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饭庄在山腰,因为从山顶直接去饭庄的道路还没有修好,众人只好从原路返回,一路到了报恩寺。报恩寺侧门出去,有一条石板路,众人沿着石板路走了约莫一里,便到了象牙湖渡口。
象牙湖环山而成,弯曲狭长,底部宽大,跟象牙相像,由是得名。众人在渡口上了游船,欣赏着沿湖的景色。
两岸郁郁青青,绿色的草地里夹杂着些野花,红的、黄的、粉的,随风飘舞起来,煞是好看。岸边的垂柳,像披着长发的少女,婀娜多姿。微风拂来,水面上荡起层层波纹,时有时无,似有似无,仿佛天地之间什么都没有,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四处静悄悄的,只有桨轮“哗哗”的击水声,众人游走了半天,爬上爬下的,都有些累了,不少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进入了梦乡。
水面渐渐开阔,远远看到一座庄园掩映在湖北岸的树林之中,就是传说中的“南山饭庄”了吧。
“此处靠山面水,是个风水绝佳的存在。”檀畅感叹道。
“原来檀大哥也懂得堪舆之术。不瞒大哥,这处饭庄选址之前,还真找高人看过!”刘牢之笑着说道。作为一处“高档会所”,即使刘牢之不信这个,也怕食客中有精于此道的说三道四,影响饭庄声誉,因此建这处饭庄前,还真是找人看过。
檀畅颇好杂学,堪舆方面的书也读过不少,自矜道:“岂敢,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到了饭庄的码头,刘牢之唤醒了诸人,一起从码头往上走。这里的石阶要考究得多,大理石的台面,打磨的如镜面般平亮;汉白玉的栏杆,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鸟兽纹路。众人拾阶而上,来到了饭庄门前的宽阔的广场。广场用青砖铺就,甚为平整,用不同颜色的砖组成了一幅幅图案;广场中间,有一个巨大的蘑菇形圆台,中间有水流倾泻而下,形成了一圈水幕。圆台下的水池里,各种彩色的金鱼儿游来游去,怡然自得。
广场前面有个马棚,里面停了四辆四轮马车和一辆轻型马车。除了今天从刘家出来的两辆,其余全是用来接送客人的。私人马车不可以到此广场,想要坐车到饭庄只能在山下接待处换乘饭庄专用的四轮马车。
“南山饭庄是为了迎合此时士族奢靡之风而设计的,虽然不是贴金摆银,无一处地方用料不是此时的顶尖材料。这里的餐厅只有两个大厅,也就是说,每天只接受两桌的预订。”刘牢之向众人介绍道。
何靖感觉非常意外,他不解地问道:“每天只有两桌客人,这么大的场面,如何能够撑得起来?”
刘牢之笑笑不答。客户群少,当然收费会贵一些。
听到刘牢之他们到了,刘衡和高倜迎了出来。南山饭庄走高端路线,自然不可能只是从宴喜楼调一批人。刘衡从建康、会稽各地,高价聘请了一些人才,从迎宾、厨师、侍者到歌舞、乐器,均有涉及,光前期的培训就耗费了大量的钱财,这高倜则是就是刘衡从建康招来的,在舞乐方面有很深的造诣。
行礼如仪。刘牢之对刘衡说道:“开业的时候,务必要办的热热闹闹的,京口的名门富户都要请到了。”
刘衡躬身道:“郎君放心,衡必竭尽所能,不负所望。”
刘牢之又对高倜道:“老师名动京城,到这贫陋地方来,委屈了。”
高倜连道不敢。
从饭庄正门往里走,经两侧回廊,步入展厅。
展厅里面陈列的,是当前饭庄能够提供的菜品,用木头雕刻的模型,涂上彩色的颜料,徐徐如生,放置在玻璃罩下面。众人看得啧啧生奇。
南山饭庄的菜品主要有那么几类:刘家畜牧场出产的鸡、鸭等家禽和牲畜;南山观光园种植的花卉、草药;江北出海打来的海鲜,用海水在水池里面养着或者是用冰保鲜送来。算不上珍馐,胜在做法新颖,为别处所无。除了单点的菜品,饭庄也提供套餐,在展厅里的菜单上都有列明。
参观完展厅,刘牢之让刘安两人自去安排,带众人进入休息室。休息室紧挨着用餐厅,是客人宴会前喝茶、聊天和娱乐的地方。众人刚刚坐定,就有饭庄的茶点师带着女侍前来,为众人泡茶。
饭庄的茶具比起上午时又要丰富、精致了许多。自芜湖农场制茶以来,产量一直不高,只是用来招待客人和送礼用,外界并不熟知。此时冲泡的是明前绿茶,颜色浅,味道淡,香味却弥久不散。自从山顶上下来,众人吃的烤肉还没有消化完毕,一杯芽色的清茶,让人忘了登山的劳累。
“叮叮咚咚……”随着几次琴弦调试,内里的圆台上传来优雅的琴声。众人看时,只见一位长发美人披着长纱裙,正在台上抚琴。琴前不知燃着一支什么香,丝丝渺渺的飘来,拂去一室的俗气。
檀畅看起来颇识音律,闭着眼睛轻晃着脑袋,右手手指不住的扣动着膝盖。
那美人面上戴着轻纱,看起来朦朦胧胧的,看得何靖心痒难搔,起身往前去,不一会儿却又返了回来,原来那座高台虽然也在室内,却并无道路相连,高台下是一丈多宽的水池,正好把高台和休息室隔开。
刘牢之看得好笑,对何靖道:“表哥且安坐喝茶,不要在几位女郎面前失态!”说罢颔首指向竺雪和向道粲。何靖与她们自幼熟识,也不在意,白了刘牢之一眼,正要说话间,一边何穆笑道:“此等月中仙子般的人物,只可远观,不可亵玩,阿羽不要孟浪!”
“不过一个歌姬罢了,这般藏头露尾的所为何来!”何靖不服气地道。
刘牢之正色道:“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这些乐师大都有一技之长,就算这饭庄里的主管,也要待人家客客气气的。她们凭技艺赚钱,不靠出卖色相,所以在南山饭庄,所有的乐师、歌姬都蒙轻纱,不以面目示人。”
古时的乐师、歌姬,除了身属官府,大多为私人桊养,地位低贱,可以被当成货物般买来送去。南山饭庄的歌姬自然也是刘衡从三吴和建康多处采买来的,她们属于乐户自幼便演习舞乐,刘衡把她们买来之后,又延请名师教导,乃是支撑南山饭庄的台柱子,如何会不珍惜。高台的设计,佩戴轻纱,都是对她们的保护。
竺雪嗔道:“大家好好的喝茶听琴,偏你便这么多事!”
何靖扭过头去不理,一个人生着闷气。
一旁的高素为了缓解气氛,建议道:“解得口渴,现在闲来气闷,大家不如一起来投壶吧!”一边的竺谦之等人拍手叫好。此时的娱乐游戏较之后世贫乏得多,最流行的便是樗蒲和投壶,而且多带赌博性质。
刘牢之有意宣传南山饭庄的娱乐项目,于是说道:“此处也备了不少的游戏,用来消遣,别具特色,等投壶结束了诸位可以试试。几位女郎也可以跟着饭庄里的教习学一学。”
一旁的檀畅眼睛一亮,他与武艺一途并不精熟,听到有其他的活动可以玩耍,忙问道:“不知道刘兄弟这里有什么其他可玩的?”
刘牢之笑道:“这几年广结中外各路商贾,倒是学了不少玩法,有骰子、麻将和纸牌等。一会儿让这里的教习给檀大哥仔细介绍介绍。”说罢让侍者去叫这里的娱乐教习,并把刘庆之几个叫来,自与高素他们去玩投壶。
投壶历史悠久,可以上溯到春秋战国时期。先秦时,壶底装上小豆,以防投进壶里的箭再弹出;到了西汉武帝时,郭舍人改进投壶之戏,把柘木箭换成竹箭,以增加箭的弹性,使之跃出再弹回手中,称为“骁”。其实竹箭的弹性再大,也不会跟乒乓球似的,能够原路返回,而是需要投壶者再箭跃出后,迅速抓到来箭,继续投掷出去,已不间断的投掷次数决定胜负。此时投壶的人训练的精熟,有高手能够隔着屏风投壶,甚至闭上眼睛也能够投进去。
只见投者蹿高伏低,拿起竹箭继续投掷,像大雕飞舞,似羚羊跳跃,旁观者喝彩声不断,投掷者大汗淋漓。
刘牢之虽然常练武艺,射艺精熟,却不善此道,不过仗着眼疾手快,勉强支撑,最多也不过得了二十三骁,就连最小的竺朗之,也得了二十骁。最强者当属何穆,最多的一次达到了四十二骁,当属今日的冠军。
投壶结束,侍者拿着一个木箱上来,刘牢之把它交给了何穆:“投壶虽是游戏,不可不有所彩;这套白瓷茶具乃是一品汇新近为南山饭庄特制的,送给舅舅,以作表彰!”说罢打开木箱,一套精致的白瓷茶具呈现在众人眼前,与众人饮茶的茶具并无二致,众人尽皆羡慕。
何穆没有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忙拱手称谢,令侍从拿了;只一旁的何靖觉得可惜,大声道:“哎呀呀,早知道有如此奖励,我就不相让了,这一套白瓷茶具可不便宜!”
众人哈哈大笑。
那边檀畅、向道粲和虞真在跟一位教习在玩麻将,也是渐入佳境。看到众人投壶结束,檀畅对刘牢之说道:“刘兄弟,你创的这个游戏非常的有意思,想玩好可着实不容易,稍不留神就要‘点炮’!”
“玩的多了总有技巧可以总结,”刘牢之笑道,“熟能生巧而已!”