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缠
说是一场精彩的歌舞,实际上在袁烜看来也就那样,毕竟在见识这一块来说,袁烜和在座的这些人完全不在一个维度。
华莹莹已经回来了,她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太子那边的病症没有问题,也就是说他真的是得了风疾之症。
袁烜也不以为意,他让妻子坐在身边,然后不顾别人诧异的目光给她切了几片羊肉,这小小的举动可能会为自己招来惧内或者谄媚皇室的风评,但他袁烜哪里还会在乎这些,大不了下次多杀些人,让他们重新想起“玉面人屠”才是他的外号。
华莹莹明显感受到自家丈夫的情绪变得有些躁动,尤其是看到他在切羊腿的时候手上的青筋显露,这还是他醒来后的第一次如此,她知道这是丈夫想杀人了。
华莹莹给丈夫把空酒杯斟满当做安抚,袁烜正要端起酒杯饮用的时候,对面突然站起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只见他举起酒杯向着袁烜行礼。
“袁驸马有礼了,在下清河郡沈繁,听说手下人和驸马有些误会,今晚借着东宫的这杯酒向驸马赔罪,还望驸马能原谅一二!”
清河郡沈氏,背后站着的是崔氏、卢氏和郑氏这些庞大的氏族力量,是近百年来曹魏皇族想要控制却从没成功的强大势力。随着沈念进了东宫,袁烜就猜到了曹坤的一些打算,但看到沈繁身上的浅绯色官府,他才意识到曹坤想要做的远远不是安抚这些世家大族那么简单。
“沈家人?就你们也配给我袁烜敬酒,若是真心悔过,让沈良悌过来给我斟酒,然后你跪在我面前连干三大碗,如此才算是有诚意!”
平心而论沈繁的礼节做得很到位,而且执礼甚恭,双方之前的矛盾并非不可调解,驸马看在高位上太子妃的面子也应该化干戈为玉帛才是,但谁也没想到驸马袁烜会如此失态。
孟灵芝身后第二排的沈念早就看袁烜不顺眼了,自家兄长的敬酒赔罪本就让她不爽,却是没想到袁烜会如此得寸进尺,这让最近颇得太子宠幸而且已经怀有身孕的沈念勃然大怒。
“大胆袁烜,你区区一个外戚安敢羞辱本宫,须知我如今贵为东宫良悌,我兄长沈繁乃常山公主的嫡长孙,又是陛下亲封的工部员外郎,你如此狂妄,眼中可有陛下,可有太子?”
孟灵芝没有出言制止沈念的爆喝,反而用着一如平常的眼神看向袁烜,似乎在说本宫也很好奇你袁烜会怎么解释。
都说夫妻同心,自袁烜羞辱沈氏兄妹开始,华莹莹虽然不知道丈夫的用意,但很快就想到该如何配合。
“娘娘,我夫君不胜酒力,这会儿已经醉了,未免失礼,我们这便告辞了!”
华莹莹冲着孟灵芝拱手一礼,压根就没瞧一眼气势冲冲的沈念和面色发青的沈繁,这两人既然是袁烜所厌恶的,那么华莹莹自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袁烜的手抖了一下,酒杯哐当当砸在桌案上,酒水溅的到处都是,就连袁烜的胸口和袍服下摆处也湿了一片。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袁烜的脚步有些虚浮,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装出来的。
或许是觉得众人都看清楚了自己在演戏,所以袁烜连演都懒得演,却也不做其他解释。他的脚步重新变得沉稳,眼神也是一片清明,但说出的话却还是把众人当成了傻子。
“娘娘,草民喝醉了,劳请你转告太子殿下,抵足而眠就算了,我怕太子殿下也遗传了太祖梦中杀人的习惯!”
说完拱了拱手,袁烜不等孟氏发话就牵着华莹莹的手径直离开大殿向外走去。
萧琅因为之前就得了吩咐今天要留袁烜在东宫,但却不能撕破脸皮,此刻袁烜假借醉酒要出宫,那就是不准备用寻常手段了,因为醉酒的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那也是有可能的,反正事后可以推脱是酒后失仪。
一个袁烜能够醉酒,难道整个东宫也能醉酒?自然是不行的,所以当袁烜剑走偏锋的时候双方的手段就是不对等的,这就是袁烜在耍流氓了,或者说在将东宫的军,就看东宫要怎么接招了。
萧琅急的团团转,他从袁烜微末之时就知道对方身上有怎样的潜力,一方面他不想袁烜和太子把关系弄僵,但又希望袁烜能服从太子的安排为朝廷效力,所以此刻的萧琅犹如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无奈之下萧琅只能求助的目光看向主位上的太子妃,这个萧琅眼中天底下最贤德淑良的女人。
孟灵芝没有喝止乱糟糟的大殿,更没有阻止沈念和沈繁兄妹的叫嚣,要知道如今的沈念已经怀有身孕,若是不能顺她的心意,说不定会影响腹中的胎儿,孟氏自然要以东宫血脉为重。
孟灵芝冲着萧琅挥了挥手示意让袁烜离开,嘴角不易察觉的有些许幅度翘起来。
出皇宫的这段路华莹莹表面上显得很镇定,但袁烜通过她手掌心的汗知道妻子该是有多紧张。而实际上袁烜比她还要紧张无数倍,因为所有的环节中,只有出了皇宫他才能施为,这座堡垒太过恐怖,身在其中他就是粘板上的肉。
好在袁烜有一些反制手段,能让袁烜畏惧的人也在畏惧袁烜,他和全天下的恐怖人物都有个微妙的平衡,只是这次他不得不主动打破原有的平衡,希冀能找到一个新的平衡。
此刻开始袁烜已经主动打破了和东宫原有的平衡,他不知道东宫会有怎样的反应,但他明白一点,随着东宫实力的变化,曹坤需要更多的话语权,他即将到来的帝王身份也需要重新设定和袁烜打交道的方式,也就是说东宫也需要打破和袁烜原有的平衡。
东宫需要一个借口和袁烜撕破之前的友好,而袁烜当众肆无忌惮的羞辱沈氏兄妹就是告诉东宫双方可以开始试探着来谈判了。
曹穆离开洛阳前把归属于他的死衷都带走了,如今的皇宫里全是给曹坤的遗产,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能调动的力量,自然包括那些不见天日的老家伙。
虽然没有武宗的气机捕捉,但袁烜还是能感应到被窥视的感觉,而且还不止一人。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宫门口,直到药婆婆现身这种感觉才消失。
当然袁烜不会天真的以为对自己的监视就此撤销,相反在宫外会有更多的人或明或暗的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自打决定不在东宫过夜袁烜就料定会有说客上门,但他没想到自己前脚刚刚进袁家庄子,还来不及和庄户门寒暄两句,说客就上门了。
“你不用管我,我就是过来吃饭的,你不在洛阳的这些日子我隔三差五就来,若非是今日当值,我早就过来了。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他们让我过来,要不然今天又要被尚书大人折腾,不就是登基大典吗,用得着反复演练这么多天?”
邓乔一手抓着个鸭脚啃得津津有味,另一只手端起加了冰鱼的葡萄酿往嘴里送,鲜红的酒液从嘴角滴下把浅绿色的官袍上显得格外扎眼,但他却仿若未觉,只是一个劲的吃这美食,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一如当年。
“胖子,这次委屈你了!”
胖子被逼过来做说客,这是袁烜一开始就料到的,他知道胖子这一趟一定是被威逼利诱的,但自从胖子过府之后一句劝解的话都没说,光是这点袁烜就知道这个兄弟没有白交。
“我曾经咒骂苍天苛待于我,让我受尽苦难,但我能在幼时结识陈克这样托付生死的兄长,又有幸和米奇阿福结为异性兄弟,后来又能在合肥遇见你和谢玄夏斌以及赵川,终归来说,上天待我不薄!”
袁烜给邓乔的空酒杯斟满,然后端起自己的杯子在邓乔的杯子上一碰仰头喝了个杯见底,邓乔也不矫情,跟着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胖子,对不住了!”
“嘿,打住!你我兄弟谁都不是傻子,他们要我来做什么不用说我都知道,你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但也能猜到一点。
你离开洛阳之后我就预感到有大事发生,这里有大恐怖,而我偏生惜命,所以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半年来连上街调戏大姑娘小媳妇的爱好都戒了。
常人只道是天子脚下我收敛了,又或者说我畏妻如虎,可谁又知道我是真的怕了。
我怕潜龙会死而不僵,果然吴尚书弃车保帅自戮满门,这后面透露出的信息量太大,大到我想想就背脊发凉。
但我更怕的是皇权更替时你这样的绝世之才会为皇家所忌,老的怕小的驾驭不了你,小的又怕你实力过大尾大不掉,然后我就听说虎豹骑分兵镇守荆州,名义上说是保护你和山门,但傻子看不出他们的用意。
袁烜,说真的,这半年来哥哥我过的很窝囊,那些不知所谓的什么大少什么小侯爷一个个蹦跶出来。
半年前他们难道不在洛阳吗?他们在,只不过家长父兄交代过不能惹到我们,因为惹到我们就是惹到东宫,惹到山门,他们惹不起,即便是卢家那样的顶级世家也一样。
但现在他们不仅敢出门嚷嚷了,还敢觊觎我的小妾。他们不缺女人,这么做只不过是想要激我出手,然后趁机霸占我手中的产业。
我有的是手段弄死那些人,但我知道这样一来我的那些老婆将有更多死于非命,这正是他们所要的。
袁烜,我以前的产业早就转手了,剩下的都是你给我的,你说敢动心思的是谁?”
看着邓乔一边豪饮一边诉苦,袁烜哪里还能不知道那背后之人是谁呀。
“胖子,听我一句劝,你手里的产业很多关系到国计民生,留着终究是祸非福,太子妃想要收走那就让着她,大不了我们再开发些更赚钱的财源!”
当个体的利益和当权者的利益产生冲突的时候,适时的放手并非懦弱,更何况在这样一个暗流汹涌的时候。最关键的一点是,袁烜早就在这些产业里准备了后手,借机让邓乔等人脱身他也不用投鼠忌器。
“我自然不是贪恋财物之人,东西我可以给,但他们的吃相太难看了。说句不敬的话,太子妃固然贤良淑德有母仪天下的资格,但她的本事只能是辅佐君王管理后宫,至于管理内府这样的事情她玩不转。
袁烜,如果你要做什么事情,千万不要顾及我,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伯爵,我家老头子也是军职在身,再加上我舅妈的关系,保命肯定没有问题!”
虽然邓乔说的轻松,但袁烜哪里会不知道他受到的压力有多大,坚持站在自己这边又会有怎样的风险。
然而,邓乔从来没有犹豫过,关于这一点袁烜和邓乔自己都很清楚。
“胖子,我要做的事太过凶险,你如果卷进来,可能会死!”
事情很严重,如果袁烜和东宫之间没法找到让双方都接受的新的平衡,那么只能是通过兵戎相见的方式来解决了,因为袁烜是不可能在血脉亲情上妥协的,而偏偏他自信有反制皇室的力量。
“呵呵,袁烜你不用劝我,只要记得在动手之前给我指条明路,只要我这些老婆和老头子能一起逃出去,别的事情我都不在意了。”
袁府的后院没有外人,因而大逆不道的话邓乔也敢说出来,至于那些麻烦他和老不死的一样想法,那就是让袁烜去解决,他只负责挑明立场。
就在袁烜拿邓乔这滚刀肉没办法的时候,院外又有了动静,只是听声音他就知道来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