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刘越存的是什么心思,他还能想着自纠自查,是个不容易的事!”刘牢之对陶素道,“你回去之后,好好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及时来告诉我!”
“喏!”
“其他人有什么动静?”刘牢之接着问道。
陶素答道:“刘颂主管回去后,把各个工坊的管事挨个查了一遍,又把工坊的几个护院责打了一番,查出不少事来!其他人回去之后,也都自纠自查了一番。”
刘牢之点了点头:“好!你回去吧,有什么消息及时来通知我!”
陶素点头应诺,便要告辞,刘牢之突然道:“你那个侄子陶役,服役有三年了吧?”
陶素道:“郎君说的没错,三年了!”
刘牢之道:“你这次立功了,我这就派人,把他从合肥接回来!”何容从合肥调走的时候,刘牢之特意命人把陶役送到合肥山里去做劳役。这次陶素干得不错,刘牢之便准备把他放出来。
陶素听了,连忙跪下谢道:“谢郎君开恩!”
刘牢之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下去了。
等陶素离开之后,刘牢之才对徐玉婵道:“阿婵,你娴静少语,却是好强之人,在这幼稚园里怕是不合心意。我想给你换个地方,你看怎么样?”
徐玉婵低着头,轻声道:“全凭郎君做主!”
刘牢之点了点头:“这次纠察之后,为了防止这些事死灰复燃,审计的事还要变成常态。你就带着这些审计师们,为我做这件事怎么样?”
徐玉婵吃了一惊,忙道:“奴婢怕做不好,坏了郎君的大事!再说有这么多老师傅,他们怕是不肯服我!”
刘牢之笑道:“这有什么?你是个聪明的人,又肯用心,这些事难不倒你!再说这些子,你在这里也学了不少,等你学的明白了,我再任命也不迟!”
徐玉婵还是有些犹豫:“郎君还是从老师傅中选一个人,奴家从旁襄助也就是了。”
刘牢之拍了拍她的手:“不用,我看好你,你一定行的!除非……你不愿意?”
徐玉婵垂下眼睑,低声道:“奴家听郎君吩咐就是了。”
刘牢之点了点头,笑道:“好,那你现在跟我讲讲,你觉得现在的局面应该怎么应对?”
徐玉婵奇道:“郎君问我怎么处理这些不守规矩的管事的?”
刘牢之摇了摇头:“这几个管事,处理不处理无关大局。管事下面还有领班,还有普通的下人,要是所有的人都不守规矩,只处理几个管事那就像割韭菜,割了一茬还会再长出一茬来!”
徐玉婵想了想:“人如此,岂是罚几个人,立几个规矩便能止的。总要让人心里有所畏惧才可以,不若鼓励下人首告。”
刘牢之摇了摇头:“那会让人人自危,告状成风,甚至丧失人伦!你们这个审计队伍可以采风,做我刘家的御史言官。”
徐玉婵笑道:“那不还是要人告状?”
刘牢之道:“这怎么一样?设立专门的机构,那是摆在明处的,让人知道有这么一群人,专门等着捉拿不守规矩的人。下人首告,那是躲在暗处的毒蛇,而且容易出现诬告!”
徐玉婵点了点头。
刘牢之道:“终究还是要加强道德建设。在各处产业里面,每年设置一个精神文明单位奖,在每个单位里面设置一个精神文明个人奖,在每个农庄、工坊区,设立精神文明家庭。除了给予钱财奖励,在人事上也要给予倾斜。”
徐玉婵道:“这样好!让好人有好报,才能鼓励大家向好!”
刘越终究是心里不踏实。在滨江茶楼自纠自查了一番,对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有了详细的了解之后,这才来找刘牢之。
听刘越详细地说了自己私自拿钱放贷的事,刘牢之道:“你觉得这是个什么质的问题?”
刘越嗫喏着道:“侄儿一时起了贪心……”
刘牢之摆了摆手:“管钱库的李复与你是同谋吗,分过你的钱吗?”
刘越道:“没有!他只是听我的吩咐行事,不敢违拗!”
刘牢之冷笑道:“你好大的威风!这小子用不管,安排去陶土组做苦力吧!”李复是刘牢之任命的钱库头目,却任凭刘越把钱库里的钱拿走,事后却不汇报,造成这么大的亏空,刘牢之是断不能容忍的。
刘越不敢作声。
刘牢之厉声喝道:“你是一时贪心?你这是偷盗!前后偷盗数百万钱,你有几条命?”
刘越“咕咚”一声跪下,哀求道:“叔啊!除了侄儿最后借出去的这一百三十万,其余的可都还回来了啊!”
刘牢之冷笑道:“不告而取谓之偷,难道你还回来了,就不算偷了吗?你是不是觉得,你拿走多少又还回来多少,没给刘家造成损失,所以罪过不大?”
刘越没敢出声,显然是默认了的。
刘牢之哼了一声,冷声道:“我就给你算算,你给刘家造成的损失。你借出去的钱,那是经过兑换处的人审核过品相的,那些人还回来的钱,你可是仔细地看过?”
刘越一怔,摇了摇头。他只顾着享受收到利息的喜悦,哪里还能顾得上去看钱的品相?
“好,那你再看看,这几个数据。从四月开始,前两个月每兑出去一百枚铜钱,可以回收制出一百三十枚铜钱。到了六七月份,能回收出一百二十八枚;到了这个月,便只能回收到一百二十五枚,你跟我说说,这五枚铜钱,到哪里去了?你且算一算,我们一共损失了多少钱?”
回收出来的新铜钱总数减少,那还能说是铸造工坊的人偷了钱去。火耗增加,却只能是钱的品相出了问题。刘越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
“敢这些人把些品相很差的钱给了自己,坑走自己的好钱,自己还为赚到那些利息而沾沾自喜!”刘越本来觉得自己只是借钱赚些利息,即使不合规也觉得心安理得,哪里想到会被人坑了。想到这里,刘越的心里开始有了一种深深地挫败感。
“你刚才也说了。张侨拿着借来的钱,在一品汇买了布,他本来买不了这么多数量的布,通过借了你的钱,我们却总体上多给了他半成的优惠,你给我算算,你收到的利息,抵得上这半成的优惠吗?!你这是明明白白地在偷拿刘家的钱!”
刘牢之声色俱厉,指着刘越大声喝道。
刘越无可辨解,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刘牢之又问道:“这几年,茶楼里面一共流出去多少茶叶?”
刘越自己也曾经私自往外出售过茶叶,只知道是流出去了不少茶叶,却哪里能估量出来到底有多少。他嗫喏着道:“总有……总有一、两百斤吧?”
这几年刘家的茶叶因为产量不多,除了走礼,大都是放在了滨江茶楼里,市面上基本买不到。便有茶楼里面的人,从茶楼里面偷出茶叶来,高价售卖。刘家的茶艺师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每次泡茶加的茶叶基本上是一样的。刘牢之让人统计了泡茶的收入和消耗的茶叶总数,发现竟然有大约半数的茶叶是流出去了。
刘牢之喝道:“我给你算了算,这些年你们茶楼一共流出去四百斤茶叶!不要问我是怎么算的,你且回去问问茶楼里的茶艺师,他泡一壶茶,用多少茶叶!如今你且算算,这些茶叶按照市价,是得多少钱?”
多少钱?刘家的一斤茶叶没有低于万钱的,这么多茶叶足有五百万钱了。这么大的数字,可把刘越惊呆了。
实际上这些茶叶的成本最高不过百十个钱一斤,茶楼里的人偷了茶叶出去,也不可能卖到上万钱,否则茶楼里的人早就倒卖茶叶发了大财了。
“怎么了,现在你还觉得自己劳苦功高吗?”刘牢之冷笑道。
刘越低着头,苦声道:“侄儿给刘家造成这么大的损失,请叔叔责罚!”
刘牢之冷声道:“你且说说,你还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
刘越颤声道:“侄儿连‘私自借贷’这等大事都说了,还有什么事需要瞒着叔叔的?”
刘牢之点了点头:“那就是你自己不在意,觉得是小事。我曾经跟你说过,滨江茶楼是高档社交场所,不是青楼jì)馆。这楼里面的姑娘,你碰过没有?”
刘越的脸一下子又白了。这茶楼里面的茶艺师、歌舞女jì)大都是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他主管着这茶楼,年少方刚,朝夕相处的,怎么可能忍住不去招惹?刘牢之带回来的他不敢去碰,他自己经手买来的这些奴婢和女jì),便有两个温柔漂亮的被他霸占了。这种男女之事在酒楼里哪里又能瞒得住。
刘牢之道:“你犯下这么多的事,在滨江茶楼是呆不下去了。你有什么打算?”
刘越听了,瘫软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刘牢之怒道:“你也是堂堂七尺的汉子,武将子弟,恁得没出息!一个小小茶楼的主管而已,有什么舍不得的!”
“你且先回去,把茶楼里的事给我打扫干净!等过两天随我一起北上洛阳吧。那里与秦、燕交界,与胡人做生意,可以随着你的子,便是烧杀抢掠也不管你!等立了功,也混个出,不比在这里跟一帮子商贾打交道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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