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蒙见何阳吃瘪,一时间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刘牢之最重规矩。这些书佣出身的人,若有志于出仕,工作之余,必须熟读刘家的各种规章制度。等考核合格之后,刘家还会安排这些“士人”进刘家的农庄实习,以学习刘家管理农庄的办法。汤蒙这些人出仕,实际上就是把刘家的规矩推广出去。
何阳想要从县尉的位置上,调动到一线作战部队,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但是在刘牢之看来,这就是违反了规矩。军府对所属的军官自有管理规定,除非扩编部队,否则极少在任期不满的时候出现跨兵种调动。刘牢之若是把这个口子一开,很可能会有无数人找上门来,请求调动,这会造成军队管理混乱,所以刘牢之想从源头上杜绝这种麻烦。
偃师县的百姓多为移民,基层组织也都是农庄,汤蒙管理起来驾轻就熟。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前任县令褚善打下的基础,汤蒙可不想“萧规曹随”,在这里主政几年,却留不下什么痕迹。刘牢之刚才说得由农庄置办产业的办法很好,不过看起来即便是农庄置办产业,也需要遵循刘家的规矩。说不得,汤蒙还要好好地向刘牢之请教一番操作的细节呢!
刘牢之对何阳的事却并不在意。刘家部曲子弟在司州军中很多,何阳算不上出类拔萃的一个,刘牢之自然不会为了他破例。接下来,刘牢之又与众人聊起了刘义之准备在洛阳兴建一处新城的事。
汤蒙听说刘义之要营建新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司州频经战事,刘义之又不肯横征暴敛,所以司州各级官府的府库里,其实并没有什么积蓄。这个时候刘义之要大兴土木兴建新城,只怕会有碍民生。
听汤蒙有如此担忧,刘牢之笑道:“营建新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以分几年的时间完成。再者,建城既不需要百姓出役,也不需要百姓出钱,哪里就谈得上有碍民生了!”
众人听了,都不明白刘牢之的意思。军府修筑城池,从来都是让百姓们轮番出役。如今刘牢之说不需要百姓出役,难道建威将军是要出钱招募人手自己修建?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
刘越自恃和刘牢之关系亲近,这个时候便道:“叔叔说笑了。既然不要百姓出役,那就只能是官府出钱来修了。只不过建威将军一向不喜铺张,军中的耗费又极大,军府里的那些钱,恐怕将军是不会拿出来建新城的。”
刘牢之笑道:“用府库的钱来修城,那是笨办法,不足取。建威将军已经将这座新城,交给我来设计了。我司州自来并不歧视货殖之事,所以城内沿街都是做买卖的商铺。有意在州城开店铺的人家,可以购买这些商铺。另外,州城里面不止有官廨供州府的官员居住,还会起一批民宅,供各郡的大族在城里面生活。”
居住在洛阳附近的人,大多数都是各地的移民,官府给这些人修建了安置房,却并不允许百姓私自建房。一些人口多的人家苦于宅子太小,只能把家拆分开。如今有机会住进大宅,只怕很多人会闻风而动的。
“参军,这店铺也好,民宅也罢,总要修建好了才能卖钱。这前面修建房子的钱,却又从哪里来,总不会是刘家垫付吧?”庾信不解地问道。
刘牢之笑道:“我偏要先卖钱,再修房子!商铺的数量有限,必然是极抢手的。我们可以先修出一处来,作为样板房,让大家先看看。如果大家觉得好,自然就舍得掏钱了!”
众人摇了摇头,意似不信。这等做法,可是闻所未闻。
刘越问道:“叔叔,却是什么人可以在州城的民宅里面居住?”
刘牢之笑道:“州城是何等地方,自然不是有两个钱就可以来住的。能在这里居住的,要么是为我司州立下了大功的人家,要么是子弟在官府中任职,或者子弟在军中效力。若是乡间豪族,没有子弟为司州效力,便是再有钱,也不能在州城里面居住!”
刘越道:“这倒也公平。只是大族子弟在司州军中效力的,为数不少,这房子再多,终是有数的,这些民宅却该如何分配才好?”
刘牢之笑道:“只要符合条件的,那就走竞标一途,价高者得!”
刘越曾经经营过滨江茶楼,对于竞标之事那是熟悉的很了。他闻言之后便不再缠问,而是暗自思讨此事究竟对自己有多大的影响。他和庾信低声商量着,准备好好掺和一把。河东和弘农的大族曾经劫掠过河东和关中,每一家都握有不少财物,此次开矿和修城要借助民间资本,这些人家不可不拉拢。
汤蒙了解了刘牢之的思路之后,也不禁暗暗佩服。刘牢之在芜湖建立的商业基地,汤蒙自然是了解的。他毫不怀疑,凭借这些沿街的店铺和民宅,刘牢之就可以把这座城修建起来。修建一座城,需要大量的砖瓦,偃师离洛阳不远,正适合做这个生意。而且一旦修建新城的模式获得了成功,各地的县衙也可以借鉴这个经验,把县城搞得繁华起来。
刘牢之看了何阳一眼,貌似无意地说了句“近期建威将军想要重新组建亲军”,让那些有志于在州城安居的人家有个找补的机会。
何阳心中一动,刘义之重新组建新军,这对他来说可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亲军虽然算不上一线作战部队,但是级别高、待遇好、训练刻苦,遇到大的战事,也能上阵参战。只不过何阳没有在刘义之的亲兵队呆过,这一点上并不占优势。
“看来还是要着落在刘家这位郎君的身上。”何阳叹了口气。
因着刘牢之在这小宴上连连爆出大消息来,弄得众人心思各异,再也顾不上饮宴。一时间众人只想着早些回去,也好思讨个办法,看看在接下来的变局之中,要扮个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