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员外暗骂,是人是鬼都是你,聪明的是你,蠢笨的是你。方才那般会用话术,如今怎么就听不懂人话了?
正想着要如何脱身,大不了再去找人便是了,想来那位吃相如此难堪,总会有不少人反感的。所以许员外道:“小官人说的,我都记下了。”正当许员外准备找理由拒绝借款脱身之时,丁樘忽然咳嗽几声。
随即,胡继先便振了振衣袖走了进来。然后一板一眼按着丁樘的吩咐道:“少东家,方才内院传话,道是大太太唤你。”
“哦?母亲不知道我在前院议事吗?”
“那边道是急事。”
丁樘一皱眉,转身又对许员外道:“许员外,实在不好意思,我先去处理内院之事了。”
说完疾苦准备走,又道:“胡先生,送送许员外。”随即又回身施了个礼,道:“八千两不日便送到贵府。”
说完,二话不说便转身自后门走了,只留下许员外对着胡先生欲哭无泪。
许员外摆出一张胖脸对胡先生道:“胡先生,你也同意借款吗?”
“少东家都应了,我还能说什么,许员外便回去等好消息吧。”
“那可是八千两!”
“八千两也是少东家的私产,老夫还能做得了主不成?怎么,许员外是又不愿意借了?莫不是要耍我等?”胡继先面色一冷说道,虽不知丁樘何故如此作态,但是该配合的演出还是要继续表演,总不可能视而不见。
许员外连忙摇头,此时实在不宜再节外生枝,想他本就是为了交好丁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无奈,许员外只能道:“不不不……”
胡继先笑道:“那许员外可还有何事?”
“无……无甚事了……”
“那老夫送送许员外?”
“不劳烦了……”
送走许员外,胡继先满腹狐疑去到了堂后,却见丁樘背手站在不远处。胡继先上前,正欲开口,却听丁樘冷不丁道:“许员外不会真的借钱的。”
胡继先一愣,却问道:“那少东家所为何来?”
丁樘道:“你我皆知,许员外这是被他后面的人卸磨杀驴了,欲要寻求外援罢了。无论让其儿子来我府上,又或者透露情报卖好于我等,目的性都十分明确。然而他是否可救,却还值得推敲。我此番动作,无非逼他下个了断罢了。”
“少东家是说?”
“若是许员外在我这里吃了瘪,你猜他会怎么做?”
“这……就我所知,整个县里,能让许员外如此手忙脚乱的也不多,怕是要牵扯到衙门里。若老夫是许员外,必然是要搭上官场的势,以此脱身,求得一存。”
“不错啊,正是如此。许员外之所以找上我,怕还是因戴大人之故,戴大人看重我之语,如今已然成了雨后春笋,遍布乡里。许员外这是预备狐假虎威了。”
“所以少东家只谈钱,而不谈助其脱身,便是怕被他扯上大旗?”
丁樘点了点头,又道:“只是许员外哪里有能力借这么大一笔款,若真是借了,便是一月的息钱都要压垮了他。而他自知胳膊拧不过大腿,怕被我等赖上,是断然不会借这笔钱的。于是问题来了,他会如何推辞这项借款呢?”
胡继先闻言,陷入了沉思。
丁樘哈哈大笑,道:“这不正是借力打力的好时候么?”
胡继先一愣,随即摇头苦笑,道:“许员外这是落入了少东家的彀中了啊,老夫想,即便他能看清楚,又如何能抵挡这份诱惑,与其后那位的推压之力?这般,可谓阳谋。”
丁樘道:“我等也不要过于掉以轻心,虽说我家也有几分势力,终究不是官场中人。若是用到了二爷爷的人脉,总归是欠了他的,所以最好还是靠自己。况且许员外所说之事,你我也要放在心上,近日就要排查干净,断不可叫内鬼坏了我家基业。”
“少东家说的是,江上传信的都是可靠的。唯一值得疑惑的,便是其上了码头接触的那些人。我回头去问问,可有泄漏消息。”
“嗯,只是千万莫要打草惊蛇,我却是有些怕此事若牵连过大,寒了人心。”
胡继先肃容点头道:“少东家说的正是正理,想老夫虽然不算什么狠厉之人,却也绝对容不得吃里扒外的东西。往昔也是处理过的,必不会让少东家费心。”
“嗯,胡先生办事,总是能让我安心的。若无旁事,胡先生便去忙吧。”
胡先生得令,便欲离去。
却又听丁樘道:“这过着节的,胡先生也顾着些家里,我回去便给吴妈妈放个假,你等也好好过个节吧。”
胡先生听后,躬身一谢,便转身走了。
胡先生走后,丁樘却是心内一空。老头子和好爹留下的摊子绝对算不上什么烂摊子,但需要操心的东西也绝对不少。旁的不说,江下那么多条线就必须自己重新接上,而大宗里每年需要走动的关系也不能落下。这就需要十分缜密的心思才能处理好,丁樘初来乍到,若要如鱼得水,着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是一旦能处理好,这绝对是一笔丰厚的资产,甚至能够支持丁樘来大展拳脚。甚至给力一点的话,做一个大明首富也不是难事,毕竟对于经济的理解,丁樘自认要碾压同时代的绝大多数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丁樘便变得开始憧憬起了未来。也许是在见到丁儜与高氏的相互借力之后,也许是在见识了这个时代隐藏的种种不平之后。
只是不论丁樘承不承认,他的内心,却始终藏着一股傲气。醒掌天下权,最终改变一个时代,这是男人的浪漫,也是一个穿越客与生俱来的自信。
只是前路漫漫,荆棘丛生,就像当前,已经出现了几个拦路虎。有的恨不得丁樘早死,霸占他的家产;有的期盼丁樘无能,侵占他的产业;有的窥伺丁樘的年幼,利用他去做挡箭牌。
不止当下,就算未来,这种人也只会多不会少。而丁樘,誓要将他们一个个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