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儿,又是几天的功夫,丁泺的事情算是彻底了结了,期间丁泺的子孙们数次找上门来,都被挡了回去,之后便是各种乡老们的瓜分盛宴。虽说丁泺倒下对整个丁家其实是不利的,但既然他不仁,也怪不得丁樘不义。
丁泺和戚姨娘的事情解决,也就到了丁樘入学的时候了。自从上次颜氏说过老师就要来了之后,四叔叔丁偶的院子也进入了加班加点的改建之中。丁樘日日都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刨子声和锯子声。
因为建的毕竟是私塾家学,除了丁樘和丁儜之外,还有就近几房的幼童少年也要一起来学习。而且等那位胡姓老师走后,也还是要聘一位常驻先生的。
之所以要建家学,倒不是社学不好。大明朝在乡间教育这一块可是出死了力气,社学作为公家蒙学,那是每乡每社都有。明朝建立伊始,太祖皇帝在“治国以教化为先,教化以学校为本”的思想指导下,为改变“自胡元入主中国,夷狄腥膻,污染华夏,学校废弛,人纪荡然”的社会风气,把教育纳入优先发展战略,大力兴办各级学校。
天顺年间明确规定提学官“令有司每乡每县俱设社学”。成化元年考虑到乡野农时问题,还有一些本无读书之暇,却被逼令入学的人,更是下诏道“令愿入社学者听,其贫乏不愿者勿强。”
所以说虽然做不到后世那般普及,但像丁樘这样的人上个蒙学不成问题。有人说,既然蒙学这么发达,那么为什么还有私塾这种东西?
还是那个问题,社学并不是义务教育!没钱的人家要从事生产,是没有金钱和时间去上学的,而蒙学往往又有指标,于是就强拉人头入学。造成了“有钱者又纵之,无钱者虽不暇读书亦不肯放,将此凑生员之数,欺诳朝廷”的景象。
为了解决这种事情,洪武十六年十月,太祖皇帝下诏道:“复诏民间自立社学,延师儒以教子弟,有司不得干预。”所以丁家这样的人家才有了办私塾的权力。而社学往往因为师资力量等众多问题,成了那些不甚有钱,却渴求读书的人家的选择。
而丁樘不选择蒙学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蒙学作为启蒙之用还算合格,但真要到了经史学习,就不够格了。因为蒙学的先生,多半都是积年不中的老童生老秀才。在这些人中,有水平的也多半被别人以高资聘走。剩下的嘛,他们自己都中不了,遑论教别的志在科举的年轻人?
在这种情况下,师资真的是一个重要的资源。像丁樘之前的那个老师,明显就是来混口饭。老师不尽责,也难怪时下贬低老师,尊师重道的风尚受到歪曲。
丁樘对这个时代的教育不甚了解,但中国毕竟还是那个中国,重视教育和中式教育,这二者没有太大差别。无非就是填鸭式的应试教育罢了,就像他教进宝认字一样,说多负责完全说不上,但是进宝还真就认得一些字了,无他,唯手熟尔。
这几日丁淳也来考教过丁樘,本着不再掩饰的心态,倒也让丁淳啧啧称奇,连道是一个读书的好苗子。
那可不是么?丁淳问的都是《万宝诗山》里的东西,虽然繁体字看起来有些障碍,照着念问题总也不大。何况里面有水平的诗文,绝大多数都上了后世的教科书,并在后面附上了一句可怕的“熟读并背诵全文”,丁樘就是想不会背也不行啊。
所以就显得丁樘是过目不忘,而这对于以记诵为主要学习方法的经史类科举办法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天赋。
丁樘也懒得解释,反正丁淳很是高兴,丁樘也就不去打消他的积极性了。
到了今天,四叔叔的小院子终于收拾好了,丁樘在替无家可归的四叔叔默哀了之后,便跟着丁淳前去视察改造完成的学堂。
陪着丁淳饶了几圈,丁樘也就失去了好奇,这和电视剧里的私塾差不多,也和后世的贫困山区的小学差不多,没什么好说的。值得说道的,或许就是四叔家院子的围墙又被加高了一些,应当是怕有人爬墙;然后就是树木的枝丫都被修剪了,也好理解,怕皮孩子爬树嘛。
只是围墙上写了几串道德经是什么鬼?难不成这些孩子们学的是道家,参加的是道考不成?不用说,一定是颜氏的手笔,那娘们真是信道信入了迷。有的时候,丁樘都忍不住犯嘀咕,老太爷瞧上了颜氏,怕不是因为大家都是教友?
吐槽完了私塾,丁樘也好奇起了那位到现在还没有露面的所谓名师,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那么有料。
丁樘问道:“二爷爷,如今学堂都建好了,不知道老师什么时候到。”
“快了,应当就是这两天的功夫。按舟程推算,昨日应当就到了府城了,只怕是你老师要考察一下安庆府的情况,耽搁下了,这才迟了些。我已经派人去府城的码头候着了,若是你老师到了,应当就快来乡下了。怎么,着急了?”
“不是,我只是有些好奇,这位老师是何等样人,值得二爷爷如此推崇?”
丁淳听完哈哈大笑,摸着丁樘的头道:“要不怎么说是你们的福气呢?这位老师可是大有来头啊!”
“哦?怎么说?”
“你可听说过数年前病逝的康斋先生?”
康斋先生?丁樘挠了挠头,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他在后世对于历史也就是一个二把刀水平,能知道如今的皇帝和内阁就已经难为他了,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号他哪里听说过?
于是他只得问道:“这康斋先生是何人?”
丁淳也没想着丁樘真的听说过,解释道:“康斋先生可是国之大儒啊,就连大学士李文达(李贤)都对其学业颇多推崇,先帝也曾在文华殿垂问经事。”
“这么厉害?那他是什么官啊?”
丁淳摇了摇头,道:“先生淡泊名利,致力于教书育人,天顺二年的时候,先帝要授其左春坊左谕德,你猜怎样?先生道:‘浅陋之学,衰病之躯,有负期待之重,岂敢窃禄为官。’竟就这么辞了。”
丁樘点点头,道:“那想来是一个高人,但不知与我现在的老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