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郑豁坐在马车里,慢慢走进荥阳城。
与燕军撤离时相比,这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毕竟这里的城墙之类的防御设施,当时并没有造到很大的破坏。被填埋的护城河已经又清俊出来了,里面的水看起来比原来还要多不少。城门内外,晋军增加了不少岗哨,看起来太守刘远并没有放松警惕,毕竟燕军就驻扎在不远的阳武县城里。
逃走的居民有不少都回到了荥阳城里,城里的百姓生活渐渐地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乱世里的百姓,有着一种无奈的乐观,看到有人进城,便会有不少小商贩上前推销东西,浑然没有感觉到危险就要来临的样子。乱世之中,身份难辨,不到大战起时,城门是不能随时关闭的。荥阳郑氏是当地大族,想搞一个临时的身份简单的很。
在城门处验过了“验传”,郑豁对车夫吩咐吩咐道:“去城东,唐府!”他刚回过位于开封县的家中,所以是从南门入城。
荥阳城里,唐家和于家是当地的大族,人口和产业众多,荥阳城里的大部分民生产业像是粮油店、布店等等都是这两家开设的。百姓们想要安生过日子,都要看这两家的脸色行事。
前段时间因为燕军围城,这两家趁机大肆提高米价,赚了不少钱。到后来城里很多人吃不上饭,卖儿鬻女的不少,让这两家又增添了不少人口。只不过现在荥阳城里百姓并不多,便是拼命搜刮,也搜刮不了多少东西,唐敬文看着空瘪的仓库,摇了摇头,暗自叹息。
“眼看着就快要秋收了,只要能尽快把地里的粮食入库,这缺粮之苦就算是熬过去了!”
一个小厮快步走了过来,对唐敬文低声道:“家主,开封郑家的郑君明求见!”
唐敬文眼睛一缩,暗道:“听说郑豁是在燕国出仕,他此来不知道有什么事,莫非是要来为燕国做说客?”
这些年来荥阳在南北之间多次易手,他们这些荥阳的大族也习惯了在南北之间摇摆不定。八王之乱时,郑默的两个儿子郑球和郑豫旗帜鲜明地反对东海王司马越,所以很多郑氏族人都没有南下,而是在北朝入仕。郑豁的父亲郑略之,出仕前赵为侍中;石虎攻击中山的时候,俘获了郑略之的妹妹,纳入后宫甚相礼敬。郑豁的叔叔郑系,仕后赵、冉魏,为洛州刺史,后来吕护为了投向晋国,就绑了郑系。现在燕国数次统治荥阳,郑豁在燕国出仕也算是顺理成章。这些日子慕容中和慕容尘调兵遣将,正在准备着下一波的攻势,莫非他们想在近日进攻荥阳?此时新粮尚未入库,如果被燕军围在荥阳城里,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请客人到前厅去!我马上就过去!”唐敬文想了想,还是决定见一见郑豁,眼下局势未明,多了解一些信息有利于自己做出更好的决定。
那小厮唱喏而去。
不大一会儿工夫,两人在前厅见了面。行礼毕,唐敬文问起郑豁的来意。
郑豁随意地道:“燕军即将攻城,念及往日的交情,特来关照兄长,出城避一避!”
唐敬文轻笑了一声,暗道:“上次燕军围城,也没见你来关照一番。”
“君明真是语出惊人啊!慕容忠上次攻城不成,损兵折将,怎么还敢再来攻荥阳?”
郑豁道:“燕国对荥阳城是势在必得。一次不成,就会再来一次,直到占据荥阳城。现在燕军两万五千多兵马,齐聚在阳武县,攻城的器械已经制作完成,不日就将再围荥阳。”
唐敬文皱起了眉头:“慕容忠哪里来的那么多兵马,君明莫不是诳我?”
郑豁道:“些许兵马还不容易,燕国国内人口充裕,征调些兵马还是不难的。太原王英明神武,又为征东将军拨来了万余兵马,又从陈留征调了数万民夫,让慕容将军戴罪立功,务必拿下荥阳城!如今燕军上下,都在厉兵秣马,准备一雪前耻。兄长以为,刘远这次还能守得住荥阳城吗?”
唐敬文道:“刘将军虽然只有三千兵马,上次作战的损失却并不大。荥阳城内还有数万百姓,不远的成皋城内,还有刘义之的三千精锐之师。众人齐心协力,这荥阳城又是城高池深,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
郑豁摇了摇头,叹道:“就是这个齐心协力最难!刘义之身在成皋,又不归刘远所辖,若燕军势大,他可未必还会来救援荥阳。刘远若见势不可为,必然会撤军离开,那时候唐兄如何自处?何况纵然唐兄在城内,燕军奈何不得,城外的庄园,可不是城高池深吧?”
唐敬文听了,脸上变色:“君明,你这却是什么意思?”
郑豁道:“唐兄莫要误会。上次唐兄派子弟与燕军作对,被人告知了征东将军,当时就有人提议要攻破唐兄的庄园,还是小弟好歹劝住了。如此唐兄还是执迷不悟,与燕军作对,却让小弟如何在征东将军面前分说?”
唐敬文听了,心里沉重了起来。唐、于两家在城外都有大量的田产,这才能供奉两大家族在城内的生活。如果城外的庄园被燕军攻破,单凭城内的储粮,可支撑不了多久。唐敬文沙哑着嗓子道:“刘远就在城内,他征调民壮守城,唐某岂能不从?”
郑豁道:“小弟并无责怪唐兄之处。只不过两国交战,为了取胜,不择手段,伤及无辜的事也是常有的。荥阳城一日不下,燕军一日不退,唐兄真想拿整个家族与刘远陪葬吗?”
唐敬文脸上阴晴不定,心中犹豫不决。
郑豁接着道:“听说上次的围城的时候,唐、于两家在城内贩卖粮食,现在粮库的粮食已经不多了吧?燕军想要此时围城,就是要阻止城外的新粮入城,若燕军围城三四个月,甚至是半年,唐于两家还能撑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