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夫人先前便自己这个儿子向来看什么都是淡淡的,别人家的官宦子弟要么学有所成,要么走鸡逗狗,不学无术,可是自己的孩子既不是那种好学上进的人,也不是那一天到晚不学好的纨绔子弟,好像只要一天三顿给他吃饭喝水,他就像自己家院子里那一株大槐树一样,春天开出槐花来,冬天又早早落了叶子,永远都是那样安静地长大,不喜不悲的活着。
还说什么看不上这些官宦家的女子,他说了要取娶平头百姓的孩子,心想娶过来门不当户不对,惹同行耻笑。没想到儿子话锋一转,如今却又变成了让自己帮忙参考。这才明白儿子的话的意思是说他看不上这些女人,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挑,倒不如让母亲决定。
这话到中了贺夫人的心事。她还真不放心让儿子自己挑,儿子太年轻,别自己挑个狐狸精回来,整天家里鸡飞狗跳,那是什么样子?还是她自己过了半辈子的人帮他把关,找到合适的人才行。
当下便答应了,说道:“儿子放心,我一定给你挑一个满意的。我先前倒是听说了有那么几个官员家的孩子是很不错的,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来参加宴会,如果参加了娘就给你去探口风,你自己也可以看一看相貌人品什么的。”
贺敛果然还是一副冷静模样,说道:“娘,你说了就算。我无所谓,反正媳妇嘛,在一起就那么几十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
贺夫人没好气的白了儿子一眼,想着自己和相公虽然感情不是蜜里调油,但是也和别的府上的那些个妻妾成群,宠妾灭妻的腌臜事情不同,自己的相公只有一妻一妾,而且自己的儿子还是嫡子,家中也没有太多的事情,怎么自己这个儿子就养成了这样淡漠的性子。
不一会儿,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只听门外车夫说道:“夫人,公子前面马车实在太多,我们过不去了,若是要过去的话,怕是会堵在里面出不来,一会儿宫宴散了,我们回家可就晚了。”
又听自己相公说道:“不远了,好在昨天下雪,今天没有风,不如下来走走,不过几步路,我看好多家的夫人和小姐也都下车了。”
贺夫人听说有好些个小姐也下车了,想着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自己好好看看,上去攀谈攀谈也是好的,于是点头答应。
贺敛却示意自己先下车,道:“母亲,我先下车,然后好扶着你下来,昨天才下过雪,地上十分的滑,可别摔着了。”
见自己儿子想的这样的周到,心里受用,便答应,看见自己儿子先下了车,撩开车帘,正要对车子里的贺夫人说话,就听到砰的一声闷响,贺敛感觉自己整个人人突然晃了一下。随即他低头看自己胸口,之胸膜处拇指大的一个窟窿,正在汩汩的往外冒血。
他赶紧用手去捂着伤口,鲜血且涌出了他的手指缝,根本堵不住。贺夫人也听见了声响,见自己儿子的手已经伸向了自己,正要去接,可是那只手却垂了下去,正好奇探出头,正好就看见房顶上有一个黑衣人,手里拿着一杆火铳,枪口直冒着一缕青烟,随即便退了下去,消失在了房梁的后面。
贺公子一口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他对母亲惨然一笑,随后摔在了地上。
总兵立刻就听出了枪声,吓了一大跳,他这是到皇宫参加宴会,穿的是是普通的软甲,代表他是武官。听到枪响,知道不好,立刻扭头四处张望,但是并没有发现,房顶的人因为他走在前面,刚好错过了角度,看不到,所以四下里瞧着。
直到身后传来自己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敛儿,天呐,来人呐,我的儿子中枪了。”
总兵这才扭头转过来,一眼望去,果然便看见自己儿子已经从马上摔下来,胸口上鲜血汩汩流着。
二个铁兵倒是带着刀的,他们警戒在皇宫外面,所以可以带着。立刻拔出刀四处警戒,但是房梁上的黑衣人已经隐身离开了,他们也没看到。
贺夫人踉跄着从马车里出来,下来的十分着急,一旁的车夫也是吓坏了,并没有去搀扶,贺夫人就这样结结实实地给拌了一下,摔在了地上,头上的钗环都摔得老远。撕心裂肺的朝着儿子爬了过去,抓住儿子,用手按压他胸口的伤口,可是没用,鲜血却还是跟喷泉一样涌出。
总兵抢步上前到了儿子身边。低头一瞧,便心头一片冰凉。因为他看见中弹的部位正是心口,也就是说这一枪打在心脏上,那就算有神仙也救不了了。
他从旁边侍卫手中夺过了单刀,警惕的怒吼道:“是哪个宵小敢在暗中刺杀吾儿有本事的滚出来。”
贺夫人赶紧指着斜对面房顶说道:“我刚才看见有个人拿着火铳在那房顶上,想必就是凶手。”
总兵大叫一声,立刻提着刀冲了过去。到了那房屋后面四正一看,却哪里有半个人影他便进了一条可能的小巷一口气追了下去,去还是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马。他担心自己的夫人,又惦念孩子,立刻飞身跑了回来。
可是当他跑到现场,便看见儿子已经全身瘫软了,自己的夫人抱着孩子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的,旁边的丫鬟婆子有的蹲在身旁帮着搀扶着,哭得跟泪人似的。街两边还有不少的准备进宫的官家夫人和小姐看见此景,都是唏嘘不已,一条街已经都堵上了。
贺总兵知道自己的妻子此时已经是五内俱焚,赶紧将自己的妻子抱在自己的怀里,地上全是冰渣子,他已经没有了儿子,不能让自己的妻子再因为悲伤过度而离开自己,想到这里,他才赶紧对一个侍从说道:“赶快去通知五城兵马司。”
侍从正要走,他突然又回过身说道:“对了,还要去叫锦衣卫。”
这种杀害官员或者家人的案子一般是由锦衣卫亲自办的,应该针对官员,那就是针对朝廷。当然就不是普通的案件了。
不过五城兵马司是负责整个京城治安的,有兵士就在附近巡逻。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最先赶到现场的仍然是五城兵马司的兵士,拦开了瞧热闹的行人,同时开始端着长矛四下里搜索。根据贺夫人提供的消息,是一个拿着火铳人,他们把附近各个大街小巷都搜了一遍。
雷牧和秋无痕这几天查下来都没有任何线索,没有想到,居然有人竟然敢在宫门前行凶,完全就是再挑衅皇家威严,这是逼得雷牧和秋无痕不眠不休将这个人给揪出来,否则这一次怕是皇上老儿真的要发威了。
两个人一路疾驰赶来,雷牧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跑去找秋无痕。因为这一天皇上宴请宾客,同时也下旨让衙门放假休息,所以秋无痕是在家里。付姑娘的伤已经差不多好了,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想着总不能在别人家过年,便和苏劲松商量,当日她的家人把她接回家去了。
秋无痕正在给钱金芝讲解手术若干要领,告诉她在手术中自己希望她配合所做的动作,比如器械拉钩,或者简单的缝合打结等等。秋无痕必须着急的需要一个人来当他的助手,没有助手,一个人是很难搞定这么多事的。
二人正在忙碌,雷牧就赶来了。
雷牧正在前厅急的团团转,看见秋无痕和一个身穿淡粉色琵琶襟上衣,外套一件云雁细锦衣,简单的一个凌云髻的面目姣好的女子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
雷牧稳了稳心神,走上前去拱手施礼问安,并不看秋无痕身边飘散着淡淡香气的年轻女子。
秋无痕却是笑着介绍:“这位是锦衣卫的千户大人,雷牧。这位是我的学生,也是金芝堂的掌柜,钱金芝。”
既然都已经介绍了,雷牧只好朝着那女子看去,只见对方一双明媚的桃花眼正含笑看着自己,盈盈屈膝,轻声说道:“民女给千户大人请安。”
雷牧其实根本不知道什么金芝堂,因为这个金芝堂也不过是才搬来京城不过几个月,他不知道也是自然,但是他听说是秋无痕的学生,但是十分有礼地回礼,然后说道:“钱掌柜客气。”
秋无痕见双方见礼,看见雷牧额前微微渗出的细汗,想着这个时候着急的找上门来,便是和之前和案子估计有关,便对钱金芝说道:“那你先回去吧,等我有空,你再来。”
钱金芝却是甜甜一笑,道:“您先忙,我还要去找丽娘。”然后再给雷牧微微施礼,这才款款而去。
雷牧看了一眼秋无痕,揶揄道:“大人身边的女子都都是美人啊。”
秋无痕笑道,低声道:“之前那个丽娘是名花有主,可是这个钱掌柜可还待字闺中,若是雷千户有意,我可给她说去。”
雷牧也笑了,道:“让秋大人见笑了,像我们锦衣卫做的事情,那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事情,还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好。”
秋无痕倒是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和自己年级差不多的男子居然还没有成家,便道:“我还以为千户大人已经成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