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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春秋三传

    丁樘、徐雸二人吃过午饭,为不打扰胡居仁午休,硬是等了一个时辰才去别院寻胡居仁。

    丁樘满腹心事,倒是徐雸显得很快活,一路上又唱又跳的。问她为什么也不说,搞得丁樘都有些古怪。

    不多时,二人便到了胡居仁居住的别院。因胡居仁认为丁府女眷较多,不愿意居住在府上,所以丁樘特意吩咐吴妈妈安排人在外面购置了一套小院子,距离丁府也不算远,却也不在闹市,也不知道胡居仁一个人住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无聊不无聊。

    丁樘和徐雸到的时候,胡居仁正靠在凉榻上,用蒲扇挡着光,在那里看书。而院子里能摆东西的地方,都被铺满了,应当是他带了的那两个箱子里的书。丁樘老早就听胡居仁抱怨,坐船来的路上,只担心书受潮去了,也没有心情去观景,就连苏轼、陆游作过文的小孤山都不乐意去了。

    如今赶着一个好天气,想来胡居仁也是等很久了吧。

    胡居仁似乎因为看书看的认真,并没哟听到推门的声音,直到丁樘都能听见他口中低声的念书声时,胡居仁才放蒲扇往丁樘这儿看过来。

    丁樘连忙拉着徐雸行礼,胡居仁摆摆手道:“起来吧,怎么现在才到?”

    “原想着不要打扰了老师休息,不想老师竟在此等候,实在是罪过。”

    “无妨,讲义都在屋里,你去抄吧,我与些事与她说说。”

    丁樘看了眼徐雸,又看了看胡居仁,正欲开口,却又听胡居仁道:“就在东面的书案上,去把。”

    见胡居仁不打算听自己的问话,丁樘也只能灰溜溜地去抄书,看样子,胡居仁是有些私话要同徐雸说。丁樘饱含深意地又看了眼二人,便进了门内。想来胡居仁又是对上午徐雸那句话有了新的思考,打算和徐雸深入交流一番。

    走过边门,丁樘便看见桌子上厚厚的一叠……

    这……这是讲义么?没弄错?那堆的比笔筒都高了啊!胡居仁你是章鱼吗?在这才几天,你就写了那么多字?你怎么不去写网文?夜里都烧腊烛在写么?你的眼睛受得了么?

    吐槽多少也没用了,抄吧。

    丁樘走近一看,厚厚的纸堆上面压着一把兽首铜镇纸,看来确实放着有段时间了,将镇纸拿开,可以看见纸上被压了两道深深的印记。

    看着干涩的砚漕和边上牙杯里的水,看样子胡居仁准备的很充分啊,没的说,开抄。

    丁樘大致翻了翻,每一页纸都有句读断句,引用也有标注出处,看上去的确是傻瓜式的讲义。但是还是老毛病,竖版繁体,即便加上简单的句读,也依旧有难度。

    朱熹注解四书五经,却没有注解《尚书》和《春秋》,《尚书》还好说,天不假年,朱熹没有能完成注解工作,将之交给了门人蔡沈去完成。

    但是《春秋》,朱熹却告诫别人不要浪费精力在这上面。他曾说:“春秋难看,此生不敢过问。”“某平生不敢说春秋。”实在是因为内容过多,也十分考验功力。

    胡居仁也不敢说自己是在注《春秋》,只是将对前人注解进行整理,并加上了自己的一些见解。其实按道理,考科举和后世的高考是一样的,并不需要太多个人的见解。但是此事对于胡居仁这样早已融会贯通的大儒显然是不成立的,在丁樘有能力区分百家思想之前,他有能力让自己不去给丁樘灌输太多与科考无关的东西。

    坐上凳子,气沉丹田,丁樘取下一张白纸,抄道:“春秋正义序:朱子曰:‘平生不敢说春秋’,此言是之也。春秋百家,岂止三传?邹、夹之说,今已去之远也。”

    开头点明春秋实则非常晦涩,虽皆宗法自孔子笔削之书,但是却又无数人前去注解解析,得出的风格结论各不相同。其中各家有各家的侧重,抛开已经失传的邹、夹氏春秋,从如今流传下来的《左传》、《公羊传》、《谷梁传》便能看出这一点。

    《左传》的记载极其丰富,除了孔子所写的《春秋》之中那些干巴巴的内容之外,还加入了很多礼仪规范、典章制度、社会风俗、民族关系、道德观念、天文地理、历法时令、古代文献、神话传说、歌谣言语等。就如同一本春秋时期的百科全书,是研究春秋历史的重要史料。从这一点说,《左传》就继承了《春秋》历史的一面。

    而从思想上,《左传》强调等级秩序,也即是“礼”,又含着“民本”思想。

    而《公羊传》则是经传合并,逐字逐句在解释《春秋》。所以你翻开之后可以看到通篇都是各种“何也”、“是尔”等词语,若是第一次看,必定满脑袋雾水。

    在思想上,《公羊传》最有名的就是推崇“大复仇主义”和宣扬“大一统”思想,可以说,整个西汉政治经学多建构在公羊思想之上。可以说,公羊是春秋三传里最有战斗力的一门。

    当然,公羊传不是一百样好,举个例子,王莽变法就是公羊传最为鼎盛时期的产物。东汉的谶纬之学也是扎根在公羊经学之上。公羊的“尊古”、“三世说”和“变易性”,恰恰就给了历代变法者以支持,非但是王莽如此,清末的“戊戌维新”,也是批了公羊的皮。

    至于谶纬,则是来源于方术家对于“天人感应”的附会解读。谶纬也一直伴随着整个东汉的兴亡生灭,一直到延续到魏晋的玄学理论中。

    最后一传便是《谷梁传》,这一本书可以说是中国宗法社会的理论根基了,它强调的就是家族内血脉相亲,维护大家长的利益;站在国家层面上,则与之对应的强调君主的权力和尊严。

    三传中,似乎《谷梁传》最没有名气,但是恰恰相反,它已经植根于整个古代中国的精神思维之中。乃至于“三纲五常”、“人伦大义”,皆是它的“身外化身”。

    对于后人来说,它当然是万恶之源,可是它对于维护小农经济的封建社会,却是有不可磨灭的作用。而现在这些主要思想之外,它也有某些民本主义色彩的富民、裕民的思想。

    胡居仁的序言,大体解释了三传的侧重点,丁樘也结合自己的思考加以理解,勉强对三传有了一些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