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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倨傲之人

    只听胡继先道:“春二爷说的也是有道理,少东家方十三岁,又未经大事,出门满打满算也才数月,能分条缕析这般大事,已经胜过旁家纨绔甚多了。往后还要春二爷提点一二啊。”

    春二爷闻此,摇头嗤笑一声,道:“这次事后,我等还如往常一样,没有半点瓜葛。”

    胡继先长叹一声,道:“小二爷又是何苦这般难为自己?说到底都是一家人,我这个外人都替你们不值当。”

    有瓜?

    丁樘心里升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又往上爬了两层,谁知道一脚踩空,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幸好他身手敏捷,一把抓住了扶手。自然而然,那双木屐跌落在木地板上,发出了两声脆响。

    如此一来,除非上面那两个是失聪症患者,否则哪里有听不到的?

    胡继先站起身,喝道:“是什么人在那里?”

    无奈,丁樘下楼梯将木屐穿好,重新上楼,摸摸鼻头轻咳一声道:“是我。”

    “少东家?”

    胡继先的话倒是让那人升起了一些好奇,他转过身,只见是一个面色阴沉,血色不丰的脸。那人脸型狭长瘦削,加之鹰隼般的鼻子,又没有胡须修型,实在算不上英俊。

    丁樘见其打量着自己,便向胡继先问道:“胡先生还未介绍,这位先生是?”

    胡继先正要开口介绍,那人却打断道:“你上次见我怕还是刚过周岁,不认得我也正常。虽说也不欲攀亲,但你叫我一声叔叔是不错的。”

    “叔叔?”丁樘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胡继先,却听他说道:“使得,这位原是老东家的假子,少东家唤一声叔叔是不错的。”

    是他?丁樘是知道父亲丁侪有一个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的,正是因为他叛出了家门,所以导致了进宝越发被颜氏苛待。但是具体是什么情况,丁樘就不太清楚了。

    无论如何,既然是长辈,丁樘也只能乖乖地行了一个晚辈礼,道:“见过叔叔。”

    春二爷点了点头,继续打量了一会,道:“果然与你父颇为相像,这眉眼就和你父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样。”

    丁樘颇为不能理解眼前这位的反应,按说既然叛离了,那就自然是两家,怎还敢这般在自己面前拿大?还以一种长辈身份去追思往事?但见胡继先却不以为忤,丁樘也就暂时按捺下疑惑。

    丁樘道:“方才听闻叔父之言,五感发作,故而失礼,还请见谅。”

    春二爷颔首道:“无妨,我的事情处理完了,你若有事便与胡先生说吧,我先走了。”

    “叔父这就要走?我还未与叔父好好聊聊呢,叔父不喝茶吗?”

    “茶已经喝过了,至于聊天,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时候不早了,你还是早点考虑如何度过眼前危机才是。”

    说完,春二爷没有二话,擦身丁樘就下楼去了。丁樘满含深意的看了看春二爷的背影,久而才从怀中取出那封书信,递给了胡继先。

    胡继先接过信,见其上“敬呈明府当面”字样,就明白了这封信是什么,点了点头就收进了袖子,道:“待明日我便亲自去送,少东家可还有什么吩咐?”

    丁樘摇了摇头,道:“胡先生办事我信得过,你自可便宜行事,无须我多说。我只想问……”

    胡继先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是在指春二爷,道:“本就该叫少东家知道的,但是一则怕春二爷芥蒂,二则也怕少东家及太太们不乐,我这才自作主张瞒下了,自己去与他沟通。”

    说完,又笑道:“但今日见春二爷这般模样对少东家,可见他也有意和缓,我自然要好好和少东家说清来龙去脉,便是少东家不问,我也是会说的。”

    丁樘坐下,端起春二爷喝剩下的茶水嗅了嗅,确实是好茶,比府里待客的都要好上许多。将茶杯放下,道:“那还请胡先生细说。”

    胡继先也坐下,又烫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茶给丁樘,这才慢慢说道:“这位春二爷是老东家原来收的假子,与侪大爷一般年岁,稍小月份。那时候老东家颇为……颇为清闲,以叶子、骰子为乐,混迹在那些场所,春二爷就是老爷一个被打死的赌友的儿子。”

    虽然在老姑奶奶那里听到过老爷子往昔的“英雄事迹”,但听到胡继先说起这些细节的不好意思,丁樘还是有些被感染的想笑。

    “那时候老东家也还年轻,春二爷也不过三四岁年纪,老东家就把他养了,给新起了一个名儿,和几个爷都一般从‘人’,取作丁倨。”

    “那胡先生如何唤他作春二爷?”

    “少东家别急,听我慢慢说。春二爷九岁那年,二爷出世了,他不喜旁人唤二爷作二爷,便偏要改回本姓本名作阮四春,老爷子没同意改姓,却随了他改名。以后更是带着他到处游历、见识,比几个正儿八经的爷都要看重。”

    “听胡先生说的,似乎我家对他也算恩重如山,他如何还要叛离我家门?”

    胡继先听完,长叹一口气,道:“也是造孽,此事当也怪不得他,便是我也要可怜一番,罢了,不说了。”

    丁樘听得满头雾水,这般云里雾里的话,全然听不出所以然。只是无论丁樘怎么问,他都不愿意说,无奈,丁樘只能问道今日的事情:“那胡先生今日见这位叔叔又是为什么呢?”

    胡继先道:“其实早在少东家决定插手县衙之事的时候,我便去问过春二爷了。只因他见多识广,又颇有手腕,却是比我这老头子厉害多了。往昔老东家在的时候,事务交给春二爷,就断没有失了手的,他也多与官门打交道,是以老夫想到了他。”

    丁樘闻言,才明白胡继先原来说的怕自己和母亲婶婶膈应是什么意思。这样的事情说出来,除了怕膈应,也怕自己一家怀疑他吧?

    点了点头,表示并不在意,丁樘又问道:“那这位叔叔可有什么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