧的盯着绳子,似乎能看到有一朵花开出来。卡莫迪太太也是如此,但是林青觉得她更渴望发生些什么好证实她的话,以此来收获信仰。
绳子一直维持在离地一英尺的高度,但是没过多久,绳子突然不动了,两三秒后,绳子落地。大卫试探着往回拉了一下,下一秒,绳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拖动一样飞一般的向外窜出去,大卫的手掌瞬间被磨红几乎出血,雷普利小姐赶紧塞给大卫一件衣服垫着绳子。几个男人拔河一般死命拽着绳子。绳子几乎被拖到上面的门框处――这个高度绝不可能是人类能达到的。
大卫几乎被拖出门去,丹恩和另外几个男人上来帮忙才勉力拉住了绳子。
像是一场拔河,谁都不愿松手。僵持了十几秒,绳子松了下来,再次落地。大卫咽了咽口水,小心的把绳子往回拉。快拉到末端的时候,超市里的人们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呼,绳子上浸满了鲜血,林青倒抽了一口气,咬紧了牙。人群中有女人捂着嘴呜咽起来。
大卫咬着牙继续把绳子向回拉了几英尺,伴随着雾里传来的拖动声,随着绳子的收回,拖动声越来越近……这次大家都看清了,绳子拴着的,属于那个戴头巾的男人的下半身,腰部以上的位置不翼而飞。
人群中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快!切断绳子!关门!”巴德当机立断大喊,丹恩割断了绳子,大卫飞快的扑上去把门关上了。
没有人说话,到处是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和低低的哭声。惊恐和绝望的氛围笼罩着超市里的人们。那只剩一半的尸体说明了一切。从未见过这么惨烈场面的人们情绪很糟,有的女人哭泣不止,已经濒临崩溃。阿曼达拥抱着比利,卡莫迪太太捂着嘴张大了眼睛,收银员莎莉不自禁的握住了一旁的士兵韦恩的手……看着她们,林青的手不自禁的握紧了腰间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