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贵妃说完后,忽然神色一动,又笑道:“陛下其实是一个千古明君,世人不解陛下的雄心大志,只看到一些表象,却是大大的误解陛下了!”
“哦,妃此言何意?”陈皇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欣喜,一抹笑容,在他那蜡黄而红润的脸上绽放,模样其实非常怪异。
陈皇年少之时,也曾意气风发过,只是最后,屈服在了残酷的现实下面。实际上,他本心还是希望成就一番伟业的。
可是他沉湎酒色已久,意志早已消磨,他向来是不理朝政的,只是近来因为神雷军的问题,才亲自处理了一些问题。
但仅仅这些,似乎就耗光了陈皇所有精力。
其余政务,他真是一股脑都丢给尤贵妃了。
所以,陈皇体虽然不行,但内心深处的那个本心,或者说执念,却是一直存在。
那就是做一个千古明君,为世人所敬仰!
尤贵妃此话,刚好能够戳中陈皇内心深处的本心。
即便做不成千古明君,听一听也是可以的,可以麻醉自己,这就像大上的歌舞般,有种盛世气象,陈皇沉迷其中,其实就是在追寻那虚无缥缈的盛世余光……
不过,这种明显是拍马的话,陈皇其实听了许多,耳朵都起茧子了。
若是他人,陈皇恐怕早就发怒了,因为那不是拍马,而是揭他的伤疤,鲜血琳琳!
但尤贵妃不一样。
她为人非常聪明,即便拍马,也是有理有据的,拍得很有水平,类似“千古明君”这种马,尤贵妃其实极少去拍。
但现下,却有个非常好的机会,可以拍一拍这个马。
“陛下乃天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权在握,国中之事,陛下不用亲力亲为,当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心宽以容天下,广以纳百川……”
“江城伯祝修远,本是乡间一农夫,份卑微,但陛下识人用人,不拘一格,祝修远从农夫,跃升为勋官,这都是陛下人尽其才的表现!”
尤贵妃语笑嫣然,声线清晰,音色柔和,如琴声般悦耳,如水滴落下般叮咚,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美妙。
着实是一种妙音。
所有尤贵妃的话,陈皇都能听得进去。
“嗯。”
陈皇脸上的笑容加大,手捻胡须,不由稍稍扬了扬脑袋,看向尤贵妃的眼神,非常满意,带着赞赏。
重用江城伯,的确是陈皇近来颇为自傲的一件事,如今被尤贵妃提起,有理有据,极合陈皇心意。
“江城伯能有此番成就,其实全奈陛下的隆恩,陛下试想,若遇到那心思狭隘的君王,似江城伯这等能臣,定然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正是因为陛下不拘一格降人才,重用江城伯,这才有了新式兵器,有了神雷军,待神雷军练成,陛下就不用再忧梁国!”
“陛下重用江城伯此举,正是英明的体现,陛下此举,将使我陈国的国力蒸蒸上,军力强盛,民富国安……这都是陛下您的功劳啊,拥有此功的陛下,当得起千古明君!”
尤贵妃徐徐道来,一字一句,都落进了陈皇心坎里。
“哈哈哈……”陈皇抚须大笑,龙颜大悦,“妃此话,深得朕心,不错,能重用祝卿,的确是朕这十数年来,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尤贵妃自然曲意奉承,再寥寥数语,将陈皇的兴致引到更高处……
其实尤贵妃说这番话,也有自己的私心在其中。
江城伯祝修远,是她为太子准备的治世能臣,但貌似江城伯风头太劲了些,尤贵妃唯恐陈皇猜忌,认为祝修远功高震主之类的。
如果是那样,那她长久以来耗费的心思,可就算是白费了。
于是,尤贵妃便通过方才的话,将祝修远与陈皇“千古明君”的名头捆绑起来。
以后,祝修远就是陈皇“千古明君”名头的体现了,妥妥的自己人,将大大的打消陈皇心中可能冒出的猜忌心思。
尤贵妃做这一切,其实都是在为太子铺路。
这一说到太子,忽然东宫就来了个太监,进得大禀道:“陛下,贵妃娘娘,因明便是武举之期,太子心系国事,也想去武举校场观看,请陛下和贵妃娘娘恩准。”
“难得太子有心,好,好,去吧,朕同意了!”陈皇心里正高兴,大手一挥,就同意了下来。
旁边的尤贵妃,其实还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让太子去,可是陈皇都做主同意了,尤贵妃也就没有别的话说,随手打发东宫太监回去复命。
……
……
且说祝修远一行,自董玉楼出发,很快便回到江城伯府。
其时已值黄昏,天色开始擦黑,他们这是回府吃晚饭,然后休息。
董玉楼自然不会这么早就关门,实际上,因京城不实行宵,一般的酒楼等,一直都不会关门……
董漱玉不在董玉楼坐镇,众人也不怕董玉楼就此垮掉了,因董漱玉其实培养了许多手下,能力非凡,足以支撑董玉楼在晚间的营业。
待董玉楼彻底走上正轨,董漱玉就会撤出酒楼,不再坐镇,彻底交给下面的人去打理。
她其实还是喜欢董氏茶庄的后堂,那里比较清静。
回去的路上,祝修远陪董淑贞坐同一个马车,因祝修远偶尔聊起明的武举之事,那董淑贞听了,心里顿时痒得厉害,手脚激动,无处安放。
因为她想跟着去瞧闹。
“不行!”祝修远一口拒绝,同时脸色发黑,别的事他都可以依着她,但这是武举啊,朝中大臣齐聚,陈皇也会去的。
那种场合,怎么适合带家眷进去?
就连言大山,祝修远都带不进那观众席位,只能只进去,更不用说一个明显是女子的拖油瓶了。
那种场面,祝修远不敢想象。
“夫君,我可以假扮成你的随从啊,或者书童也可以,女扮男装,没有人可以发现的……”董淑贞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巨好玩的机会,就在马车中,她抱紧了祝修远的手,在那祈求。
“不行,不行,这次说什么都不行,这是武举,为夫都只能一个人进去,哪里还能带着你?不行,娘子此话休提!”祝修远将脑袋摇晃得像是拨浪鼓。
他还别开了头去,不去看董淑贞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他怕他忽然一个没忍住,同意下来,那可就糟糕了。
“夫君,以前在江州的时候,夫君不也带了我、夏舞,还有秋雯潜入州衙的么,也没被发现呀?夫君,带上我吧,我保证不乱走,不乱说话,也不乱看!”
一听董淑贞说起这件事,祝修远的脸色就更黑了。
那次带着她们混进州衙,待了一整天,他就提心吊胆了一整天,如今想来,真是心累啊。
并且,此次武举举办的校场,岂是江州州衙那种小衙门所能比的?
不说朝廷文武百官了,就连陈皇和尤贵妃也会去,万一出点什么问题,那将非常麻烦!
“娘子,不是为夫不带你去,而是此次武举,非同小可,陛下也在,我们去观看的众臣,都是一个人去的,就连言大山,都只能留在外面……”
“不,夫君,你筹办武举,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的……”董淑贞不达目的不罢休,竟在那为祝修远“出谋划策”。
祝修远扶额,天啦,早知道是这样的话,他就不嘴,跟她说什么武举之事了。
他这个小娘子,就是一个好奇宝宝,对未曾见过的东西,未曾体验过的事,好奇心真的爆棚。
什么东西都想去搞一下,什么场面都想去见识一下……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来到江城伯府大门口,众人下车。
“师妹?你这是怎么了,怎生闷闷不乐的呢?莫不是师兄他欺负你了?”
那李卿奴与李继业,也跟随而来,准备在江城伯府吃了晚饭,再回下榻的驿馆。
李卿奴走下马车,一眼就看见董淑贞,一脸的闷闷不乐,低着脑袋,绪低落,就好像掉了几万块钱似的。
作为知心大姐姐的李卿奴,发现异常后,立即就走了过来,轻轻扶着她,满脸的关切,声音非常柔软。
“师姐!”
董淑贞一听这话,猛得扎入李卿奴怀里,两只大眼打转,眸光点点,有些闪烁,似乎眼泪即将夺眶而出。
董淑贞此举,可着实惊住了所有人。
除了祝修远暗中摇头外,李继业,董漱玉,还有随行的丫鬟小厮等,皆一脸奇怪,不明就里。
这是怎么了?记得在董玉楼上车的时候,还是蹦蹦跳跳的啊!
“师妹?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师姐会为你做主的。”李卿奴轻轻拍着董淑贞的肩,声音非常柔和,让人一听,就会把她当成倾诉的对象。
“夫君……夫君不让我去……嘤嘤嘤……”董淑贞轻轻抖着双肩,有些哽咽。
“师妹,什么不让你去啊,师兄他为什么不让你去啊?”李卿奴耐心问道。
“明的武举,我想跟着去瞧瞧,可是夫君不让……”董淑贞继续哽咽,楚楚可怜,貌似受了天大委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