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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敬畏与希望

    吃过饭,丁樘就找个机会开溜了,他可不想再哄小孩讲故事了。若说男女方面,丁樘还真没有那个想法,人家才十二岁,在后世就一个小学生的年龄,丁樘又不是什么禽兽。而且也不知道是身体的生理年龄还没到还是怎么着,丁樘还真的没有什么生理上的想法。

    丁樘溜去哪里了呢?刘靖元家。

    自然不是为了给他补课或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是因为他听吴妈妈说,那日丁樘派人送去的回礼,他们家老太太嫌重了些,又让刘靖元送了回来。所以丁樘打算去他家做做家访,看看情况。

    那个老太太性子可能比较倔,且一言九鼎。这是丁樘那日拜访之后就已经得知的。在她面前,孙子孙女都没有说话的余地,她都一言而决。她给丁樘的感觉,和那日在土地庙放粮的时候遇到的那些人完全不同,那些人完全被消磨了心智,但这位老太太明理识义,隐然有大家风范。

    那时候丁樘就在想,史书上那些自小清贫,但是却大有成就的那些人,他们家或许就是这个样子。这时丁樘又想到了那天胡继先说的,自己家老祖宗是潜龙,遇水便可飞,那是因为出自义门陈氏大族。

    而现在,丁樘对胡继先的话又有了新的理解。能够崛起的原因不是因为出自大族,而是因为认字,有文化。只不过通常情况下,识字一般都是有恒产者的专利,所以给了别人“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样的感觉。

    当然,这也是一种情况,并非有钱、有恒产就一定能有出息,古人同样有“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这样的古谚。总之,正话反话都被老祖宗说完了,你不论提出什么论点,都有古话来支持。

    这倒是方便了后世那些应考的学生们,写作文时,总可以引用一句“有句老话说得好……”

    总之,丁樘又到了熟悉的破屋。这种黄泥砖刷浆的屋子在后世的农村应当还有留存,实际上,在江南,这种房屋由来已久。用料也简单,无非夯土地面,立上几棵木头梁柱,堆上黄泥砖、盖上青瓦或者干脆直接铺上稻草就是了。

    刘家的屋子自然用不起瓦,所以盖着稀稀拉拉的稻草,也不知道下雨下雪的时候,能不能将屋内盖全了。但是其实,能有一间屋子就不错了,很多人家就住在废弃的窑洞里,或者桥洞里面。后世人在网上总是调侃自己穷得睡桥洞,但是在这个世界,是真的有人要去睡的。

    刘家的屋子也是别人赞助的,两家也算有亲,近几年起了新屋,就把老屋让给了这位老嫂嫂,也不知他使用什么方法让那个老太太接受了这般馈赠。

    让进宝前去敲门,丁樘便等在一边。不多时,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入眼的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就是丁樘那位老姑奶奶。

    那老妇人虽满头银丝,却打理的干净,用荆钗簪好头发,而身上穿的则是一间深青色布衣,也是补丁成片,只是那些补丁却被用心地用近似色的布去缝补,看上去倒也不违和。

    后世的时候,丁樘看过一篇讲民国名媛小姐进入新中国后,无论什么困苦情况,总要花钱去喝一杯茶,乃至在那特殊的十年也要如此。那个时候,丁樘只感觉到浓浓的小资情调,充满了腐朽的气息。

    但是他在这个老太太身上看到的那份讲究,却使得丁樘相信,这不是什么虚假的情调,而是对生活的不放弃和希望。有了这样的态度,也就能理解,为什么她不愿意如同乞丐一般随手接受别人的好意,又为什么听到可以让孩子们读书时那般高兴。

    若是对生活没有了敬畏与期待,只怕这个老太太在这种环境下,也早就变得和那些乞丐没有什么分别了。从这个角度看,她是值得尊敬和学习的。

    见到老太太,丁樘先一步叉手躬身道:“见过姑奶奶,姑奶奶可还认得晚辈?”

    老人往后退了几步,又眯了眼睛,才好似勉强看清楚丁樘,他操着沧桑的声音道:“可是丁三老爷家的孙子?”

    丁樘再度躬身一礼,道:“正是晚辈。”

    “快,快请进,屋里寒酸,没有什么招待孩子的。冬里剩了些枣干,我去拿来。”

    丁樘连忙制止道:“不劳烦姑奶奶上心,还请坐,我只是有些事情来问问。弟、妹何在?”

    老姑奶奶闻言,却不停歇,依旧往屋里走,去拿枣干,嘴里还道:“他二人去帮他表老爷收粮帮工去了,这会还没回来。少爷可是有什么事情?还是先进来坐下说吧。”

    丁樘拦她不住,只能任由她去找枣干,自己则带着进宝进了屋子。与那日和丁淳一起到访相比,似乎又少了些什么,想来为了凑入学时的那一袋粮食,老姑奶奶又变卖了一些东西。

    丁樘命进宝将带来的礼物放在缺了一个角,却被垫的稳稳当当的方桌上,然后找了一个末座就坐了下来。

    姑奶奶进去翻了半天,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黑乎乎的,竟完全看不出是枣干。

    姑奶奶还要过来送,丁樘连忙起身扶住她,道:“姑奶奶只管坐好,我不劳烦您老人家操心的。”

    老太太这才坐下,将拐棍靠在椅子边上,开口问道:“不知道小少爷来这里有什么事?可是我那不成体统的孙子不看造就,闯了祸事?若是如此,少爷和老师只管打他骂他,老妇我是半句回嘴的也没有,待他回来,我还要打骂他。只盼你们能消消气,容他多认得几个字。”

    丁樘连忙解释:“不是不是,元哥儿在学堂里刻苦的很,姑奶奶切莫要误会了。”若要真的让刘靖元白白讨了一顿打,那就是不该了。

    老太太这才放下心,又问道:“若不是因此,那少爷来寒舍又是为了什么呢?”

    丁樘指了指桌上的布袋道:“是为了这回礼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